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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402 字 6個月前

,他向皇帝拱手,另尋了一個借口道:“小臣也沒說什麼,隻是跟晏傾打聽徐娘子罷了。”

晏傾目光抬起,望了他一眼。

雲延沒有意識到這個眼神的含義,還對晏傾友好地回以一笑。

皇帝聽到“徐娘子”,額筋一跳。

林承身後某處席位上的林斯年,本心不在焉地低頭飲酒,聽到“徐娘子”,驀地抬眼。

暮明姝手撐住額,隔著人群,與韋浮若有所思的目光對一眼。

皇帝慢悠悠:“什麼徐娘子?王子殿下這是看上我大魏的哪位好女郎了?說出來,若是良家女子,尚未婚配,朕為你們指婚也無妨。”

雲延笑:“君無戲言?”

皇帝微笑。

雲延從席位上站出,走到紅氆毯正中,他按照南蠻的禮向皇帝請安,又行了大魏的禮。

眾人看得迷惑不解時,這位王子殿下先說了他們南蠻話,在鴻臚寺官員們臉色微變時,雲延用大魏話重複一遍:“小臣喜愛的徐娘子,名喚徐清圓,是大魏一位大儒徐固的愛女。小臣對徐娘子一見傾心,希望陛下恩準此良緣。”

眾臣皆靜。

皇帝靜默。

暮明姝神色淡淡地將酒樽放回桌案,手中把玩著一隻小玉佛,觀察著局而。

長安百姓們一知半解,群臣卻沒有誰不知道徐清圓的身份。徐大儒有叛國之疑罪,失蹤後沒人找到他,南蠻王子想迎娶徐清圓,做什麼?

將徐固一家人都接出大魏嗎?

皇帝是絕不可能讓徐清圓離開大魏的,這是牽著徐固的一根線,大魏絕無可能主動放棄。可是皇帝先前話已出口,卻要如何回複這位雲延王子?

雲延見舉座沉默,自然知道他們大魏的意思。

他朗笑道:“陛下,我南蠻與大魏建交,願結永世之好!隻待將徐清圓迎娶回南蠻,我自然以公主之禮待之!我南蠻與大魏的友誼,必將因此長存!”

他話說得這樣滿,大魏群臣們有的心動,有的依然沉默。

座中議論聲連連,雲延眼中笑意加深。

晏傾靜靜看著這出戲還要如何繼續。

林斯年終於坐不住了,他站出來,拱手:“陛下!”

林承臉色一變:“放肆!”

但林承沒有攔住林斯年,林斯年站出列,借著酒意,向陛下表情:“陛下,小臣也愛慕徐娘子,想娶徐娘子為妻!”

群臣:“……”

皇帝眯眼。

一片寂靜中,晏傾咳嗽一聲,緩緩出席。

眾人都看向晏傾。

皇帝眼神幽晦,想起了晏傾之前與他說過的事。皇帝慢吞吞:“晏清雨,你該不會想說,你也想娶徐娘子吧?”

雲延和林斯年皆回頭看晏傾。

晏傾大袖翩然,淡然行禮:“回陛下,臣與徐娘子,已然納彩問吉,定下婚約。”

他看向雲延,掠過林斯年,平靜安然:“大魏律法有言,夫未死,未和離,女不二嫁。恐怕要讓王子失望了。”

第97章 天仙配13

殿外烏雲滾滾,聚至長安,偶有雷聲轟轟。

皇宮中的宮宴高朋滿座,大殿至輝。

在晏傾站出來後,那種落針可聽的闃寂到達了極致。

有人在看南蠻王子,有人琢磨晏傾的意圖立場,也有人搖晃著酒樽,玩味地看著林斯年,思忖林斯年出場和林相的關係……

在這片近乎凝固的僵冷沉寂中,真的有一根“針”落下了。

一尊小玉佛,不知道被哪位看戲的人激動之下隨手一拋,咕咚咚滾到了長毯正中。

君臣都看到了,竊竊私語——“這是什麼?”

