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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447 字 4個月前

雨霖鈴直接傳送到龍鼎峰。

她要見宗主,無論如何也得見到宗主。

周可以閉關的靜室外麵,依舊有弟子值守。

許靜仙之前沒留意,現在站在暗處端詳,發現那兩名弟子同樣一動不動,像睡著了。

一個人就算打瞌睡,也不可能連任何小動作都沒有。

難道連宗主這裡也……

許靜仙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她正準備繞到後麵找機會進去看看,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細微動靜。

許靜仙一凜,猛地回身出手!

對方似乎提前一步料到她的舉動,側身避開還伸出手來,直接將她拽開,又捂上她的嘴。

“是我,彆聲張。”

是長明!

許靜仙渾身微顫,幾乎瞬間癱軟。

她從未覺得這個聲音如此動人過!

仿佛長夜明燈,許靜仙感動得快要落淚了。

宗主靠不住,還是宗主師父靠得住啊!

第47章 雲道友,啊不是,雲大師兄呢?

許靜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威名赫赫的見血宗,竟會有朝一日變成滿是行屍走肉的陰地。

在普通人眼裡,修士是如神仙一般的存在,可修士也不是無所畏懼的,死亡和未知是人性深處最為畏懼的事物,隻是對普通人和修士而言,能夠承受的程度不同。

許靜仙現在就有油然而生的森寒之感。

她甚至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捂住自己嘴巴的這個長明,也是假的呢?

念及此,她無聲掙紮起來。

長明順勢鬆手,見她回身看自己,隻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想來不是幻覺。

許靜仙想起剛剛摁在唇上的溫熱觸?感,暗鬆一口氣,也順著他觀察的方向看去。

門口二人依舊一動未動。

長明彈出一顆石子,後者命中守門弟子頭部。

對方半點反應也沒有。

他又捏了個劍訣,須臾,四非劍淩空浮現,化作白光飛掠去!

那兩人卻忽而驚醒過來一般,陡然迎上飛劍來處,與四非劍激戰起來。

似乎感到許靜仙的疑惑,長明說了兩個字:“靈氣。”

許靜仙恍然。

這些“人”是感應靈氣而動的,修士周身散發靈氣,四非劍上也有靈氣,但剛才那枚石子沒有。

不一會兒,那兩人就被四非劍放倒。

說來也蹊蹺,鬨出這麼大動靜,龍鼎峰上下居然無人跑過來看一眼。

這越發印證了許靜仙心中的不祥之感。

如果宗主也不在裡麵……

思忖間,長明身形一動,人已經落在周可以閉關的屋子外麵。

他揮手放出一隻白色傀儡上前敲門,那紙片傀儡居然還能模仿他的聲音。

“可以愛徒啊,為師前來看你了。”

許靜仙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裡頭沒人應,傀儡伸手推門。

門一推就開,裡麵微光泄露。

待兩扇門被全數推開,數十道白光霎時疾射而出!

許靜仙反應極快,當下就反手拍出紗綾,將白光悉數擋回去,身體則飄然而起。

她的紗綾雖比不上東海鮫綃,可也是難得的法寶,除了在九重淵遇上那些螢火屍蟲毫無辦法之外,水火不侵刀槍不入,此時竟被這些白光穿透而過,已然是不能用了。

許靜仙又恨又怒,那些東西落地即燃,立馬將草叢燒成一片。

長明丟出兩個傀儡,支使它們去滅火,自己則走上台階。

“且慢!”

許靜仙慢了半步,對方衣角從手裡滑開。

她猶豫一瞬,還是跟了上去。

對見血宗,許靜仙心中實在有太多疑問。

這些疑問的答案,似乎都藏在那間屋子裡。

夜風隨著洞開的兩扇門刮入,將白紗吹得狂舞亂翻飛。

正中蒲團上,盤腿坐著一人。

那人原本閉著眼,聽見他們闖進來的動靜,便徐徐睜眼。

許靜仙大驚:“宗主,您沒事?!”

周可以冷冷道:“我有什麼事?”

大難當頭,許靜仙顧不上他陰陽怪氣的語調:“外頭發生了許多變故,宗主可知?”

周可以:“什麼變故?”

許靜仙急急道:“這見血宗,恐怕由上而下都被控製了,連我身邊侍女,都一個個變成傀儡機關,不知死活……”

“你是說,他們嗎?”

周可以古怪一笑,抬手指向右側方向。

許靜仙扭頭望去,驚容乍起。

那裡白紗層層,她原本不會刻意去看,此時外頭風一吹來,白紗全翻卷起來,她便看見後頭居然站了許多人。

確切地說,那些人身上連著絲線,絲線另一端則係在橫梁上,他們是被雙腳騰空吊起來的。

裡麵有她熟悉的一張張麵孔,芳塵和蔓草,平日裡最與她過不去的丹青峰和觀海峰的二位峰主,還有——

還有她自己。

另外一個“許靜仙”雙手下垂,睜著眼靜靜與她對視。

平靜麵容與死寂湖水般的雙眸,足以讓許靜仙霎時寒毛直豎。

周可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贗品終究是贗品,比不上你,既然你來了,正可過去填上那真品的位置,去吧。”

她無法控製自己挪開眼神,著魔一樣盯住“自己”,真就腳步邁開朝對方走去。

直到眉心一點冰冷傳來,直透腦海深處!

她驀地回神。

哪裡有什麼傀儡人偶和另一個自己?

