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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趙箐想到這兒,不由想到自己,蔣奇峰對自己爹有沒有感情她看不出來,蔣奇峰對她有沒有夫妻感情她也看不出來。

沒人能看透蔣奇峰。

“爸,您喝口水,喝口水歇歇。”趙箐端著水杯去喂。

蔣育成說了半天話是口渴,叼著杯子裡吸管喝了兩口,擺手不要了。渾濁的目光看著蔣奇峰,又看向旁邊蔣執,招招手讓孫子過來。

蔣執就過去,被爺爺一把手握住了手。

一把骨頭,像是老樹根。

“小執,小執,咳咳咳,彆學爺爺,以後結婚了就好好的,彆學爺爺咳咳,孩子多了也麻煩,都是麻煩,找我還債來了……”

蔣執不敢去看他爸臉色,也覺得床上的爺爺可憐,但也可恨。

“爺爺我知道,我結了婚不要孩子。”清時哥和他沒法生!

肩膀被打了下。蔣執不用回頭就知道他媽打的,嫌他說不要孩子。蔣執沒說什麼,環境不適合說。

蔣育成咳得厲害,趙箐想端水,蔣奇峰平著一張臉,說:“老太太伺候吧,您不是最講規矩體麵嗎,丈夫躺在這兒,端茶送水的,是老太太本分。”

蔣執剛開了個不字音,被母親擰了下胳膊。

趙箐拍拍兒子胳膊,聲音硬著說:“小執跟我出去一趟,給你爺爺訂的飯你跑腿去看看好了沒。”

蔣奇峰心裡有恨有怨,磋磨原配太太,隻是以前都是言語刻薄幾句,現在瘋了,連麵上都不顧了——可能蔣育成快死了。

蔣執被他媽拉了出去,有些擔憂看老太太。

他小時候不懂事還以為老太太是他奶奶,叫的親熱,但原配太太對他一直不冷不淡的規矩,加上回去就被他媽打了一頓,懵懵懂懂知道他不該這麼親老太太。

還問過大哥,大哥給他捋清了。

蔣執就知道對方沒把他當孫子。

大人的世界複雜又虛偽,每年蔣執還要去老宅,端著規矩拜年叫人,所以小時候特彆喜歡去大哥家玩,無憂無慮的。

病房外麵套間隔著玻璃,裡外能看清,蔣執想,他爸再那什麼,也不可能對老太太動手吧?套間外老太太兒子媳婦都在。

“你爸再怎麼樣也不會對老太太動手的。”趙箐哄兒子。但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蔣奇峰應該是不會的。

裡麵護士還在,但也不敢上前,就站在角落等吩咐。

原配老太太拄著拐杖,冬天天一冷,關節就疼,嚴重的走不下路,慢慢的磨到了床邊,老太太給床上的蔣育成掖好了被子,端著水杯,手拿不穩抖得厲害,就這樣喂到了蔣育成嘴邊。

蔣奇峰當看不見,抽開椅子坐下。

“聽說老太太要和我父親離婚?怎麼不離了?”

原配太太繼續喂水沒說話,蔣育成渾濁的眼清醒了幾分,很快又渾濁糊塗起來,像是不願意清醒,也像是本來就是這樣。

收回時,水一半灑到了被子上,老太太慢慢的放下杯子,從口袋裡掏出手絹,細致的擦。

“我就知道,老太太是個講規矩的,你是明媒正娶進蔣家大門的,死都是蔣家的鬼,要進祖墳,還要去地下伺候我父親的。”蔣奇峰說。

這些話,曾經年輕的蔣太太說過,就是大雪天,他穿著一件單衣,和母親像是兩條狗,跪在外頭,連外套都來不及穿上,蔣太太聲音不大不小,像是涵養極好的貴婦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

