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人囚禁她數年,對她各種屈打,又將徐固帶走。她和這些人之間的血海深仇,豈是一兩句足以說清……
韋浮和林雨若站在樓上,看到了樓下的打鬥。
韋浮眸子微僵,手臂一下子攀在扶梯上,看清了雲延懷裡抱著的氣息奄奄的人。
他麵色微變,高聲:“衛姨住手!”
他自然沒有本事讓衛清無停下來。
斜角門開,徐清圓和晏傾倉促出門。匆忙間,徐清圓隻來得及披上外衫,長發鬆鬆半挽。晏傾跟著她出門,還沒將一根發簪給她插上,她已急聲:“娘住手——”
衛清無手上的劍,刺中雲延肩頭。那劍鋒要橫上他懷中人,他麵色青白,身子一擰,換了身形為懷中人擋了那劍後,劍鋒便直抵上他咽喉。
多虧樓上的徐清圓開口,讓衛清無僵硬地停下了劍。
衛清無不可置信地抬頭:“露珠兒……”
她的露珠兒衣袂飛揚,提著裙裾急急忙忙下樓,撲向雲延懷中的人:“公主殿下怎麼了?”
雲延朝她苦笑:“幸好你開口得及時,不然我就要死在你娘手裡了。”
他懷中抱了一路的人,在徐清圓伸出手時,艱難地抬手臂,搭上徐清圓的手。徐清圓摸到她手腕冰涼,被暮明姝塞了一個折子進袖口。
雲延放下暮明姝,暮明姝靠著他,氣息微弱,對徐清圓勉強一笑:“我沒事,彆哭……”
雲延輕聲:“阿姝去李固那裡調查,也許真的查到了什麼,李固對阿姝窮追不舍……”
暮明姝被他半抱著坐下,徐清圓拉住她手,看到公主煞白著臉,麵上儘是冷汗,%e8%83%b8襟前的衣裳被血浸濕。徐清圓看到她如此模樣,大腦空白,幾乎握不住她的手。
韋浮等人下了樓。
韋浮開口:“快去找大夫……”
暮明姝抓著徐清圓的手,搖頭。
雲延:“不能找大夫。甘州都是李固的地盤,李固現在還不知道阿姝就是今夜的刺客……若是他知道了,按照他對丟失那物的重視程度,我們恐怕都出不了甘州了。”
他眉眼陰鷙:“我單知道當年的事有問題,沒想到你們大魏的問題已經大到守邊關的將軍都有問題了……”
這時,他們聽到了客棧外的敲門聲。
客棧中人呼吸頓住。
李固爽朗笑聲在外:“諸位可還睡著?本將軍巡夜,正好到這裡。突然想到前兩天徐家妹子和妹子的夫君不是生病了嗎,哎,怪我忙,竟然沒來看望一二。
“還有,你們不是抓到觀音案的凶手了嗎?這可太好了,擇日不如撞日,諸位把凶手交給我吧。”
屋中沒人說話。
李固也不急,又命人敲門,一定要將他們喊起來。他壓根不覺得夜這麼深,將人喊起來有什麼問題。
徐清圓蹙眉,被門外的敲門聲弄得緊張時,晏傾在旁輕聲開口:“我多年久病,略通醫術。殿下若不嫌棄,容我暫時代替大夫,幫殿下療傷。
“還有,徐娘子,你備好衣物,讓殿下試一試是否合身,換上你的衣物……”
徐清圓在他清而緩的聲音中定下神。
她蹙眉:“我的衣物恐怕李將軍都見過,讓我想想法子,我還得幫殿下將妝發換一下……殿下,你可信我?”
林雨若在旁怯怯:“殿下,徐姐姐,我的衣服,李將軍應該沒見過。可否用我的?”
