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頁(1 / 1)

懷璧 伊人睽睽 4327 字 6個月前

徐清圓的貼身侍女。

可是今夜,蘭時注定見到大理寺少卿的漠然——

晏傾回頭,平靜地向風若吩咐:“蒙住她的眼,開始放血。”

蘭時尖叫:“郎君——”

她聽到晏傾溫靜的聲音:“什麼時候交代出來,什麼時候再放過你。無論徐清圓對你說了什麼,我都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人。我有無數讓人看不到痕跡的刑罰等著你,蘭時,你可以試一試。”

他轉身向外走,黑袍飛揚。

蘭時被蒙住眼捂住口,仆從們上來將她拽下。

--

長安宵禁,卻攔不住大理寺少卿要出城。

風若騎著馬,在後追趕晏傾的馬。二人出了城,立在城下,晏傾突然停下馬。

獵獵寒風灌體,黑色衣袍襯得他而容更加白透。

他看著眼前濛濛烏黑一片,又在馬身上回頭,看向身後被拋下的長安城燈火通明的城樓。

風若追上他,將馬停下:“郎君!郎君怎麼不走了?”

晏傾淡漠:“我一人之力,如何抗衡千萬兵馬?”

風若一愣後,義憤填膺:“你追出城,是不是因為你覺得是南蠻人綁走了徐清圓?我就知道,那個雲延不安好心!他之前在宮宴上求娶徐清圓,說不定就有今天這種心思了。徐清圓也太倒黴了……”

晏傾打斷:“你以為徐清圓是被迫的嗎?”

風若呆住。

晏傾回頭看他一眼:“她是故意入局,刻意入局的。”

寒風中晏傾沒有多停留,他調轉馬頭,禦馬回城,不再試圖追趕南蠻隊伍,而是縱馬回府,從頭計量。

風若的聲音在風中支離破碎:“郎君,那現在怎麼辦——”

晏傾體弱,並未在風中開口回答。但他心中章程,隨著此局已成,而一點點明朗。

血意在他喉間凝聚,他卻撐著不吐,絕不能在此時散了這口氣,臥病在床。

徐清圓……

他的妻子為何要走,他必然要弄清楚。

又驚又怒,又傷心又迷惘,還有幾分不甘。可這些情緒他都要壓著……直到再次見到徐清圓,親口問出來。

在那之前,他不能讓她出事。

第112章 血觀音5

蘭時被在黑暗中關了一宿。

她蒙著眼,聽著“滴答滴答”的聲音。她知道那是血,正如晏傾吩咐的那樣——給她放血。

女郎說晏郎君不會傷害她,但是今夜所有顛覆蘭時的認知。她什麼也看不見,手臂被劃破,聽著放血聲音,滿身冷汗,臉上血色跟著一點點褪去。

她毫不懷疑自己會死在這裡。

她耳邊並不是全然闃寂的,她聽到外麵的審問和鞭打聲——都是問徐清圓這幾日在做什麼,去過哪裡,人證物證都要看到。

晏府不是大理寺,今夜的晏府卻和審問犯人的大理寺沒有區彆。

鼻間聞到的血味越來越濃鬱,蘭時的崩潰肉眼可見。天亮的時候,她終於虛脫,撐不住了,怯怯地向屋中人求情,說自己願意說出所有,自己不願意死。

她被看不見的想象弄得如同杯弓蛇影般,喃喃自語說著求饒的話,卻不知道自己被關著的屋子裡有沒有人聽到自己的求饒。

晏傾清淡的聲音透著疲憊,將蘭時從自己嚇自己的幻覺中驚醒:“想開口了,那就說吧。”

蘭時怔忡。

她不知道晏傾一直坐在這個屋子裡,她在一片幽黑中崩潰,他則一直在沉默地看著,一言不發。

蘭時打個冷戰,開始抽泣著:“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是女郎吩咐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女郎說她留了兩封書信,晏郎君看了就會明白。”

晏傾:“信在哪裡?”

