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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01 字 6個月前

不分南國與大魏的區彆。暮明姝若在關外遇到什麼危險,可以相信李家。

如今,暮明姝便打量著這位將軍,慢慢收了自己纏著雲延的長鞭,漫聲:“我初來乍到,想與王子一同領略邊關風情,我們還不急著出關。李將軍可有給我們準備下榻的地方?”

李固快速看眼南蠻王子。

他見南蠻王子同樣收了招式,抱臂似笑非笑,笑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思量。不知他是不願駁了大魏公主的麵子,還隻是單純地不想外人看他們夫妻的笑話。

李固沉穩道:“殿下若要下榻,臣這就去準備房舍。不知殿下想落榻哪裡……”

暮明姝還沒說話,雲延就搶著答:“我們不會待太久,自然也不想勞財傷民,大動土木。我看你們軍營就挺好的,不知道能不能在軍營裡給我們劃一片地?將軍放心,我也是戰場上走出來的,不會讓你們為難,不會刺探你們大魏軍情的。”

徐清圓抬眼,看向雲延。

雲延對她眨眨眼,揶揄十分。

徐清圓微蹙眉,心想雲延到底要做什麼。

但是如今情況……他們自然隻能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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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的林相府中,林雨若躲著哭了一頓,在天黑時默默回返自己的閨房。

黑夜如巨獸吞沒所有,林雨若走在梧桐樹下,樹葉婆娑擋住她身形。樹葉搖落聲嘩嘩,遙遠的通室燈火溫暖明亮。

林雨若在樹下,看到房舍外的兩位侍女。她快走兩步,想她們應該找自己很著急。嘩嘩樹葉聲遮擋她的足跡,靠近燈火明亮的時候,林雨若終於聽見了她們的交談——

侍女一:“她又不知道躲哪裡去了,好煩,郎主讓我們關著她,她偷溜出去,郎主要罰的還是我們。”

侍女二:“看開點吧,那可是府上的嬌貴女郎,比隔壁那位爹不疼娘不愛的郎君強多了……伺候這位女郎起碼能得到些好處,伺候那位郎君可隻能吃冷茶,沒人搭理。”

侍女一:“我倒寧願伺候林郎君去!反正林郎君整日在軍營不回來,事情少很多。哪像這位……她稍微出點兒事,郎主罰我們,公主罰我們。反正錯都是我們的,她從來沒錯。”

侍女二:“真不知道她最近矯情什麼!嫁給韋郎君不好嗎?我本來指望著她嫁過去,我能被扶個姨娘,也去伺候韋郎君。韋郎君那樣的風度出身……這麼好的姻緣,她還不要,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侍女一:“畢竟是宰相千金,人家說不定看不上韋郎君,想嫁太子……真是命好啊,想嫁誰就嫁誰,哪像我們,得處處小心。”

林雨若怔怔站在梧桐陰影下,光影重疊明滅。

那兩位侍女說話聲小了,她們提著燈籠走下台階,要出院落去尋女郎。林雨若忙閃身躲在樹後,聽到她們小聲討論,依然在說韋浮,暢想韋浮那樣清俊典雅的貴族郎君,有多讓人喜歡……

林雨若靠在樹上,聽出了她們的聲音。

一個叫飛鷺,一個叫飛鳶。都是她的貼身侍女,平時對她噓寒問暖,恭敬十分。

林雨若閉著眼,她從不知道侍女在背後,是這樣想她的。

她的一切似乎都來自林相,來自長陵公主。父母給她尊貴的出身和無微不至的嗬護,她從來什麼也不缺什麼也不短,她善良單純溫柔俏皮,她以為自己對身邊人都很好,大家都喜歡她。

可是……

哥哥之前是怨她搶走他的一切的,她不知道哥哥現在心裡對她的怨恨是否沒有變化;韋師兄本來對她很好,在有聯姻的傳聞後,他便客氣有禮,他說他和她沒有緣分;而一直向著她的侍女……

林雨若蹲在地上,靠著樹樁,睫毛微微發抖。

也許她身邊所有人,其實都不喜歡她。他們都是在勉強自己喜歡她,為了不得罪她爹,不得罪她娘。

林斯年勉強自己疼愛妹妹,韋浮勉強自己關照小師妹,侍女們勉強自己敬愛女郎……這世界初初在林雨若麵前展開它猙獰可怖、虛偽陰冷的一麵,林雨若仰頭看著梧桐樹葉,呆望許久。

她真的不知道,大家都這麼勉強。

林雨若隻有十五歲,她那夜如何回的房,侍女們都不知道。

小娘子溫柔恬靜,善良萬分,心中傷心隻會自己偷偷難過,從不會麻煩侍女。侍女們知道林雨若去偷聽了韋浮和林相的談話,便以為小娘子又是因為韋浮在傷心。所以林雨若一整日沒有露麵,她們並沒有在意。

這在以前不是沒有先例過。

她們隔了一整日,才發現林雨若留了一封信,離家出走了。林雨若讓爹娘不要擔心她,她長大了,想出門磨煉磨煉自己。她請爹娘不要為難自己的侍從,若是侍從們被打了,她回來會很傷心。

她沒有說的是,她打算去甘州。因為林斯年從甘州走出來,林斯年長在甘州。林雨若想去甘州,為她兄長找一份好的生辰禮物,讓兄長知道這世上還有人牽掛他,為他費心。

林雨若沒有說這些,因為她知道如果說了,爹娘肯定要打罵林斯年,林斯年又會因為她而受委屈。

她真的不想再讓身邊人圍著自己轉,刻意迎合自己了。

離家出走的十五歲小娘子低估了世間險惡,她在長安外一民間開的茶館遇到了幾個地痞流氓。那幾人見她孤身上路,惡念陡生。

林雨若喝完茶的功夫,抱著自己包袱,慌慌張張往茶館外跑,躲避那幾個流氓。

她驚慌:“光天化日,你們不在意律法嗎?大魏律規定……”

她說的茶館中人都笑了起來。

茶館老板同情看她一眼,搖頭:“真是不知人間疾苦,小娘子我看你把包袱留給他們,買條命得了……”

林雨若:“可是沒有錢,我寸步難行。不、不行!”

