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就像與一個陌生人同處一個屋簷下一樣。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和你多說一句話,不會看你一眼,我即使心裡對你有好感,但是在你每一次看向我時,我都會躲開。
“我與你做不成正常的夫妻,你那樣年少,孤零零在宮中凋謝,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老師拒絕婚事是對的……露珠妹妹,你青春年少,豈能和太子羨綁在一起?誰也不應該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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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泣不成聲,這一次是真的滴滴答答落淚,埋入他懷中。
隔壁又響起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兩人便閉了嘴。
這一夜,二人沒有再說話。
次日天亮,晏傾醒來後,發現徐清圓早已起床,站在窗前望著外麵出神。
他心驚於自己竟然會不知道她醒來,她竟然會比自己起的早……徐清圓回過頭,日光落在她頰上,連細微的絨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她一字一句:“我總覺得不會是那樣,我總覺得隻要我們在一起,時間久了,你會走出來,會愛我,你是世間最溫柔的郎君,我想不出你會哪裡不好。
“算了,是我矯情,惹得你回憶那些。可是哥哥,你越說的這麼無情,越這麼貶低太子羨,我就越心疼他……”
她問他:“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以前的太子羨嗎?”
晏傾坐在床榻邊,眸子漆黑,盯她許久,才知道她說的是昨晚的話題——他還以為已經結束了。
徐清圓:“哥哥,按照你現在的心情,你會憐惜以前的你嗎,會同情以前的你嗎,會愛一下以前的你嗎?你對彆人都那麼寬容,為什麼獨獨對自己很嚴苛?不原諒自己任何一點微小的不足?”
靠坐在竹床上,晏傾清瘦,骨秀神清,呼吸輕得如同不存在一樣。
他什麼也沒說,但她知道他在聽。
她從窗口走向他:“當你不那麼自厭的時候,你會覺得遺憾嗎?不是以當你太子羨的眼睛看,而是用現在晏清雨的眼睛看——我始終不相信你像你說的那麼冷漠,我始終覺得太子羨是有情有愛的,他沒有與我在一起,應是一樁遺憾,而不是你所謂的慶幸。”
她跪在床榻邊,與俯身望來的青年對視:“你是世間唯一的清雨,我見過你落魄,見過你自厭,但既沒見過你最光華最明耀的時刻,也沒見過你與泥沼幽暗同流合汙一同湮滅的模樣。
“蕭羨哥哥,也許這樣說不合時宜,也許你也不在意,但是我與你打賭,以前的我們,必然是遺憾而不是慶幸,更不是荒唐。
“我們可以試一試。”
晏傾俯望著她。
她清澈的眼睛與他清潤的目光一眨不眨,都盯著對方。她在他身上看到神性的光輝與美好,他亦在她身上捕捉到濛濛的清透的光。
他伸手落在她發間,察覺她不是一場夢,是真實的存在。
晏傾問:“什麼意思?你要怎麼試一試,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徐清圓將手放入他手中,突然抬頭,在他額心親了一下。他迷惘間,聽到她脆生生說:“我把我自己嫁給蕭羨,你做幾日蕭羨,且看看我是如何與你般配。”
晏傾睫毛顫了一下。
再顫了一下。
他是當真不在意太子羨,但是徐清圓的認真讓他好奇。
他想了想,覺得有趣:“你要怎麼把自己嫁給蕭羨?你不已經是晏清雨的妻子了嗎?”
他眸中有幾分笑。
徐清圓一噎,偷偷瞪他一眼。她立刻反應過來,推著他肩將他壓在身下。徐清圓嘀咕:“蕭羨沒有這麼伶牙俐齒吧?蕭羨不是不說話的嗎?你閉嘴,聽我的!”
晏傾手搭在她腰上,推了推。
他咳嗽一聲:“讓我再說一句話。”
她揚眉。
晏傾:“你若再不起身,竹床響起來,隔壁又得咳嗽了。”
徐清圓:“……”
她悻悻爬起來,低頭看到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烏黑眼珠一轉,抓到了他的把柄:“蕭羨不會把手放到我腰上不移開吧?”
晏傾低咳兩聲。
晏傾心情看起來不錯,與她開玩笑:“妹妹,你想要蕭羨,我可沒答應你我願意做蕭羨。”
徐清圓怔住。
她呆呆看他:“我以為、以為我說什麼你都會點頭的。你不寵我了嗎?”
晏傾目中情意若有若無,他摟著她,終是耐不住將她抱到自己膝上坐下。在她迷惘不解時,他低頭在她唇上克製地親了一下,身下的竹床讓他不敢加大動作,隻好淺嘗輒止,側過臉喘氣。
他溫聲:“我不做當年的蕭羨,做呆病好後的蕭羨,好不好?你想讓我看到你最好的樣子,可我同樣想讓你看到蕭羨最好的樣子。”
徐清圓被他的溫柔弄得心旌搖曳,她軟綿綿攀著他的肩,有些渴望,又不好意思催他。
她輕輕點頭,眨巴著眼看他。晏傾回頭看她一眼,忍不住再次低頭,親了她一下。
徐清圓:“唔。”
晏傾伸手捂住她眼睛,不讓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你彆這樣乖……我要忍不住了。”
徐清圓坐在他腿上,遲鈍地感受到他滾燙的溫度,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的暗示,大窘之下抱緊他脖頸,埋入他頸間。他克製著不敢動,她卻忍不住在他頸上輕輕親一下。
徐清圓小聲與他說情話:“蕭羨哥哥,我好喜歡你呀。”
晏傾愣了一下,愕然忍笑:“嗯,你這就開始了嗎?容我習慣一下。”
徐清圓:“我想嫁給你呀,蕭羨哥哥。”
晏傾再愣一陣子,笑了出聲。
第157章 南國雨上4
他們接著往北走,漫無目的。
徐清圓幾乎真的要忘記他們刻意遺忘的煩惱——直到在新的城鎮集市上,她看到了風若。
風若個子高挺修長,因為習武出身而與周圍人氣質完全不同。他漫不經心地走在人流中,腰間懸掛兩把鴛鴦刀,低頭啃著一枚野果子。
正是他專心致誌地啃著果子,才讓徐清圓一瞅到他的身影,就拉著晏傾,躲回了巷子裡。
徐清圓盯著晏傾:“風若怎麼會來這裡?他是來找你的吧?”