徐清圓對她微笑,暮明姝也對她頷首,林雨若回以微笑,大著膽子上前,幫助徐清圓一道扶住暮明姝。
暮明姝忍痛顫唞間,將手放在徐清圓手上。她借著徐清圓和林雨若的攙扶力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雖然痛得厲害,她意誌卻強大,到此都沒有倒下去。
她整個身子放心地靠入徐清圓懷中,低喃:“我不信你,又信誰?”
她回頭看雲延。
雲延正與韋浮對視。
衛清無此時意識到事情嚴重。她低下頭,思考:“李固啊……我雖然不認識這人,但這人也許認識我。我也躲一下好了。”
韋浮道:“你們先上樓吧……樓下的事,我與王子殿下應當可以應付一陣子。”
第147章 血觀音40
客房中,林雨若匆匆抱著自己的好幾身衣物推開門,看到晏傾背脊挺直,靠著屏風而坐。
炭火擺在他身前,他正將沾染鮮血的夜行衣扔入火舌中,用木棍一點點挑開,好讓炭火徹底吞沒證據。林雨若看到他瘦白的手腕和清冷側臉,怔了一下。
下麵已經亂成了一團糟,沒想到晏郎君如此冷靜。
晏傾抬頭看她。
他不說話,林雨若醒過神,關上門向他伏身算是行禮,抱著衣服往屏風後走。她聞到濃鬱血味,顫巍巍:“殿下,徐姐姐……”
帷帳撩開,徐清圓素白的手伸出:“林家妹妹,這邊。”
林雨若忙走過去。
帳內,暮明姝額頭抵在徐清圓肩上,徐清圓正拿著方帕與韋浮方才讓人送來的藥膏,為暮明姝拔去刺入她心口一點的鋒刃。
晏傾在外指導她,聲音清靜,不受驚擾,徐清圓手一直發抖,生怕哪裡弄得不好,害了暮明姝。
那李固身手當真好,將暮明姝逼到這個地步;可是暮明姝也不差,她雖然冷汗岑岑,唇瓣蒼白,卻一聲不哼。
林雨若在帷帳外輕聲為她們說樓下的情況:“李將軍已經進客棧了,韋師兄和雲延王子在拖延時間。李將軍要搜查客棧,說有賊子盜走了他的東西……”
賬內,徐清圓已經沒心思想那些。她發著抖碰暮明姝的傷口,溼潤的眼睛抬起,觀察暮明姝情形。
她心尖顫唞。
她見過死人,也殺過人。但是她沒有救過出血這麼多的人,暮明姝靠在她肩上的每一次細微喘氣,都讓她額上細汗多一分。
林雨若仍在外說話。
徐清圓雪白的帕子勾住那鋒芒,睫毛上的水落在帕子上。她輕聲:“殿下,我要拔箭了....”
暮明姝冰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徐清圓低頭看她,烏發潮濕下,暮明姝側臉蒼白如紙,沒有精神。
她虛弱得如一縷煙,靠在自己肩頭,冉冉欲散。
可她是公主殿下,這不應該是公主的命運。
徐清圓心酸:“你彆害怕。”
暮明姝閉著眼,回她:“你彆害怕。”
徐清圓怔忡。
握著她手腕的女郎手指,輕輕地碰了碰她腕內肌膚。暮明姝艱難地睜開眼,目光向上,與低垂著目光的徐清圓對上。二女對視,一人眼波像淋淋漓漓的清湖,一人眼睛中光華如同冰雪靜落,安然十分。
暮明姝:“露珠兒,彆怕。”
她氣力微弱,說不了更多的話,眼睛已經表明她的態度——彆因為我是公主殿下而害怕傷了我,彆因為凡塵俗情而困住自己。
暮明姝相信徐清圓,徐清圓也應該相信暮明姝。
徐清圓眨掉眼中水霧,冷靜之後,一邊低頭,一邊微微噙笑:“日後殿下好了,這裡恐怕留下傷疤,到時候若是找一位畫工,幫殿下在這裡畫一點什麼,遮住疤痕就好了。”
她用線勾住了鋒芒,帕子上的手輕輕拽住,準備用力。
暮明姝的呼吸拂在她麵上,喘熄微微。
韋浮給他們的藥帶一點兒米幻作用,簡單的清酒用來洗刷傷口。這一些,都讓暮明姝精神混沌,她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而身上的痛意稍微緩解。
徐清圓的小心翼翼她完全感知得到。
她心中浮起迷惘——自己幾時變得如此柔弱了?