“誰不小心掉的?”

“這可是殿前失儀。”

雲延看到滾到中央的玉佛小像,目光倏忽一凝。他抬眼,隱晦地看了某個角落一眼。他正要彎腰撿起玉佛,尋個借口岔開此事,一隻修長的文人手先於他,撿起了這枚小玉佛。

出席的人是如今正如日中天的京兆府司法參軍,韋浮。

韋浮不知何時出列,此時撿起了這尊小玉佛。他微笑著看了雲延一眼,向高座上的皇帝介紹:“西域信佛,這小玉石像雕刻方式不類我大魏之物,想來是從西域那邊傳來的。應當是南蠻哪位壯士不小心丟了身上物。”

雲延眼眸眯起。

在座的南蠻勇士們紛紛低頭,檢查自己身上可有丟了東西,又紛紛否認。如此,在座諸人,有些明白的,已經在偷偷端詳這位南蠻王子了。

雲延要開口時,清冽淡漠的女聲響起:“是我方才不小心,隨手耍玩時丟出來的,父皇莫怪。”

眾大臣臉色更為微妙。

廣寧公主暮明姝站出來,向眾人致意。皇帝不言語,看她轉身,從韋浮手中取走了那枚小玉佛,重新落落入席。

擦肩之時,暮明姝和韋浮對視了一眼。

韋浮也重新入席。

但是此時殿中比方才更靜,關於求娶徐清圓的事,竟無人說了。

晏傾若有所思,雲延心不在焉,林斯年的一腔暴戾不安要強忍下來……皇帝終於笑著,對雲延開了口:

“王子看到了,徐娘子有了婚約,恐怕要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了。王子再看上哪位良家女子,朕再為你們指婚也不遲。”

雲延側頭,看了眼席間慢慢飲酒的暮明姝。

他的好事,被晏傾和暮明姝,或許還包括那個韋浮,聯手打斷。他豈會看不出來?而且,暮明姝給他找了一個新麻煩……端看在座這些大魏臣子們晦暗不明的神色,恐怕他們已經在猜測雲延和暮明姝私下有什麼交情了。

好一個公主。

雲延笑了笑,向皇帝拱手稱是,回到座位。

這場宮宴到此時,所有人都懷了一腔心事。眾臣再熬了半個時辰,皇帝疲憊,退席前說:“晏少卿隨朕來一趟。廣寧,你也留下。”

林相目色沉沉,頗有憂慮:近些日子,陛下很喜歡找晏傾這樣年輕的臣子商量政務。是他老了,還是不得陛下信任了?

眾人站起來恭送陛下。

——

皇帝和晏傾在禦書房外的涼亭中說話。

烏雲之後,雨終於嘩嘩澆下,順著四角飛簷蜿蜒如流,響徹似洪。

雖是白日,光線卻有些暗。

皇帝負手徘徊,回頭看長身如玉如鬆的青年。

皇帝問:“你身體可大好了?”

晏傾:“仍有些積年小毛病,慢慢養著便是。”

皇帝頷首,問他:“方才在席上發生的事,你如何看?”

晏傾:“陛下指的是公主丟出玉佛之事嗎?”

皇帝笑了。

皇帝撩袍入座,示意晏傾一同坐下。

皇帝慢悠悠說:“你也覺得廣寧是故意丟出玉佛的?”

