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但是我爹說,貴族圈向來混亂,皇室不枉多讓。太子羨是一個……那什麼的人,也不奇怪啊。他是太子,和郎君你這樣的人又不一樣。”
晏傾聽出來了,徐清圓對太子羨的意見非常大。
她雖性情溫柔,年少時的那把火,到底一直燒到了現在。她一刻未曾忘。
晏傾望她許久。
徐清圓轉臉:“郎君?”
晏傾溫聲:“太子羨沒有私生子。這是他父母寫給他的。祈禱他一生平安康泰……你沒看到最後的‘我生永愛’麼?”
徐清圓:“你怎麼知道你是對的,我是錯的?”
晏傾聲音裡帶一絲笑,說道:“他死的時候隻有十五歲,你又告訴我,他常年生病。一個常年生病的人,還有心情去做你口中的%e6%b7%ab惡之徒嗎?他正是因為身體不好,南國皇帝皇後才有可能給他寫字,祈禱他平安啊。”
他聲音輕柔如溪流,潺潺在她耳邊流淌。
徐清圓耳尖滾燙,燙意一路燒到了脖頸。
她訕訕地、乖乖地“哦”了一聲。
但是仍然很奇怪——徐清圓問:“可是平常的祈福,不都應該去寺廟道觀嗎?怎麼這個在樹洞裡?郎君,是不是我們都猜錯了呢?”
晏傾輕聲:“也許吧。”
——寫字寫在洞中,是因為太子羨病重的時候,誰也無法見的時候,他需要一個完全隔離外界的密舍一樣的環境。
他躲在沒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獨自忍受著黑暗與恐懼。爹娘擔心他,又不敢打擾他。他們的愛寫在他一個人躲著的樹洞中,希望他能夠看到,希望他能熬過每一次苦痛,病情一點點好起來。
時至今日,晏傾難以說清自己算是好起來了,還是更加糟糕了。
可是無論如何,這個樹洞,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安全的。
他隻是沒想到,今年會在這裡碰到徐清圓。而早已不屬於他一個人的樹洞中,多了一個少女,竟也不讓他慌亂恐懼。
晏傾默然想著這些,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聽到徐清圓歎了口氣。
徐清圓很認真:“無論如何,寫字的父母不管是誰,都很愛他的孩子了。”
她閉上眼,雙手合十。
晏傾問:“你做什麼?”
徐清圓閉著眼,唇動了動:“幫這對父母祈禱,希望他們所愛的人一生平安,像他們期待的那樣。”
晏傾微訝,呆呆看著她。
電光在洞外閃爍,天上斜斜劈開一道裂縫。白亮的光照入洞內,紫藤花搖落,少女跪坐,雙手相疊,烏發如雲。
她的眉目中流淌著聖潔的光華。
他伸出手,想要碰觸那過於明亮的光。但是閃電消失後,虛幻中短暫的悸動跟著變暗,他很快蘇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唐突。
晏傾自嘲搖頭,慢慢收回手,手握成拳,僵硬地垂在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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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雨不算大。
但是雨落下來的時候,仍招來了園中年輕男女的抱怨。眾人去了公主安排的住舍,賞花宴自然要推到明日。
暮明姝翻名冊時,發現少了幾個人。暮明姝擔心園林太大,有人迷路。這位公主向來親力親為,囑咐衛士出去找人時,她自己披上蓑衣也進入了雨中。
天昏暗下去,黃昏之後,蘭時撐著傘,焦急地尋找自家女郎。
她小聲叫喚女郎名字,走到一個轉角時,冷不丁撞上一個人。那人重重地咳嗽一聲。蘭時抬頭,看到這人是晏郎君那個侍衛,風若。
蘭時:“我要找我家女郎,你擋路做什麼?”
風若咳嗽一聲,語氣飄忽:“你去其他地方找唄。”
蘭時狐疑地瞪著他,看到他身後那條路儘頭有一棵紫藤花樹。她盯著那紫藤花樹看的時候,這個討人厭的侍衛身子一晃,再次擋住了她的眼睛。
蘭時生氣:“你讓開!”
風若:“你家女郎不在這裡啦,我都看過了,這裡沒人。你去其他地方找人吧。”
他手按住這個小侍女的肩,果斷快速地將侍女轉個身,笑眯眯:“你去那個方向找吧,我好像看到徐娘子去那裡了……”
蘭時:“你!”
一道女聲傳來:“什麼事?”