昔日跟隨爹南征北戰時,大傷小傷那麼多,從未曾覺得有什麼。怎麼這一次,就要這麼多人照顧了?●思●兔●在●線●閱●讀●
但有人珍惜自己,暮明姝雖不自在,卻也不想拒絕。
暮明姝:“誰幫我作畫?和親在外,我身邊可沒有好的畫工。”
徐清圓柔聲:“殿下的意思,像是希望我毛遂自薦。”
暮明姝合上目,唇角噙笑,囈語如同歎氣:“那你要不要毛遂自薦?”
徐清圓:“好啊。”
話音一落,她另一手用帕子捂住暮明姝的口,遮住了暮明姝脫口而出的淺%e5%90%9f。血迸濺出來,她將鋒芒從公主體內取出,暮明姝身子重重一震,跌靠在徐清圓肩窩處,劇烈喘氣。
徐清圓抱緊她,輕柔地為她擦汗:“殿下,沒事了。殿下……是我見過最英勇的女郎了。”
靠在她肩頭喘氣的暮明姝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笑。
徐清圓當自己在哄小孩兒嗎?
她故意問:“比起你娘如何?”
徐清圓愕住,暮明姝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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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李固正與韋浮、雲延二人交鋒。
李固帶來的軍人們包圍樓下,與韋浮這一方的衛士針鋒相對。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李固盯著雲延:“王子殿下怎麼不在軍營,出現在這裡?”
雲延哈哈一笑。
他麵容英俊笑容爽朗,琥珀色的眼眸流光搖曳,無論何時都十分的氣定神閒。他笑眯眯:“晏少卿和徐娘子不是病了嗎?我與公主殿下前來探病,殿下和徐娘子是閨中密友,見到朋友便舍不得離開,我一個異族駙馬,能說什麼呢?”
李固:“那殿下呢?”
雲延衝他戲謔一笑:“不是說了嗎,殿下要和她閨中密友一起睡,此時她必然和徐娘子在一起。難道李將軍丟了東西,還得勞駕公主殿下幫你找啊?”
韋浮在旁噙笑問:“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們可否幫忙?”
李固臉微繃。
他對韋浮很警惕:“隻是些陳年舊物,對彆人沒什麼意義,但對我李家人意義重大,我向來貼身保存,沒想到竟有賊人惦記。”
韋浮若有所思:“李將軍貼身保存之物,又能被賊人偷走,看來東西不會太大。我聽聞甘州李氏一族自古守衛邊關,家風質樸,又曆來得皇帝們的信任。這信物,莫不是和前朝有關?”
他猜:“難道是南國皇帝賞給李家的信物?”
李固驀地起身:“韋郎君莫要信口開河,胡亂猜測!李家如今效忠當今陛下,忠心可鑒!”
韋浮不動聲色:“即使是前朝之物也沒什麼,當今陛下連歌頌太子羨的歌謠都能忍,怎會在意前朝之物。李將軍久居邊關,不了解陛下為人,有些過於恐慌了。
“甘州又是婬祀盛行又是官衙不振,無論哪個問題,都比前朝舊物重要的多。李將軍說是不是?”
李固麵容緩和,又重新繃起。
這位來自長安的韋郎君真不好對付。
竟用甘州的婬祀盛行來威脅他。
李固沉默半晌,換了話題:“聽說你們查到觀音案的凶手了?先前我給徐娘子十日時間,但誰讓徐娘子的夫君是當朝大理寺少卿,我那口頭協議在晏少卿麵前如同班門弄斧,雖然我官秩高於晏少卿,但顯然晏少卿才是從長安來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