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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284 字 4個月前

求全善於低頭的婉轉發揮得淋漓儘致,洛國新君剛登基沒多久,他們就把皇女送來了。

“這位皇女,是照月女主的親妹,正兒八經的公主,為了討好洛國,也算是使出渾身解數了。”

許靜仙語氣中不乏感歎。

皇女身不由己的命運,很容易讓她聯想到自己。

如果她不是毅然離家走上修煉長生之道,如今怕是早就被困在夫家生兒育女,如同芸芸眾生,毫不例外走完一生。

哪怕錦衣玉食,也掩蓋不了無法自主的軌跡。

修士之間的競爭固然也更為殘酷,動輒就會性命不保,但起碼她不必在囿於狹小逼仄的井底仰望頭頂那一小塊天空,起碼她有了更多選擇的餘地,殺人奪寶而死,也好過在後宅裡成日操心那點子屁事。

人生一世,最要緊是痛快。

照月王朝的車隊很快過來。

他們所在的這條路,是通往皇城的主乾道,方才民眾百姓隻是因為好奇心,紛紛想先睹為快,這才追過去,此時又跟在車隊後麵湧過來,一下子將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所幸還有皇城衛引路疏導,將百姓撥向兩邊,讓馬車得以順利前行。

前方自然是照月來使,高頭大馬,侍衛簇擁,中間車輦華麗異常,想必正是照月皇女座駕。

隻是馬車四麵遮擋得嚴嚴實實,兩麵小窗還未打開,眾人隻能望車興歎,在心裡想象皇女的模樣。

似乎聽見大家的心聲,車窗忽然打開,一隻白若美玉的手搭在紗簾上,輕輕掀起。

麗人好奇的神色映入眼簾,有幸得見真顏的人都發出讚歎,一時說不清是皇女頭上的珠翠照亮了美人容貌,還是美人本身讓珠翠更加出色。

長明也看得失神,他不由自主往前幾步,想看得更清楚些,卻被皇城衛推回來。

對方瞪他一眼,似要張口訓斥,見他風儀不凡,話到嘴邊,僅僅是道:“不可唐突。”

洛都藏龍臥虎,皇城衛見的高人多了,自然也不會輕易做出得罪人的舉動。

許靜仙看那皇女,固然生得美貌,可世間美人多得是,何況那皇女再美貌,也是隻屬於凡間的佼佼者,遠沒有修士修煉到一定境界之後那種出塵縹緲的仙氣。

難不成宗主師父這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爾看見清粥小菜,就覺得養眼?

許靜仙有些不服氣,禁不住道:“您若是對那女子動心,我可以將她擄來。”

玩上一晚上,什麼興致也都儘了吧?這是典型的妖女風格。

長明卻道:“你方才沒看見她的頭飾麼?”

雲未思:“玉冠上有一顆寶珠。”

長明嗯了一聲:“滄海月明。”

許靜仙出於女人的天性,方才顧著去看所謂國色天香的皇女,還真沒留意到對方頭上。

長明這一說,她就想起來了。

這滄海月明,大有來曆,無論七弦門劉細雨,還是七星河悲樹,他們的死都與滄海月明脫不了乾係。

珠子裡通常藏著一種叫無求的藥香,能令人迷失神智,身不由己。

方歲寒雙足還未痊愈,不方便行走,被安置在城中宅子,他們三人則隨著車隊前行,一直跟到照月國下榻的官驛。

說是官驛,為了迎接這位皇女,洛帝命人重新修繕,看上去也與王府差不多,不至於辱沒皇女身份。

“不能再靠近了。”雲未思道。

隨行裡有照月來的巫女,官驛裡還有洛國王室供奉的修士,其中不乏準宗師級高手,為的就是保護來使安全。

長明一行自然不必忌憚這些人,但動手肯定會打草驚蛇。

滄海月明的出現,是極為不祥的征兆。

皇女此番入宮,如無意外是要被皇帝留下的,不管她頭頂那顆滄海月明是怎麼來的,自然也會跟著她留在宮中。

顯然,對方的目標不止於照月國使團,而是皇城內的宮廷。

如果洛國宮廷成為幕後者的傀儡,見血宗的事情會不會再度上演,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許靜仙能想到這些,長明和雲未思自然也想到了。

他們原先覺得洛都既然被定為陣心,必然會有些可以探查的古怪之處,卻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現一條重要線索。

許靜仙道:“不如等夜深人靜之後,再潛入官驛查探。”

現在再怎麼看,也看不出什麼了。

長明輕咳一聲:“倒不必這麼麻煩,可以讓佛門出麵,邀請皇女參加佛會,以慶雲禪院的地位,照月公主不會不給麵子的。”

許靜仙剛想說佛門怎麼會幫我們,轉念一想,宗主師父不正是從佛門出來的麼?

說來也巧,慶雲禪院如今的院首不苦禪師,還曾是他的二徒弟。

可他們師徒倆不是反目了嗎,對方未必會給這個麵子吧?

長明不用問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慶雲禪院隻有一處分寺在此,孫不苦很少親自過來坐鎮,一般都是長老在主持,但琉璃金珠杖不還在我們這兒嗎?”

那把禪杖自從離開九重淵就被長明收起來了,再也沒用過。

旁人對這件佛門法寶求之不得,就算不是佛宗修士,也可以用來幫助修煉增進修為,長明有四非劍在,卻不是很在意這件法寶,但慶雲禪院的人,肯定很樂意為了這件法寶去做點什麼。

“你回頭就將琉璃金珠杖送到他們那裡,以此為交換,讓他們派人請到照月公主和正使去聽經。”

許靜仙眼珠一轉,有鎮寺之寶在手,豈非可以為所欲為刁難那群禿驢?