她往外跑,茶館中沒有人幫她,隻麻木地坐著看戲。幾個地痞流氓圍向她,林雨若向外跑時,撞上一個從外來的人。

那人伸手,隔袖拉住她。

林雨若聞到清雅熏然的熏香。

她懵懵抬頭,驚愕地對上韋浮同樣吃驚的眼眸。

但是韋浮不是平時她所見到的長安貴族郎君,他打扮成商人模樣,身後其他人也是商人打扮。他們在此狹路相逢,誰也沒想到會遇到對方。

地痞流氓追出來:“談律法?嘿,竟敢跟老子談律法……”

韋浮身後,一個青年抬了眼,慢慢望來一眼。他一副文弱書生、儒雅士人的扮相,但看過來時,眸子幽黑,讓流氓駐足。更加讓地痞遲疑的,是他身旁有個抱臂的娃娃臉武士,修長挺拔,手中無聊地玩著兩把刀。

尤其是這位武士全程沉著臉,看上去心情十分不美妙。他陰森的目光看向幾個地痞,地痞察言觀色,全都被定在原地。

晏傾溫聲:“律法?小小茶肆,有人竟要學大魏律法嗎,如此上進。”

林雨若這才看向她,更加震驚兼迷茫:“晏、晏、晏……郎君!”

“長安雙璧”同時出現在這路邊小小茶肆。

他們都打扮成商人、文士,身後跟著的人也是這副打扮……莫非他們有公務在身?

林雨若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偷聽到的韋浮要去辦公務的話。

她隻是不知道所謂的公務,是這個。

林雨若迷惘時,聽韋浮詫異又噙笑:“小師妹,你怎麼在這裡?”

林雨若抬頭輕輕望他。

身後的地痞流氓虎視眈眈,但打麵的一行商人讓她獲得安全感。她望著韋浮,心中想這若不是緣分,又是什麼呢?

——他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從天而降,像蓋世英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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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的軍營中練武場外,徐清圓坐在稍高些的山丘上,托腮看著下方的將士們打鬨,目中哀愁不減。

軍營中路過的將士們,也在偷偷打量這位嬌滴滴的女郎,打聽這位女郎是誰。尤其是忠武將軍李固,一下午的時間,派人來送了好幾趟東西。◎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徐清圓身邊,擺滿了清酒、零嘴兒、鮮花等物。

身後一聲輕笑。

徐清圓回頭,看到是雲延爬上來,非常隨意地坐在她身邊。

雲延笑眯眯:“你這樣的美人,一來就把這個軍營弄得活起來了。是不是在你們大魏,男子們都更喜歡你這樣嬌滴滴的女子,而不喜歡明姝那樣的女子?”

徐清圓回答:“人與人不同,如何相提並論?公主殿下遠比我優秀,不過是世間男子畏懼她,怕駕馭不了她,便隻說些酸話罷了。”

雲延挑眉:“世間男子便以為能駕馭得了你嗎?我看你比明姝厲害多了……吃人不吐骨頭。誰知道你的真麵目?”

顯然,雲延已經反應過來徐清圓坑了他一把。

徐清圓悄悄望他一眼,心中更愁。

雲延看上去絲毫不生氣,不著惱。他與她一同坐在這裡吹風,依然是那位自由自在、瀟灑肆意的南蠻王子……越是這樣,越說明她依然沒有看清他的籌謀。

徐清圓便更加警惕。

雲延回望過來:“你看起來不怕我?”

徐清圓移開目光,用手輕輕撫平裙裾上的皺褶,輕聲細語:“王子不會強行帶我出關,我可以留在大魏國土上,我為何要怕王子?”

雲延笑。

二人沉默一陣,終是徐清圓更沉不住氣,忍不住問他:“你不急著出關,不急著回南蠻,想來是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覺得暫時留在甘州,對你的計劃也沒有影響。你到底想做什麼?”

雲延:“你不是很聰明嗎,不妨猜一猜。”

徐清圓抿唇,聲音微生硬:“你的計劃不會得逞的。”

雲延偏頭:“什麼計劃?”

徐清圓:“我夫君。”

雲延眸子一閃。

徐清圓看他不反駁,心中便更確定了七八分,而因為這種可能,她更焦慮,失了自己的一貫和氣:“你做了兩手準備。要麼帶我回南蠻,要麼被人發現後無法帶走我,就留在大魏也無妨。留在大魏甘州,你覺得自己會等來大魏朝廷的下一步……你是不是想等我夫君前來?”

雲延笑而不語。

徐清圓:“那你算盤打空了,他不會來的!大魏會派其他人來,我夫君絕不會前來。你若是想將我夫君牽製至此,便完完全全地錯了。你不如告訴我,你需要我夫君做什麼,也許我能和你合作……”

雲延看出她的緊張。

她很小心地掩飾,但是提起晏傾時,她麵色微微發白,揪著裙裾的手指會用力,腰背挺得更直。她像草原上的母獅子一樣,想守護她最看重的東西。

這麼柔弱,這麼可笑,又這麼讓人敬佩。

雲延笑一笑:“我想做的事,等人到了,再提也無妨。不過你不必這麼警惕,我要做的事對你們應該不是壞事。我南蠻如今和大魏是友鄰,我怎會故意破壞兩國和平呢?我隻是有事求晏郎君,需要他前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