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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433 字 4個月前

煉,就是督促他練功,講法論道。

這是頭一回,對方表現出對一件凡物的執念,哪怕這種執念僅僅是片刻的,出於食欲的誘惑。

九方長明看麵湯的時候,雲未思則看他。

狗子從鼻腔噴出一口氣,恨不能狂吠兩聲,但他還是忍住了,最終隻是哼哼兩下,就蹦躂上榻,順著身體本能找到溫暖的被窩縮進去。

九方長明察覺到對方視線,抬起頭,衝雲未思笑了一下。

“師兄看我作甚?”

雲未思搖搖頭,目光落在他帶回來的劍上。

“這是什麼?”

長明將他在樓下與孫無瑕的事情略說了說。

雲未思拿起劍,用上點力。

劍居然沒離鞘。

他與長明對視一眼,兩人麵上都帶了點訝異。

雲未思又試一次,這次用上足以劈開一座小山的靈力。

劍鞘與劍柄牢牢相連,未肯展露劍鋒半寸。

“此劍何名?”

“孫無瑕不肯說。”

長明握住劍柄,輕輕一抽,劍鋒白光驟起,清鳴長%e5%90%9f,連狗子都禁不住從被窩裡探頭出來。

“看來此劍與你有緣,你收著吧。”雲未思道。

長明正有此意,他右手並指捏訣,默念劍訣,長劍如有神助,從心所願飛起,在屋內轉了一圈,又穩穩懸停在他麵前,似在向新主人展示自己。

“你既願意認我為主,舊名為何也無須計較,從今日起,你就叫長明劍吧,以我為名,不算辱你,當有一日,令天下人都識你知你。”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似在講述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唯有雲未思,從這雲淡風輕的霸氣中,窺見一絲舊日天下第一人的影子。

隻見長明手腕微揚,長明劍隨即隱沒,被收了起來。

這把劍的確像是為他量身定做,而且絕對不是孫無瑕會擁有的。

雲未思覺得,此劍的原主人,很可能出自當時對方馬車裡,甚至可能與他們有些淵源。

“師兄。”

長明打斷了他的沉思。

這句師兄,雲未思起初還有點不適應,但如是被多喊兩句,那點些微的不自在也就煙消雲散了。

“你睡床上,我打地鋪吧,今夜得了長明劍,我似乎有些領悟,正好打坐冥想。”

“不必,你去床上打坐便是,我也不睡。”

雲未思出手幫他解開幾縷長發與床帳的勾連糾纏,自然而然地,發色後半邊的霜白入了眼,也就讓他想起先前對方受的傷,眼色染上悵然。

“師兄,我受傷失憶之後,是否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你沒告訴我的?”

對方的問題令雲未思微微一怔。

“為何如此問?”

第111章 我們原先是不是道侶?

狗子一聽這話就來精神了。

他等了這麼多天,終於等到死鬼師父自己發現不對勁了。

瞌睡不打了,被窩也不要了,他死命從睡意裡掙紮出來,就給對方控訴雲未思的所作所為。

你聽我說——

此事要從當年我叛出師門開始講起。

雲未思陰險狡詐,不想你收那麼多徒弟,得了機會就總在你麵前說我的不是,正所謂千裡之堤毀於蟻%e7%a9%b4,漸漸的你對我的印象也變壞了,最後還要將我逐出師門,雲未思利用他的陰謀將你變成孤家寡人,你淪落今日境地,完全都是他的錯!

還有,他處心積慮,一麵對你尊敬有加,實則暗中聯合其他宗門孤立圍剿,最終在萬神山將你擊敗,害你半死不活流落黃泉五十年,死裡逃生之後他還不肯放過你,又利用你去對抗萬蓮佛地和萬劍仙宗這些宗派,所以你會變得這麼慘,全是他的錯啊!

喂喂,你到底在聽我說沒有!

九方長明,死鬼王八蛋,我命令你聽我說!

汪汪嗷嗚嗚!

黑狗在那嘰嘰歪歪半天,全是不知所雲的狗語,他那死鬼師父和姓雲的根本就沒聽懂。

“師兄,他怎麼了?”

“餓了吧。”

“你說他從前是我徒弟,那他以前也是這般性子?”

“他從前喜怒無常,一有不順心就殺人如麻,連自創的宗門都起名為見血宗,寓意不見血誓不罷休,周圍大小宗門,若不依附,便是隨時被傾覆的下場。不過他修的是魔宗,魔門中人,隨心所欲,不講因果,大抵如是。”

狗子怒不可遏,覺得雲未思趁機在詆毀自己,奈何他無法口吐人言,吠了半天偏生一點氣勢也無,小小身體裡發出的聲音也嬌滴滴柔嫩嫩,連隔壁屋子都吵不著。

他有些絕望了,回想從前自己身為見血宗宗主何等風光,放眼天下不說一言九鼎,起碼也無人敢當麵衝撞。

可現在……

狗子%e8%88%94%e8%88%94鼻尖,嗚咽一聲,覺得眼皮有些沉重,下一刻,身體隨著睡意臥倒在床上,徹底失去意識。

兩人都沒把不知所雲的狗子嗚咽當回事。

“為何會如此問?”雲未思又問了一次。

他自問沒有在對方麵前露出任何破綻,所有心思經過那麼多年之後早已沉澱,靜水流深,無聲無息。

唯獨一句師兄,是他企圖拉近兩人距離的一點私心。

“你總是心事重重,像有許多話想對我說,可惜我都忘了,所以你寧可沉默。”

長明盤腿坐在床榻上,一如從前為弟子講道。

不同的是,此刻他微微仰頭,看著床邊站立的雲未思,神色不再高深莫測,反是皺眉疑惑。

但在雲未思眼裡,不管運籌帷幄,還是困惑茫然,都是獨一無二的九方長明。

“但我對你沒有半分反感,心底從來就覺得親近,我想,我們的關係,也許並非師兄弟吧?”