周可以閉關的屋子空蕩蕩的,半個鬼影都沒有。

而她的腳步還停留在剛剛邁入門檻之後,竟是站得呆住,入了魔障。

許靜仙伸手往眉心一抹,抹下一痕腥紅。

是長明的血。

要沒有這一抹血,她剛才差點就著道了。

“有人將這間屋子布置成陣法了。”

長明就在她身前幾步,似已察知她的情狀,頭也沒回,正在觀察四周環境。

“我們現在看見什麼也沒有,也未必真的什麼都沒有,不要隨便亂走。”

“您覺得這會是宗主留下來的布置嗎?”許靜仙不知不覺帶上敬稱。

長明一口否認了:“不會,他天分稀鬆平常,學不來那麼多東西。”

許靜仙嘴角抽[dòng]一下,很想說,宗主所謂的稀鬆平常,比起她已經強上許多了。

但這番話出自宗主師尊之口,隻能說明在長明眼裡,的確如此。

“這個陣法很高明?”長明道,“我一時半會找不到陣眼。”

許靜仙:“您說過九重淵也是一個巨大的陣法,它比九重淵還要高明嗎?”

長明:“不能比。一者龐博廣雜,一者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你回來之後發現了什麼?”

他不說還好,一說許靜仙又想起之前在淩波峰上那種恐怖感。

放眼整座淩波峰,竟隻剩下她一個活人。

見血宗偌大魔門,放眼當今天下,敢正麵挑戰的並不多。

即便那些數百年的宗門有能力對付見血宗,也不可能興師動眾跑來剿滅他們,除了宗主周可以,本門九峰十三溪各有峰主,再怎麼強大的敵人,也不可能在三年裡將這個門派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消滅得乾乾淨淨,留下一片荒土廢墟,還能把所有人變為無心無智的傀儡,驅使駕馭,若真有這樣的力量,許靜仙所能想到的,隻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暗算和偷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難道,連宗主都沒能活下來?

這隱藏背後的,又得是何等龐大的力量?

她將自己經曆說罷,想起長明與雲未思原該是一起的,如今卻隻有長明一人出現,不免奇怪。

“雲道友,啊不是,雲大師兄呢?”

“他在觀海峰。”

長明沒去計較她打蛇隨棍上的稱呼,也沒多解釋雲未思在觀海峰做什麼。

他慢慢往前走,步子看似隨興,又會在某一刻突然停下,生生拐了個方向。

“跟著我走。”

許靜仙一凜,不敢再輕易走神,仔細留意對方的步數和方向,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長明從前麵遞來一截紅繩。

“綁在手腕上。”

紅繩的另一端,則連著長明自己的手腕。

這是為了將兩人綁在一塊,避免許靜仙行差踏錯而又落入陣中迷障。

她將紅繩係上之後,又跟著走了幾步,便看見眼前景象為之一變。

好像還是這間靜室,卻又不是這間靜室。

布置一應沒變,非要說有變化,大概也就是白紗染上血汙,而光線也更為黯淡真實。

真實二字浮現在腦海時,許靜仙心頭一突,似乎明白了什麼。

下一秒,陰惻惻的聲音出現。

“不愧是九方長明,三重迷障都能識破!”

三重迷障……

這陣法竟隱藏三重幻境。

許靜仙明白了。

第一重是她剛進來的時候看見那一幕,而後被長明喝破,她以為自己清醒了,實際上被喝破的瞬間,就與長明一道跌落第二重迷障,直到此刻——

他們依舊站在進門之後的位置。

靜室中央的蒲團上,有個人頭。

那人頭上皮肉半蛻,露出森森白骨,一顆眼球快要從眼眶裡調出來,卻還會轉動。

它的嘴巴一動一動,方才那聲音應該就是它發出來的。

長明麵上殊無異色,就像看見路邊的野花野草一般尋常。

“這種陣法不算複雜,下次若是想困住我,最好再花點心思。”

骷髏咧嘴笑道:“偌大一個魔門第一大派,被連根拔起,渣都不剩,你身邊那個小娘皮若不是跟你走了,此刻定也早被我做成人皮傀儡,似她這麼漂亮的皮囊,我能用上好幾年,可惜了!”

長明居然還點點頭:“我也覺得可惜。”

骷髏:“你現在修為早已大不如前,那一手禦物之術,騙騙不懂行的人還行,難不成還想在宗師大拿麵前獻醜?九方長明,如今早已不是當年你橫行天下的時候,既然你能從黃泉撿回一條命,老老實實苟延殘喘不行嗎,為什麼非要卷進來多管閒事?”

長明:“你們若不將我當作棋子之一,我也不想多管閒事,若我不能從黃泉歸來,此刻怕是早已成了聚魂珠裡一個冤魂了吧,江離江宗主?”

骷髏一時沒了聲音,它頭頂的藍色幽光漸漸暗淡下去,仿佛附身其上的靈力也在跟著消散。

許靜仙待要走近,卻被長明攔住。

那個骷髏頭又說話了。

“周可以倒是還活著,你若想救他,七月十五,我在萬蓮佛地等你。九方長明,你敢來嗎?”

最後一個字落定,聲音渺渺,骷髏隨即化為灰燼粉末,堆在蒲團上。

“等等!”許靜仙急了,“見血宗其他人呢!”

“不必問他了。”長明道,“你入眼所見,但凡已經變成傀儡的,必然是魂魄已被抽走,被他們拿去煉聚魂珠,回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