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遇見你!”長明一臉驚喜。
張暮停步扭頭,望住他。
“你是——”
長明:“當初在雲海樓外,你路見不平幫忙出手相助,讓我沒在同門師兄弟麵前落了麵子,我一直萬分感激,沒想到今日能在這裡遇見你!”
雲海:……
張暮敷衍點頭:“不必多禮,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日後再說。”
“那就不叨擾道兄了,改日一定好好感謝你!”
長明拱手目送,感激之色溢於言表,眼底卻浮起深思。
他這番話隻為試探,根本就沒什麼雲海樓,更沒什麼師兄弟。
張暮,要麼失憶了,要麼——
根本就不是張暮。
宴會過半,果如陳亭所說,悲樹根本就沒有招待什麼菜肴美酒,而是讓人捧出一盤盤的法寶靈器,供在場修士挑選。
這些法寶都是多年來曆代七星河之主從戰敗者身上搜刮的,稱不上珍稀罕有,但其中也不乏上等靈器,雖然知道悲樹想收買人心,但看著這麼多法寶,自己還能白拿,在場眾人不免也心動了,紛紛上前挑選,有的因為看上同一件法寶,還差點大打出手,拿到的固然歡天喜地,也算是承下這份人情,紛紛恭賀悲樹得償所願,成為七星河的新主人。
一時間天上煙火,地上繁華,令人不由錯生此處是人間皇宮而非異界的感覺。
長明和雲海沒有趨前去挑選法寶,遠遠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觀。
“你覺得,悲樹這七星河新主的位置,能坐多久?”雲海問道。
“放眼在場,除了雲海道友你,沒有一人能挑戰悲樹,他這位置,起碼也能坐穩三天吧,除非徐鳳林又殺回來。但他既然去了第二重淵,應該也不會對第一重淵的占主之位感興趣。”
雲海笑道:“那我們來打個賭,就賭悲樹能活多久。我不出手,但我賭他活不過三天。”
長明:“你想殺他?”
雲海:“我與他素不相識,也絕不出手。”
長明:“賭注是什麼?”
雲海:“你贏了,我送你一件兵器法寶。”
長明:“這世間,少有我能看上眼的。”
他神色微倦,語氣淡淡,說出來的話,卻帶著股舍我其誰的狂氣。
雲海沒有露出驚奇嘲笑的表情,反而篤定道:“這件東西,你一定能看得上眼。”
長明心頭一動,看向他。
果不其然,雲海笑了下:“四非劍。”
長明心說你拿我自己的東西來送我?
雲海:“此劍乃昔日天下第一人九方長明所用,說來也巧,他與長明道兄正好同名,正所謂寶劍贈英雄,既然你們有如此緣分,說不定你能駕馭這把劍。”
長明在思考一件事。
若說周可以變成如今這模樣還有跡可循,他這古板嚴謹的大徒弟又是遇到什麼變故,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瞧瞧,不說話的時候也就罷了,一說話眉飛色舞,恨不能連頭發都飛起來跟著手舞足蹈,說話輕佻肆意,對誰都能撩撥兩句,還動不動就陰陽怪氣,威脅師尊。
他既然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何又要主動前來相遇?
雲海忽然伸手,將他眼睛虛虛遮住。
“道友莫要如此看我,即使你對我心生仰慕,也請藏在心裡就好,須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以免你一念之差,釀成大錯。”
長明:……
“如果我賭輸了呢?”他沒有去撥開對方的手。
雲海笑道:“如果你輸了,就要為我做一件事。”
第19章 雲未思,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
許靜仙兩手空空溜達回來了。
雲海將手放下來。
許靜仙瞧見了,眨眨眼。
長明若無其事,打趣她:“仙子沒看上什麼稱手的法寶嗎?”
許靜仙幽幽道:“除卻巫山不是雲,有了宗主許諾的東海鮫綃,我還看得上彆的東西嗎?”
其實她也看中一兩件不錯的法寶,有些心動,但都被彆人搶先拿了,想要就得動手,許靜仙不欲鬨出太大動靜,她此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占便宜,沒必要因小失大。
長明笑道:“焉知你們周宗主不是在給你畫餅呢?”
“你還不讓人家有點希望了?”許靜仙白他一眼,“方才侍從讓我們報門派人數,說要安排客房,讓我們晚上在此歇息,我便報了我們三人,喏——”
她掌心一翻,上麵卻隻有兩塊牌子。
“三個人兩間房,哪位郎君想與我共度春宵呀?”
雲海拿起一塊牌子。
“看來許道友隻能獨守空閨了。”
長明摸摸鼻子:“我也可以與許仙子湊合一晚的。”
許靜仙歎了口氣:“我欲將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罷了。”
說罷,她收攏掌心,拿著自己那塊牌子轉身走了,頭也不回。
雲海笑道:“長明道友,請?”