還是被看出來了嗎?

雲未思毫不意外。

以師尊的聰明,猜出答案是遲早的事。

他原本希望失憶後的九方長明,能因為兩人關係的改變而消除隔閡距離,沒想到這樣的想法還是落空了。

雲未思微微有些失落,也不是太難過,畢竟自己早已習慣失望百千回。

他不是沒有想過先下手為強,但師尊是遲早會恢複記憶的,到時候兩人隻會走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九方長明此人,吃軟不吃硬,隻能徐徐圖之,溫水煮之。

“我們原先,是不是道侶?”

然後,他聽見對方如是問道。

雲未思:……

是,或不是?

雲未思自然願意回答是。

但那樣一來,以後唯恐九方長明翻舊賬,直接翻臉不認人,老死不相往來。

以他這位師尊的絕情狠心,日後完全有可能拂袖而去,從此黃泉碧落兩茫茫。

但如果回答不是——

大好機會,雲道尊豈有放過之理?

他沒否認,也沒承認,隻就這麼默默不語看著長明。

欲語還休,相顧無言,無聲勝有聲。

“師兄?”

對方的無聲似乎已經說明了答案,但長明需要更為肯定的答複。

“我不想影響你的任何記憶,讓你產生先入為主的錯覺,我隻能說,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雲未思半跪下來,手放在對方的膝蓋上。

現在變成他在仰視九方長明了。

“我不會背叛你,我願跟隨其後,以命履約踐諾,遵守你我約定。”

長明有點恍惚。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冥冥之中,歲月變遷,似乎也有一個人,像如今這樣,半跪拄劍,扶著他的膝蓋,抬頭仰望。

他已經忘記當時對方說了什麼,自己又說了什麼,卻清晰記得,對方麵上的神色,與眼前無縫重疊,彆無二致。

“我知道了,我不再問了。”長明微微一笑,“你等我自己想起來吧。”

心裡卻已默認了兩人關係,他拍拍身邊床榻。

“師兄,你上床來休息吧,足夠寬敞,不會彼此妨礙。”

雲未思知道他誤會了,卻潛意識默認了這個微妙的誤會,沒有拒絕,默默脫鞋上榻。

睡得迷迷糊糊的狗子被突如其來的氣息驚醒,一看冤家對頭近在咫尺,渾身絨毛炸起,差點又要吠起來。

他早該看出這廝狼子野心,竟連自己的師尊都不放過,簡直悖逆倫常,喪儘天良!

不行,趁現在一切還來得及,他得將姓雲的圖謀不軌公諸於眾,讓九方長明看清對方的真麵目。

他要……

狗子搖搖晃晃走到兩人中間,被長明順手擼了一把下巴,舒服得眯起雙眼,身體登時軟下去。

他方才想做什麼來著?

黑狗皺起眉頭苦苦思索,身體卻不由自主翻起肚皮,好讓那隻修長漂亮的手在自己身上多愛撫片刻。

當初為何不讓他死了算了,魂飛魄散,一了百了,卻居然還讓他換了身體,留著記憶,堂堂魔門之首見血宗宗主變成一條狗,還成天動不動就打瞌睡流口水,他心頭恨極,奶牙咬住長明的手指,用儘力氣卻也隻是在手指上磨牙,很快就被另一隻手捏住下巴抽開,一團柔軟成了替代品塞進他嘴巴裡。

狗子心滿意足咬著被子重新睡過去。

但他很快又被驚醒。

啊!!!!!!!!

一聲尖叫響徹寒夜。

淒厲慘絕,拉長了調子,恐怕大半個鎮子都能聽見。

比狗子更快醒來的是二人。

長明正想起身,雲未思的手就落在肩膀上。

“先彆動,我聞見了鬼氣。”

暗夜裡,無星無月,唯有窗邊一點即將燒儘的燭火,模模糊糊映出萬物輪廓。

兩人近在咫尺,雲未思吐出的熱氣絲絲纏繞耳畔,徘徊不去。

那種似曾相識的,玄之又玄的感覺又來了。

長明心道,就算不是道侶,兩人的關係想必也曾無比親近過。

因為自己非但毫無防備,即使對方現在下手取他的性命,恐怕他也不會生出反抗之心。

就像,彼此千百次生死托付,在無窮歲月流淌中溯洄從之,一往無前,卻非孤身奮勇。

“長明。”

沉沉聲調呢喃他的名字,似帶著無儘纏綿曖昧。

長明輕聲嗯了一下,表示自己也感應到那股鬼氣了。

滑不溜秋,從窗戶屋頂滑過,很快又消失了。

但剛才的尖叫聲是從遠處傳來的,不一定與這股鬼氣有關。

因為這一聲尖叫,所有人都睡不住了,客棧前後上下重新掌起燈,悉悉索索都是穿衣穿鞋的動靜,也有不少抱怨詢問的聲音響起,一時間,倒無人抱怨太吵了,連前院一樓廳堂都陸陸續續聚了些人,大家探頭探腦在打聽剛才發生了什麼。

將近寅時,起得早的本該啟程上路了,但外麵天烏沉沉的,連風雪都沒停,夥計從裡頭打開門縫,立時嘩啦啦刮進一團的冰雪,冷得眾人立時喊他關門。

燈也點起來了,外麵響起騎馬飛馳而過的動靜,好事者悄摸溜出去瞅一眼,回來給大夥們學舌。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