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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310 字 4個月前

一日,容顏不老。

“你所料不錯,我的確是修士。”長明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

震驚過後,宋難言心情複雜:“這麼多年了,您為何從未來找過我,難不成弟子在您心裡,就是如此微不足道嗎?想當年,弟子三餐不繼食不果腹衣衫襤褸,幸而遇見師父,方如一步登天,頓時有了當人的尊嚴,弟子還記得,您允許我在府裡讀書時,我是何等雀躍……”

長明打斷他:“你還記得,我為何要給你取名難言嗎?”

宋難言:……

長明很滿意他的突然靜默。

“這些年我遇到些事,被困在某個地方,新近也才出來,隻因追查一件事,不得不先來找你,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再敘舊情不遲。”

宋難言:“師父請講。”

長明便將九重淵的存在,和妖魔很可能已經混入人間,伺機尋釁之事略說了一下,又提到照月公主頭上的滄海月明。

“照月公主應該是要長留你們皇帝後宮的吧,如果她身邊有人出問題,很容易殃及皇帝,如果你暫時無法查清究竟是誰有問題,我可隨你入宮查探一番。”

宋難言驟然接受如此之多的消息,有些難以消化。

這畢竟是一個修士為尊的天下,他雖手握權柄,也得時常與各派修士打交道,尤其對這些人還得客氣有加不能得罪,但尋常修士也是不敢對宋難言無禮的,哪怕宗師駕臨,知道宋難言的身份,也無法無視他的存在。這便是一個互相成全的世道,修士雖超然,偶爾也需要世俗權力為其張目,譬如被幽國尊為國教的萬蓮佛地,在幽國境內便已達到稱王入聖的地步,而權貴本身也需要修士的保護,就像宋難言這丞相府,裡裡外外起碼有十數名修士在日夜暗中庇護,以防宵小作祟。

但這些修士居然還沒能防住老師的李代桃僵。

由此可見,不是他的人太廢,就是老師太強了。

宋難言不覺得自己挑人的眼光有問題,他更傾向於後者。

“老師,妖魔禍亂之事我也有所耳聞,前朝末年,我曾在朝中為官,雖說當時未入中樞,但也聽過一些秘辛,據說末帝便是受了妖魔附身的妖姬蠱惑,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方才會神智迷亂,乾出許多異乎尋常的事情。本朝立國之後,先帝也曾嚴防死守,竭力阻止舊事重演,常年鎮守宮廷四方的宗師就不下四位,更不必說那些常來常往的客卿了。如果照月國的人當真如此膽大包天,我隻能說,他們是自尋死路。”

他定了定神,漸漸從“我師父沒死還變成神仙”的震驚中恢複過來。

“多年不見,您風采如故,弟子日夜思念,還請老師留下幾日,暫作歇息,讓我儘儘孝心。”

長明似笑非笑:“你就不想知道你那新娘子哪裡去了?”

宋難言一噎,他還真忘了這件事。

“您想必不會為難她的。”

長明:“她與侍女都在床底下睡著了,一會兒你再把人弄醒便是。”

宋難言趁機問道:“那門外那位……”

長明似笑非笑:“你有興趣?”

宋難言乾笑:“您若願牽線,我那正室之位可為她……”

“你大可自己去問她,我不當媒人。”

長明覺著自己這徒弟固然在俗世混得不錯,看女人的眼光卻實在有些問題,居然敢對許靜仙動色心,這分明是不知死活。

甭看許靜仙在他麵前如此聽話乖順,那是因為長明用實力讓她無話可說,起初許靜仙也並不是如此好說話的,若因此就覺得她好擺弄容易相處,那完全是瞎了眼。

“言歸正傳,妖魔之中不乏修為高深者,又與修士有所勾連,連大宗師都無法輕易察覺,我不信旁人,隻相信自己雙眼,你須得尋個機會幫我入宮,如若不然,我便另外再想辦法了。”

長明淡淡道,自負之意儘在言語之中。

宋難言根本不知道他師父是何等修為,過去又有何等尊榮的地位,隻聽對方意思,大有自己不答應就直接硬闖的意思,趕忙道:“您誤會了,弟子不是不願意答應,實在是宮內情況複雜,皇帝身邊的修士,俱是先帝和太後所安排,不讓旁人插手,我費儘心思,這些年努力經營,也算是能與其中一兩位說得上話,但您也知道,那些宗師脾性古怪,他們不會完全聽我命令,任我差遣。”

長明若有所思:“你與太後不和,皇帝身邊的修士安排,是你們暗中角力的方式?”

宋難言苦笑:“老師還是一如既往言辭鋒利!不錯,帝權與相權,自古不能相容,太後出身前朝高門,素來瞧不上我,隻不過我是先帝指派,在朝中也算支持者甚眾,她未能輕易動我。但是在那些宮內修士麵前,弟子也未能完全掌握主動,那位與我交好的宗師名叫寒夜,是東海派長老,要麼讓弟子先去探探口風,讓他幫忙在宮內查探,以他的身份,要光明正大許多。”

長明:“你有沒有想過,宮中那些修士,也有可能被妖魔滲透,而且一旦他們有問題,比常人更難以被發現?”

宋難言一怔:“這,不可能吧?”