長明:……
許靜仙不肯表明身份,隻說他們三人是散修,又特意隱藏了身上的法寶,七星台的侍從不免有些怠慢,三人給了兩間房,還都是普通客房,位置偏僻,潮濕陰冷。
長明在房間裡打坐片刻睜眼,雲海就已經不見蹤影。
房間裡空蕩蕩的,外頭濃霧月隱,夜雲發紅透亮,卻又照不穿迷霧。
夜深人靜,他得以片刻空閒,思考雲海身上的諸多秘密。
但思索良久,卻都未能得出一個滿意答案。
他與這個不肖徒弟太久沒見了,久到他的記憶已經開始模糊。
模糊之中,又有些許片段曆曆在目。
雲未思初入師門時,是在一個雨夜。
他身負重傷,卻整整在外麵青石板跪了一夜。
長明原本是不準備收的。
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入室弟子,應該是心無旁騖一心學道,天資努力兼備,這樣的人,以後才最有希望得窺天人之境。
但雲未思滿腹血海深仇,他想拜師隻是因為想報仇。
被仇恨左右的人,注定走不遠。
玉皇觀大門緊閉,沒有接納雲未思的意思。
清晨天剛蒙蒙亮,雲家的仇人追殺而至,想在玉皇觀門前將人立斃當場。
他們以為玉皇觀的人不會管。
玉皇觀前鬨哄哄的,雲未思拚死也不肯屈服低頭。
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到處都是血。
分不清是他的,還是仇人的。
長明最後管了。
還是親自出手。
解決掉雲家的仇人,甩不掉的麻煩也進了玉皇觀。
雲未思學得很努力,也的確很有悟性,他對道法的理解超乎常人,有時還經常能另辟蹊徑,舉一反三,他的確也不負長明的期望,短短幾年時間,就將本門心法修煉到了最高一層,許多東西,長明講給玉皇觀其他弟子聽,旁人大多渾渾噩噩,唯獨雲未思不僅聽懂了,還能收為己用。
曾經長明以為自己就算離開玉皇觀,雲未思也能循著這條路繼續走,直到成為道門第一個白日飛升的大宗師。
但現在,他竟然在九重淵。
長明驀地睜眼!
一雙眼睛近在咫尺,靜靜注視著他。
雲海見他回身,直起腰笑道:“我喊了幾聲,你也沒應,我以為你魂魄出竅了呢!”
長明:“雲道友好興致,大半夜不睡覺,想與我促膝長談?”
雲海:“好啊!”
長明:……
雲海:“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先前我問你,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說夢裡,可我從未做過夢,那就是前世了?”
長明不知道他是真瘋還是假傻,隱瞞身份就算了,說話還瘋瘋癲癲,打從在海邊見麵起,就顯得不大正常。
他忍不住戳穿:“你認識雲未思嗎?”
對方訝異,而後笑了:“怎麼又來一個姓雲的?先是小雲,然後是雲未思,這世上姓雲的真有那麼多嗎?還是說,長明道友對我一見鐘情,心生仰慕,不敢表露,特意尋了借口來搭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長明淡淡道:“雲未思,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
雲海笑容不變:“長明道友恐怕真是認錯人了,我叫雲海,不叫雲未思。”
長明道:“你脖子靠近左肩的地方,有一塊傷疤,被衣領遮住,那是當年初入玉皇觀練功時受的傷,後來你說要讓自己長個教訓,也從來不去消除,至今應該還在。”
雲海動了動手指。
他看著長明。
紅月從窗棱縫隙照進微光,又映在後者側麵。
唇角蒼白,線條微抿,正是身有頑疾強忍病痛的表現。
但不知怎的,雲海居然看出一種堅若磐石無法撼動的感覺。
多麼可笑,明明隻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殺死的弱者,也敢踏入九重淵,與各色妖魔鬼怪打交道。
他一隻手,不,一根手指就能殺死的人,還在故作鎮定,談笑風生。
那麼,自己又是為了什麼沒有下手呢?
雲海翻遍記憶,居然找不到答案。
他不由生起一絲煩躁。
“你與其關心我肩膀上有沒有傷疤,不如關心一下我的身份。”
雲海慢慢道,翹起嘴角,挽起右手袖子。
長明的視線自然而然跟著下移,又忽然凝住,連腰都微微繃直了。
一條紅線,從他右手手肘起始,蜿蜒而下,細長曲折,兩寸有餘。
尋常人看來,這條紅線像是用朱砂隨便畫上去的,毫無規律,隻要伸手就可以抹掉。
但長明知道,它非但抹不掉,還會自己生長,隨著時間,紅線會越來越長,最終纏繞手腕,布滿掌心,然後——
成魔。
“你那位故人,也有妖魔血統嗎?”
雲海笑眼睇他,笑容裡竟也有幾分形似妖魔的誘惑。
不可能。
長明心頭微微一震,腦海裡浮現三個字。
但他也知道,世間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長明抬眼,望住雲海。
“怎麼回事?”
雲海:“看來長明道友的故人,是沒有妖魔血統了。”
長明:“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雲海挑眉:“怎麼,你還是不肯承認,我不是你那位故人嗎?”
長明:“你就是雲未思,雲未思就是你。”
雲海哂笑:“長明道友真是固執!不如這樣,我帶你去看一場好戲,或許能幫你將七星台所有修士都召集過來,讓你找到那位故人。”
說罷,他也不等長明讚成反對與否,直接拽起人就往外走。
長明不由自主跟著虛空躡步,七星台各處都有人巡守,雲海輕而易舉帶著他避開耳目,來到一處富麗堂皇的宅邸後院,穿過森森林木,二人站在窗棱半是支起的屋外。
長明沒吱聲,想吱聲也吱不了,他被雲海下了禁言術。
對方捏著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下一個字。
等。
等什麼?
長明看雲海一眼,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