「蔣家的大門,讓你們踏了臟了地方。」

「我是蔣家明媒正娶的,有我在一天,你這個賤人彆想塔進來一步。」

「就算蔣育成百年後,旁邊躺的也是我。」

原配太太收回手絹,重新坐回椅子,看著對麵的蔣奇峰,這麼多年了,過去這麼多年,這人還記著——她該知道的。戳著她的骨頭,折磨她這麼多年,就是想給他母親報仇。

“我家是糧油鋪的,有些錢財,我沒嫁人前,家裡教我女紅,教我出嫁從夫,我學習看的書都是老一套。”原配老太太聲音不軟不淡的,背脊挺直。

這就是原配蔣夫人的高高在上。

發賣下人似得看著他和母親。

蔣奇峰沒說話。

“我十七歲嫁給蔣育成,給他操持家務,任勞任怨,遵循家裡教的那套。二十歲時,我懷孕,生了個女孩,羞愧,沒辦法給蔣家傳宗接代,隔了一年,我又懷了,這次生了個兒子。”

原配太太樣子普通,家裡調教的刻板、守舊,但也沒半分對不起蔣家,對不起蔣育成。蔣老爺子就喜歡這個守規矩賢惠的兒媳,對兒子蔣育成在女人這方麵管的嚴,但再嚴,蔣育成骨子裡花,看不上沒有半點柔情漂亮的太太。

“我懷老三時,大著肚子,蔣育成在外頭和你媽好上了。”

這事情太久了,老太太想都不願意去想,“我大著肚子見你媽,原本想著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你媽長得漂亮,是念新課本的女孩,見了我知道我是蔣育成的太太,說她不知道蔣育成結了婚,有了夫人。”

這段蔣奇峰知道。

他母親根本不是自願當小三的,是被蔣育成騙了,哄了。

他母親是有骨氣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我給她錢,讓她走,她哭的傷心答應的好好的,可幾年後——”老太太年邁的雙眼帶著光,“你媽帶著你上了蔣家門,說當牛做馬給你一條路,你也是蔣家的孫子,讓我給你一條路,我三兒的命誰償。”

蔣太太大著肚子勸蔣奇峰母親,回去就動了胎氣,加上前頭連著生了兩個,平時操勞家裡,種種原因,這一胎懷的很不穩,好不容易生下來了,是個女孩,哭的跟小貓叫似得。

沒一歲,感染了風寒,肺炎沒的。

所以其實蔣家有三子兩女,但這女胎去的早,蔣老爺子一看是女孩,沒給排序,連祖墳都沒讓進。

老太太那時候就恨就怨,老舊的觀念想衝破,但又不知道怎麼做。

“你媽就是個賤人,她就是賤骨頭。”老太太現在提起來還是那句話,“你這些年有錢有權,想給你媽報仇,折磨我,拿著那幾個捏我的軟肋,我現在都這一把年紀了,死就死了,他們幾個你隨便,都是蔣家的種。”

“我對不起誰?我誰都對不起,但唯獨沒對不起過你媽,我給她一條路,她呢?厚著臉皮,恬不知恥的繼續做三,她不賤誰賤!”

蔣奇峰緊緊握著拳頭,臉色變得鐵青。

“夠了!”

蔣奇峰豁的起身,他知道,這些事情他知道,母親跟他說過,可蔣太太一走,母親發現有了他,一個漂亮懷了孕的未婚姑娘,能怎麼辦。

母親都是為了他。

沒人能在他麵前侮辱他母親。蔣奇峰臉色鐵青震怒,繞過病床到了老太太麵前,“過去這些年,你吃的喝的穿的,都是我施舍的,你那三個兒子,跟狗一樣在我麵前——”

“蔣奇峰,你想對我母親做什麼!”