“放心吧,宗主師父,交給我便是。”

方才三人交談,俱是傳音入密,旁邊無人聽見。

來看熱鬨的民眾熙熙攘攘,圍在官驛門前,哪怕被士兵擋住無法前進半步,更看不見公主是何模樣,也不肯離去,仿佛多站一會兒,就能從那門縫裡盯出點門道來,三人站在人群後邊,也不算紮眼。

“洛都天天都這麼熱鬨麼,不愧是天子腳下!”

說話之人是頭一回進城,頗有大開眼界的讚歎。

他的同伴就告訴他:“這照月公主再怎麼好看,咱們也見不著,倒不如去看看宋相爺納妾。”

“也是今日?”

“是啊,浣秋節是難得的黃道吉日,許多好事都趕在今日呢,還有東邊那座八寶琅嬛塔,看見沒,也是今日竣工,各方寶物都源源不斷送過去,就等著陛下攜高僧道長開光呢!”

眾人循著他所指望去,果然看見一座金頂琉璃寶蓋的寶塔,在晴朗天空下閃閃發光,屹立矚目。

不少頭一回來京的人還當那寶塔早就有了,聽這話才知道,敢情是剛落成。

“那塔可有什麼說頭?”

“說是陛下夢見神仙,教他老人家在那裡建塔,可保風調雨順,天下太平呢!陛下還下令各地進貢寶物,供奉此塔,以悅仙人,今日照月國不是運來許多東西,屆時怕也是有不少要供奉在寶塔裡的!”

“原來如此……”

“那塔可真好看啊!”//思//兔//網//

“誒,你說宋相爺納妾,是什麼時候?”

“約莫就在晌午吧,為了避開照月使團,特地選在一個時辰後,宋相爺權傾朝野,這納妾的陣仗可不比照月國進城遜色,咱們得早點過去,說不定還能搶著個好位置撿喜錢,去晚了說不定就沒了!”

“走走走!”

眾人一陣騷動,相繼簇擁著往相府方向而去了。

許靜仙對那位相爺沒什麼興趣,倒是對八寶琅嬛塔興致勃勃。

“也不知那塔裡是否會供奉什麼法寶,不如尋個機會進去看看,順手拿上一兩件!”

“你這麼想,彆人也會這麼想,那裡若真有寶物,也必定機關重重,特彆是專門對付修士的。”長明道,“走吧,咱們也去看看相府納妾,與那宋丞相見上一麵,也許不用去佛門繞一大圈,還有更簡單的辦法混入宮。”

許靜仙:“您與那丞相有故?”

長明在黃泉五十年,就算洛國丞相盛年當政,把持權柄五十年,如今也該七八十歲了。

但她曾見過對方,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頭,並不顯老。

長明不答反問:“你說的宋丞相,姓甚名誰?”

許靜仙:“好像是叫,宋難言。”

長明:“我在儒門時,曾收過一徒,也叫宋難言。如無意外,他應該就是你說的宋丞相。”

許靜仙:……

您老人家可真是桃李滿天下啊!

第52章 她現在回見血宗還來得及嗎?

長明會收宋難言為徒,源於一場有趣的意外。

當年他剛叛出魔門,覺得儒宗裡頗有些可以化為己用的地方,便尋個小縣城落腳,還找了位儒學先生,給自己授課,如同那些孩童啟蒙一般,從頭開始學習儒門典籍,甚至還通過當地考試選拔與推舉,當上本地縣官副手,負責掌管文書,輔佐縣官。

自然,這中間長明也用了些手段,譬如說通過賄賂太守夫人,進而結識太守,讓他賞識推薦自己。

彼時天下還未三分,洪氏主政,選官以考試和推舉並行,這其中就有許多可操作的餘地,很多人利用門第財富,即使在考試中表現平平,也可通過推選資格得到官職,再一步步往上升官。

他雖平日裡我行我素,但若想達到某個目的,也不是不能暫時低頭的,投其所好,自然深得上官喜愛,很快上官得到機會升遷,他就頂替了上官的位置,成為當地父母官。

按照儒門觀點,出世不如入世,在廟堂澤被蒼生才能學以致用,儒學經典博大精深,長明越深入,就覺得有意思,他還真就每日有模有樣處理起政務,在案牘文書,雞毛蒜皮的事情裡尋找儒門真諦。

這兩年裡,他幾乎將儒門典籍翻了個遍,還派人搜羅孤本殘本,以及鮮少流傳於世的先賢著作,縣衙書閣裡堆滿書籍,嗜書如命的名聲逐漸傳開,許多儒生上門請教,提起他都是滿口稱讚,長明的名聲甚至傳到六義書院,書院派人捎來書信,詢問他是否願意拜入大儒丘秉坤門下,成為丘大儒的記名弟子。長明自然是婉拒了,不過他還寫了封信,表示對丘大儒的青眼感激涕零,隻是自己政務在身無暇分身,兼之學問不精,想等任滿辭官之後再親自去六義書院請教學習。

到了他這樣的修為,想隱姓埋名掩藏身份是很容易的事情,長明竟也安安穩穩當了兩年的縣太爺,沒有人料到一個人口不多的小縣城父母官,居然是修士中赫赫有名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宗師。

彼時宋難言是縣裡一個家境貧寒的普通少年,家裡親娘早死,父親娶了後娘,為了少一張嘴吃飯,他被後娘趕出來,流落街頭,以打零工為生,饑一餐飽一餐,看不見希望,和萬千貧苦人家一樣,興許連媳婦兒都娶不上,就要在某場瘟疫或水患中死去,又或者迫於生計去當苦力,死在貧困交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