他雖然沉浮宦海多年,畢竟還是與人打交道得多,便是見過修士的神通,也未有深入了解,更難以想象。

修士與普通人,畢竟如同兩個世界。

長明道:“宮牆外麵都有眾多宗師設下的結界,我要強行通過也不是無法,隻是會驚動些人,稍微麻煩些,你設法帶我入宮即可,後麵的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

宋難言還真怕他一言不合去強闖皇城,屆時若鬨大了,自己也脫不了乾係,還不如老老實實幫師父想辦法帶他進去。

“老師莫急,我倒是有個法子,隻是可能要委屈您了。”

長明:“但講無妨。”

宋難言輕咳兩聲:“我府中有位內侍,常年往返宮廷與此地,傳遞消息,您若肯委屈一下,此事倒也容易。”

長明:……

二人正說著話,外頭傳來急促腳步聲。

許靜仙不知所蹤,對方直接就敲門了。

“相爺!相爺!”

宋難言皺眉:“何事?”

“宮中來使,說是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

宋難言一凜,剛要開口,想起長明還在這裡,不由看他。

長明沒有避開的意思,一動未動。

宋難言隻好讓人進來。

管家滿臉焦急,入內就愣住了。

洞房花燭夜,沒有美嬌娘,新郎官衣冠整齊不說,邊上還多了個男人。

“何事,速說!”宋難言催促。

與管家一道進來的內侍倒是沒想那麼多,趕緊就道:“相爺,大事不妙了,陛下忽然生了急病,沉睡不醒,太醫全看過了也說不出名頭,這會兒太後和幾位宗師都在,想儘辦法陛下也沒醒過來,太後特地讓小人請您速速入宮商議!”

浣秋節舉國歡慶,朝廷上下休沐三日,皇帝昨日還舉行盛典祭祀先祖,活蹦亂跳的,轉眼居然就說沉屙不起了?

宋難言與太後素來說不到一塊去,她會派人過來,這說明情況已經十分緊急了,拖不下去了,太後獨木難支,需要宋難言幫忙出力。

這會兒照月國來使剛剛入京,皇帝還未召見,而且再過幾日就是初一,皇帝還要親自上八寶琅嬛塔祈福,這時候忽然急病,無異於地震一般。

對宋難言來說,皇帝也不能出事,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

短短幾息,他就將利害關係想明白了,他立刻道:“我這就更衣隨你入宮!”

今日納妾,他身上還穿著顏色喜氣的衣裳,這樣的衣服顯然不能入宮。

旁邊長明忽然咳嗽一聲。

宋難言:……

他沉默片刻:“你也準備下,隨我一起,我身邊不能沒有你。”

宋難言言語曖昧,很容易讓人誤會。

但這年頭貴人身邊帶上一兩個心腹是常事,宮中來使憂心如焚,無暇多想。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倒是管家從未見過長明,聽見自家主人這番話,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驚疑不定,浮現無數可怕想象。

長明安之若素,任由管家的眼珠子快等出來了,也若無其事。

入宮途中,宋難言不忘在馬車裡叮囑長明。

“老師,事發突然,還不知緣由為何,宮中強手如林,光宗師就有四位,高階修士更不必說,屆時老師還是跟在我身邊,切勿輕舉妄動,以免發生危險。”

他隻知長明是修士,但對方修為能耐如何,卻半點都不了解,生怕這位多年未見的老師剛相認不到半天,就慘死宮廷之中。

照宋難言多年來的老奸巨猾,本不可能對一個人如此有求必應,但不知怎的,當師徒重新相認時,他對昔日老師的要求,竟不假思索,就神使鬼差答應下來,這根本不像他往日的作為,但事已至此,宋難言隻能硬著頭皮帶他入宮。

長明掀開車簾往外看。

傍晚天色漸沉,沒了往日的夕陽,頭頂烏壓壓一片,如巨石壓頂,風雨欲來,讓人心頭沉甸甸的不自在。

宋難言也跟著瞅一眼:“今日天氣似乎不好,但這雲也壓得太低了,像隨時要砸下來。”

不是雲,是異象。

當妖魔來襲,實力強盛,原本不屬於人間的他們,自然而然會有氣息外泄,改變天象。

這就說明,洛都中必然有妖魔潛伏,修為能耐可能還不低。

構築六合燭天陣,必須要有聚魂珠作為支撐。

血洗見血宗,固然可以煉化一顆聚魂珠,但以山河九州為支點的陣法,僅僅隻有見血宗那些亡魂是不夠的,隻有無數魂魄彙聚融合,怨力足以撼動天地時,聚魂珠才能發揮效用,支撐起陣法一角。

而洛都這樣擁有龐大人口的繁華之地,是對方夢寐以求的聚魂容器。

他們甚至不需要大開殺戒,隻要製造一場足夠大的天災,就可以將無數魂魄收入囊中。

洛都地處中原,氣候優越,平日裡彆說冰雹,連暴雨成災都罕見,眼下秋季臨進,天高氣爽,除了乾燥些之外,風調雨順,一派太平。

尋常狀況下,根本不會有天災。

可,如果有人非要製造非同尋常的狀況呢?

“起風了,相爺快把簾子放下!”

一陣狂風須臾而來,刮得路人紛紛舉袖遮擋,連馬車都微微搖晃起來,馬匹嘶聲長鳴,躁動不安。

侍衛連忙在外麵提醒他們。

長明放下車簾,但宋難言已經被風沙迷了眼,正低頭在揉,一邊抱怨。

“怎麼回事,往年這時候不會有這麼大風沙的!”

馬車很快駛入皇城。

宋難言被先帝賜予入城不下馬的殊榮,馬車一路長驅直入,載著二人到了正殿台階前,宋難言這才帶著長明下車,二人拾階而上,被領著繞過正殿,來到皇帝平日起居的地方。

門口守衛森嚴,人比平日還要多上兩三倍,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