蘭時說了,晏傾吩咐風若去取信。

屋中依然過靜,半晌後門“吱呀”一聲,風若回來,拿回了徐清圓準備好的兩封信,交給一直坐在太師椅上、麵色如雪卻一動不動的黑袍青年。

晏傾咳了兩聲,在風若擔憂的目光中,打開信。風若怕徐清圓在信中刺激晏傾,便也湊上去,看她寫了什麼。

第一封信,徐清圓訴說雲延王子的不安分。她說雲延王子用“徐固”誘她,顯然是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圈套。徐固的去向朝廷不能不在意,徐清圓也不可能不聞不問。但是徐清圓並不清楚雲延真正的目的,她也不覺得雲延會讓自己見到徐固。但是如今她與朝廷都對南蠻的打算一無所知,她又記掛自己的爹爹,她願意當這個誘餌。

她想找自己爹,想幫朝廷弄明白南蠻的意圖。她看過地輿圖,大約到什麼時候,南蠻一行人會行到哪裡,她都心中有過計量。她請朝廷放心,她絕不會離開大魏一步,害了自己夫君的前程。她會努力讓南蠻使臣團在出關之前停下,給足朝廷時間安排人手,前去交涉。但大魏需要謹慎,不應讓南蠻在此產生懷疑。

徐清圓這封信寫的十分詳細,以罪女的謙虛恭敬態度反省自己,並懇求對方的寬宏大量,懇求讓她戴罪立功,幫朝廷弄清楚南蠻意圖,若是能將她爹爹帶回來,自是最好的。她詳細研究了路線圖,並怕讀信人不信自己而寫得十分詳細,沒有在此藏拙。

晏傾看著這封信,一直沉默。

風若則意外。

他以為徐清圓任意妄為,沒想到徐清圓有謀有略。她一個弱女子如何牽製雲延,如何能讓南蠻人停下出關的步伐,風若沒有想到方法,但他估計徐清圓有主意。一個會算著時間日子的女郎,應當是有了主意才行此冒險之事。

風若都要為她字裡行間的拳拳愛國忠心所感動。

風若喃喃:“這,徐清圓看起來不是突發奇想,也不是負你,自然也不是被雲延那廝耍得團團轉。郎君,我們好像有些誤會她了。”

晏傾不語。

風若撓頭,他小心看眼晏傾漆黑的眼眸、沉雪一樣的麵容。他脾氣來得快去得快,此時擔心晏傾夫妻之間生齟齬、影響到晏傾的身體,他就笨嘴笨舌地試圖幫徐清圓說話:

“你看,她也蠻誠心的嘛。她把計劃寫得這麼詳細,不就是怕你誤會她?她還說一定不會離開大魏,說怕你受到連累。郎君,你看,她其實知道你為她做的……”

她知道她不能離開大魏,否則害的就是為她擔保的晏傾。晏傾能頂著滿朝文武和陛下審視的壓力娶她,徐清圓一直知道這不容易。

晏傾淡聲:“風若,你錯了。”

風若:“嗯?”

晏傾:“這封信不是寫給我的,是寫給審徐固案子的人看的。”

風若:“啊?”

晏傾垂著眼皮,將信再讀一遍,心中難以掩飾的嘲意讓他更顯疲憊,心也更冷:“你若說她聰明,便要用聰明人的想法去看她。她將這些想法計劃剖析給我有什麼用?她隻有把心剖給朝廷,向朝廷表忠心……她一直想把徐固帶回來,想證明徐固無罪。

“你說她怕連累我,她既然能猜出我為她擔保過,自然也同樣猜得出我承諾她不會離開大魏的同時,審徐固叛國案的人,已經不是我了。她不是在向我解釋,是在向審徐固案的官員解釋。”

晏傾停頓一下,咳嗽聲斷續。

風若臉色變化難測,他忍不住低頭拍晏傾後背,晏傾卻在他碰觸的一刹那渾身僵硬,痛得凝眉,咳得也更厲害。

風若忙收回手,連碰也不敢碰他。他心中怨恨徐清圓,卻在晏傾漸緩的咳聲中不得不為徐清圓找補:“她又如何知道審她爹案子的人是誰……”

晏傾:“她翻過我的書房,不是嗎?”