晏傾頷首。

許是判案判多了,皇帝最喜歡晏傾的,便是抽絲剝繭、思路清晰之能。不管多複雜的事,晏傾總能將本質一針見血地指出。皇帝難說這是天賦,還是多年斷案帶來的好處。

很奇怪。

皇帝默默想,這麼多年,似乎隻有晏傾總是和他的思路不謀而合,與他看到的是同一個問題。

皇帝沉思間,晏傾慢慢說:“徐固失蹤,出走西域的可能性極大,大魏絕無可能讓徐娘子離開大魏。雲延王子想求娶徐清圓,必然有某種目的。臣自然要打斷雲延,迫雲延不得不放棄。

“至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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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慢慢說:“林斯年,恐怕是亂下棋的那一個。臣不認為他是得了林相的授意……徐娘子的作用如今不明,林斯年之前和徐娘子鬨得有些不堪,在局勢不明的時候,林相應該不會出手攪局。縱然留下徐娘子非常重要,但是林相也得考慮擁有一個麻煩兒媳的後果。

“林相縱是憐惜徐娘子,應當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出手。何況臣聽說,林相與其子關係並不太好。”

皇帝笑了:“朕也聽子繼說過,他要磨煉他兒子。不過林斯年的婚事確實不會那麼簡單,子繼確實不會出手就是了。”

這麼說著,他露出有些傷懷的神情。

對老朋友的了解,如今成了算計老朋友的工具。

晏傾停頓一下,繼續說:“在臣出列挑明臣與徐娘子關係時,這樁事本可以結束。偏偏公主丟了小玉佛出來。觀公主和雲延王子的言語,臣鬥膽猜測……”

他猶豫一下,還是說道:“這玉佛,可能是雲延王子給公主的。”

而男子私下將貼身之物贈與女子,在大魏,是有含義的。暮明姝不可能不懂,暮明姝隻能是故意的。

皇帝不置可否。

他隻說:“廣寧在逼朕啊。”

晏傾不說話。

皇帝沉思片刻,向他苦笑:“廣寧想和親,嫁去南蠻。”

晏傾一怔。

他喃喃道:“臣不明白。”

為什麼想和親?和親公主有幾個結局好的?他做太子時,避免自己的堂姐堂妹和親之局。到了大魏,皇帝也沒有將公主送出大魏、嫁給南蠻的意思,暮明姝這是哪一出?

皇帝冷笑,說:“她想要兵馬,想要軍馬送行。”

晏傾睫毛顫了顫,墨玉一樣的眼珠微動。

皇帝便知道晏傾猜出來暮明姝的心思了。

暮明姝不服氣一個公主的待遇,她種種所求,都是為了和太子暮長亭一樣。她不想當公主,她想當“王”,她要兵要馬。但是在大魏,皇帝和群臣都會阻止她,不會滿足她。

至今群臣都用女政禍國來解答南國滅亡的緣故。

群臣便不允許暮明姝上前多走一步。

暮明姝便要走迂回路線,哪怕是和親。起碼她是皇帝的長女,是真正的公主。她出嫁南蠻,風光自然和宗親公主、被封的假公主不同。

她會借著和親,得到她想要的兵馬。

晏傾默然無話。

雨簾中,他想到了韋蘭亭和衛清無。都是女子,都是野心勃勃之輩。他曾助她們走上高位,可他不知道她們的結局是什麼,他算不算害了她們。

簷角蛛網被雨打破,啪嗒掉地。潺潺如溪的雨聲中,皇帝問晏傾:“怎麼不說話了?”

晏傾輕聲:“臣不知道如何評價公主。”

皇帝慢笑。

眼中既有自豪,也有寥落,還有憂慮。

他說:“朕還沒有與廣寧談過,你直說便是。”

晏傾問:“陛下是否支持公主殿下呢?整樁事,其實隻看陛下是否認可公主。”

他看著雨簾,輕聲:“陛下也認為女子為政,是禍害緣由嗎?是因為天下人反對她們,才遭來禍國之亂?”

皇帝起身。

他背對晏傾而立,望著茫茫雨幕,蒼茫山水。

皇帝淡漠:“談不上認可或不認可。前朝不是沒有過女子當政,你也看到了結局。廣寧到底是朕的女兒,朕有時真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讓她嫁人她不願,放她出去她不肯。她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