晏傾清澈的眼睛眨了眨,他還想探出身子去看,被徐清圓拉拽著不讓他露麵。他隻好笑了笑:“應該是。”
徐清圓:“風若必然是被派來抓我們回去的。其他人應該也在找我們。他們一定有高手指路,提前洞察了我們的行走方向……是韋郎君吧?”
晏傾再眨眨眼,在她憂鬱的目光凝視下,他再道:“應該是。”
徐清圓許久不吭氣。
晏傾打量她,傾身要來抱她。徐清圓擰肩躲開:“你彆鬨了。”
晏傾觀察她半天,輕聲:“你這麼害怕回去啊?”
徐清圓抿抿唇。
某方麵來說,她確實比不得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接受命運安排的坦然。這次出逃,大約是因為她想,而不是他想。
她的惆悵傷心尚未表達出來,晏傾便笑了笑:“那就將風若引走,我們快逃吧。”
徐清圓眼眸微微亮,問他:“怎麼引?”
晏傾:“唔,他孩子氣重,愛玩愛鬨,還好見義勇為,喜歡個人英雄。街市上隨便一點亂子,都很容易讓風大俠產生興趣,去剗惡鋤奸。”
二人一對視,目中都生了幾分笑,心裡有了主意。
於是,風若在街上好端端走著,一邊玩一邊找郎君的蹤跡,他聽到後方有人吵架,互相推搡,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風若立刻好奇地圍上去,還要吼:“不要打鬥!發生什麼事了……”
在他熱心地調解雙方吵架時,深藏功與名的晏傾和徐清圓已經找到空隙,向離風若越來越遠的方向走了。
徐清圓將錢袋子收好,挽住晏傾手臂,溫柔嬌憨:“沒想到幾個銅板就能讓人演一出戲。”
晏傾:“天上掉餡餅的事畢竟不多,遇見了就要抓緊機會,不是嗎?”
徐清圓被他逗笑。
她翹唇,揶揄他:“蕭羨哥哥,很會說話啊。蕭羨哥哥見尋常人的話,也能說這麼多話嗎?”
晏傾想了想:“可以一試。”
徐清圓忙攔住他,緊張:“這種事沒必要刻意試吧?我又不是想折騰你,你會不舒服的。”
晏傾:“無礙。”
徐清圓被他拉著手,離開人群擁擠的地方,朝人少點的街巷走。見他理智尚在,並非任性地非要去人群做什麼證明,徐清圓才微微鬆口氣。
二人在街頭遇見一個正被小二從酒樓中趕出來的抱著琵琶的老夫和年少女郎。
小二站在酒肆門口叉腰嘲弄:“聖母觀音是假的,整個甘州從此後不演聖母觀音的故事,不唱聖母觀音的小曲。衙役天天查呢!你們兩個非要在我這裡唱,出事了算誰的?快滾滾滾。”
白發老夫苦苦哀求:“不唱聖母觀音娘娘也行,我們還會其他小曲……”
小二嗤笑:“你那些老掉牙的,都要把客人唱走了。彆在這裡影響我生意,快滾!”
少女上前:“我們以前也幫你們賺過好多錢,你們這樣子逼人太甚……”
小二嗤笑兩聲,樓內掌櫃發話,三四個身體魁梧的打手站在門口,將這對父女團團圍住。父親哀求,女兒痛斥,打手要動手時,聽到清潤的郎君聲音:
“何必這樣逼人太甚?”
他們回頭,看到一對俊美如仙的青年男女,正站在酒樓外的樹蔭下看著他們。
酒肆的人踟躕一陣子,為了生意不願把事情鬨大。最終那老板從酒樓中奔出,驚疑不定地看了那對青年男女兩眼,囫圇送給了琵琶父女一兩銀子,算是把他們打發走。
唱賣的父女二人唉聲歎氣。
晏傾伸手將跌倒的老人扶起。
他十分注意地隔著衣袖攙人,溫聲細語地詢問老丈緣何如此。徐清圓仍站在樹下,看那對父女對晏傾十分感激,千恩萬謝。
甚至那小女郎,羞紅著臉不斷地偷看晏傾。但小女郎很快目中黯黯,抱著琵琶,不敢行差踏錯一步,惹這位郎君恥笑。
自然,他文質彬彬,風雅卓群,看起來是那樣與眾不同、金質玉相的一位貴族郎君。
晏傾與那對父女說了一會兒話,微側過肩,向樹下的徐清圓招了招手。
父女二人看到一位衣帶飄飛的美人立在樹下,目光盈盈地望著他們不知多久,在這位蕭郎君招手後,她才抿唇一笑,向他們行了一禮,嫋娜萬分地走了過來。
徐清圓聽到晏傾溫聲介紹:“這位是內人……露珠兒,這位是孫伯,孫小妹。”
他在外人前喚她“露珠兒”,讓徐清圓目光瀲灩了兩下。
她十分知禮,隨著晏傾的介紹,再次行禮。孫伯與孫小妹不過是民間最不起眼的伶人,著這對夫妻這樣鄭重的禮數,都受寵若驚。
晏傾向徐清圓解釋:“因為甘州‘觀音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