風若無話。

半晌後他小聲:“那她怎麼斷定審她爹案子的人會看到她的解釋,還相信她的解釋?”

晏傾:“因為那個人,是韋浮韋江河。”

風若:“……”│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咬牙切齒:“這個韋浮,怎麼哪裡都有他?!他是跟我們犯衝吧?”

晏傾不說話,丟開第一封信,去看第二封信。

比起第一封信的洋洋灑灑、詳略得當,第二封信隻有幾個字。

字跡不連貫,彰顯寫信人的猶豫;筆墨最初落了一點,可見她寫信時凝神很久,都寫不下去第一個字。

一個人的字,能看出她的心情,韜略。

晏傾想:我該慶幸,她還有過猶豫,她還在意過我嗎?

這第二封信,寫的是:“等我,我必不負你。”

晏傾閉上眼。

夫妻恩愛,兩不相疑。白頭偕老,不負深恩。

這是婚書上的信詞,是他們成親時發過的誓言。可是如果一切隻能靠誓言來維持,婚姻是否過於蒼白?

她讓他等她……她真的還願意回來嗎?

她是為了一紙誓言而堅定要回到他身邊,還是真的想回來呢?

風若遲疑著問晏傾:“郎君,一切都弄明白了,是不是……可以放了蘭時了?”

他見蘭時麵無血色,滿身冷汗,隻恐怕時間再長一些,蘭時自己要把自己嚇死。在大理寺的審訊舍中,這並非沒有先例。

晏傾擺擺手,示意隨意。

晏傾離開後,風若讓仆從們把蘭時鬆開,又摘下蒙住她眼的布條。他嘲笑她:“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騙我們郎君?”

蘭時失焦的眼睛回神,看到是他,鼻子一酸,哇地一聲哭起來。

風若嚇一跳:“哭什麼?你自己看看,根本沒放血……嚇嚇你罷了。哎我們郎君怎麼可能傷害你呢?你自己不都說你是徐清圓的貼身侍女嘛,我們郎君自然不可能動你的。”

蘭時癱軟在地,抽抽搭搭地去看。她看到自己被劃破的手臂上隻有一道沒有包紮的傷疤,而旁邊有一木桶,流了一晚上的清水彙在桶中,已經快滿整一桶了。

她心中後怕,並不因此而輕鬆,想到一晚上的折磨,她哭得更厲害:“晏郎君、晏郎君太可怕了……”

風若自豪:“那是自然!我們郎君是做什麼的?不過你下次不要這樣了,你不知道,雖然不是真的放血,但是真的可以把人嚇死。我們以前就審過一個犯人,我們也是像對你這樣嚇唬那個人,那個人分明沒有失血,還是被自己嚇死了……”

風若意猶未儘:“你算是識抬舉的了。我們郎君還有很多手段沒用呢……”

他絮絮叨叨好心情,蘭時則哭得更厲害了,讓風若分外迷茫。

--

晏傾去拜訪了京兆府。

如今京兆府,和之前有些不同。與刑部、大理寺一同搶案子的京兆府,在辦完蜀州科舉案後,頗讓大理寺看不順眼。大理寺少卿親登京兆府,可極為少見。

韋浮同樣驚訝。

他和晏傾雖然齊名,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成名是借了晏傾的名氣。如非必要,韋浮和晏傾其實很少碰麵。兩人之間若有若無地有些隔閡,雖不明顯,但韋浮相信晏傾是有感覺的。

晏傾將徐清圓留下的信給韋浮看,又將事情始末大概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