門外闖進了一位發絲半白的高挑女士,年紀已經很大了,穿的樸素,滿臉皺紋,一看生活就是遭受生活的磋磨。

這是原配太太生的第一胎,是她大女兒。

可惜,可惜。

老太太剛麵對蔣奇峰沒有退縮,現在看到大女兒,眼眶紅了,她那時候重男輕女,慣著三個兒子,後來三個兒子都成了狗,沒一把骨頭,反倒是離家出走的女兒還記著她。

最初大女兒勸她離婚的,可老太太舍不得兒子,也覺得沒什麼大事離婚丟人出醜……

越活看的越清,可晚了。

她最對不起的就是大女兒了。

蔣奇峰壓下了情緒,沒在看這裡麵的任何一人走了。蔣奇峰一走,外頭的兒子媳婦嘩啦啦進來了,倒是要臉,孫子輩全都趕出去了。

“你們還算什麼男的!要不是我來了,媽就讓蔣奇峰那個雜碎這麼欺負?”蔣大姐大罵。

三個兒子一把年紀了,都是做爺爺的,被這麼罵,有人說:“你懂什麼,要是惹了蔣奇峰,遭殃的還是咱媽。”

“對啊,這麼多年不是都過來了,再忍忍,你一進來大呼小叫的。”

“大姐不是我說,你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咱們蟄伏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報仇,不然你以為我願意給蔣奇峰打下手做事——”

蔣大姐早都知道這三個弟弟,嘲諷說:“可能早些年你們也是有些骨氣的,想報複,但是當狗當久了,骨子裡那點血性早都沒了,我看你們現在就是蔣奇峰的一條狗,給根骨頭比誰都搖的歡尾巴。”

“你!”

“大姐你怎麼說話的?”·思·兔·網·

……

醫院的事情,最終還是流出來了一些。

八卦天性在哪都一樣,尤其是蔣家的八卦。名城上層圈子說起來更有談興。就連齊澄都知道一些,大概知道蔣育成重病快死了,蔣奇峰在醫院病房對蔣老太太發火。

他是從匿名論壇看到的,樓主說的躲躲藏藏,糊了很多信息。

一個超大豪門的上一輩恩怨史。

私生子創業成了傳奇,拳打腳踢原配和原配孩子。

巴拉巴拉。

有人猜是誰,放眼全國富豪也不少,但私生子是個很獨特的標簽。齊澄剛開始看也沒認出是說蔣奇峰的事情,還是有人回複提了句【名城某位龍頭其實是私生子。】

齊澄一下子就猜出來了,半小時後,這個帖子被封了。

“老公,還有什麼啊?”

鵝子飯飯睡覺了,齊澄澄終於能說八卦了,他覺得老公一定知道的很多。白宗殷一看少年八卦精的臉,怪可愛的,捏了下說:“澄澄扶我複健,我就告訴你。”

嘻。

這個活他可太愛了。

齊澄澄連忙和老公去遊戲室裡,腳下鋪著爬爬墊,保潔阿姨每天會清潔,軟軟的,就算跌倒了也不疼,還能和老公在上麵打滾,滾啊滾的,可以吃老公豆腐!

小色批狗勾能有什麼壞心思呢.jpg

遊戲室不小,三麵牆壁都安裝了把手欄杆,另一麵是大落地窗,采光很好。剛踩上去,齊澄特彆積極的舉著老公一隻胳膊往他肩膀上搭,“老公你靠著我沒問題的!”

“好,我靠著澄澄。”白宗殷胳膊搭在少年肩膀上。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每次複健,不想壓壞小朋友,隻能拚命努力站起來自己走。白宗殷覺得這辦法很好,少年也開心。

兩人慢慢走著。

齊澄全部注意力放在老公身上,就忘了聽八卦的初衷。不過白宗殷說了起來,將蔣家上一輩的恩怨簡單說了下。

“這三個兒子可真是叉燒!”

齊澄澄一聽蔣家三子委屈母親,就為了優渥生活,氣不打一處來,說:“我們飯飯要是這麼沒骨氣,我就、我就——”

“澄澄就怎麼樣?”

“我是個慈父,我們飯飯才不會這樣呢。”齊澄澄先誇了句自己再給兒子洗白白。

他們家奇跡寶寶很好哄又乖,還粘他,喜歡爸爸們。

才不會是個小叉燒包。

“我們飯飯是飯飯,和叉燒不是一個品種,跨的老大了。”

白宗殷垂在少年肩膀的手,摸了下少年側臉,說:“澄澄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