風若暗道糟糕,全身繃緊。而被他推著的蘭時抬頭,看到了燈籠微光如流水般靠近,廣寧公主披著蓑衣,在侍從的陪同下向這裡走來。
蘭時連忙告狀:“殿下,我家娘子不見了,我懷疑那個紫藤花樹有問題……這個風侍衛,卻不讓我去。”
錯落雨點滴落,暮明姝看向風若。
風若頭皮發麻。
暮明姝目光一閃,慢悠悠:“風侍衛,你家郎君呢?”
風若嘴硬:“我家郎君要辦一樁大案子,行跡自然不能告訴與案無關之人了……哪怕是公主殿下!請殿下見諒。”
暮明姝笑了。
她總是覆著一層冰雪霜意的眼睛,在這時倒因為揶揄而生動起來:“哦,我還以為是我下午時當眾告白,嚇到了晏清雨,晏清雨在躲我呢。嗯,正好我要找晏清雨,不管晏清雨要辦什麼‘大案’,說幾句話的功夫還是有的吧?”
風若覺得自己冷汗都要掉下來了。
他看到公主殿下一揚下巴,侍衛手中燈籠開始向著紫藤花樹的方向遊離。風若暗叫不好,躍過去要再尋借口阻攔,暮明姝手抬起一錯,將他揮退。
暮明姝:“放肆!”
她大步走向紫藤花樹,距離越近,她越能感覺到有活人的氣息。她回頭似笑非笑地看眼喪著臉的風若——
哦,“辦大案”?這就是所謂的“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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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洞中,冷風吹來,徐清圓打了個哆嗦。
晏傾偏了臉看她。
二人麵麵相覷半天。
晏傾輕聲問:“要外衫嗎?我不會告訴外人。”
徐清圓:“可是郎君也會冷啊。”
她想晏傾看起來這麼瘦,這麼蒼白。
晏傾:“應當會比你好一些吧?”
徐清圓踟躕半天,紅著臉點頭,讓晏傾將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肩上。青色綢緞男式外衫加身,她置身於他衣上的清香下,像隻乖巧小貓。
窸窸窣窣,幽香相疊,他低頭給她披衣時,麵容緋紅的女郎仰頭看他,眸若清水。
晏傾一頓:“怎麼?”
她小聲:“你碰到我頭發了。”
他怔一下,禮貌收手:“抱歉。”
徐清圓猶豫片刻,還是問了:“我還……好看嗎?”
晏傾怔忡,麵容緋紅,飛快地看她一眼,不解她的意思。
徐清圓也臉紅心跳得厲害,可她閉著眼,不得不說:“郎君,你看看我的頭發和步搖流蘇有沒有纏到一起。我怕我出去後形容不整,被人誤會。”
晏傾便認真看她發頂半晌,說:“……有些亂,我幫你整理一下,不告訴外人,好不好?”●思●兔●在●線●閱●讀●
徐清圓垂下頭,輕輕點頭。
他伸出手,微濕的衣擺擦過她的臉,她玉頰生暈,如同埋在他懷中一樣。
二人氣息在近距離中交錯,他們管控著自己的心臟和眼睛、和感覺。
不去亂想,不去亂看,隻低著頭。
好不容易折騰完這些,二人默默挨肩坐著,都不再說話。
他們各自低著頭,各自琢磨著自己的心事,空氣中流竄的潮濕燥熱氣氛,他們皆當做不知。
晏傾微微蹙眉,有些煩惱這種狀況什麼時候結束。而徐清圓捂著自己心跳,偷偷摸摸地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轉移話題:
“郎君,你有婚約嗎?”
轉移話題對於他二人現在的尷尬,確實是個法子。但是晏傾被她的新話題噎住,沒想到她竟然問他這個。
晏傾搖頭:“娘子的好奇心有點重。”
他連斥她都溫溫和和,徐清圓臉更紅了,卻為自己辯解:“郎君,你誤會我了,我不是你以為的意思。我是想起來,廣寧公主向你告白的事。”
而外麵,已經走到樹洞口的暮明姝,聽到了“廣寧公主”幾個人。她回頭示意身後人不許弄出動靜,她要聽聽那兩人要說自己什麼。
樹洞中,晏傾沉默半晌,乾乾地應了一聲“哦”。
徐清圓道:“郎君,你、你、你……有意於廣寧公主嗎?”
晏傾又是沉默許久,斟酌著回答:“殿下金枝玉葉,非我所能肖想。我早已立誌不婚不娶,娘子莫要多想這事了。”
徐清圓很糾結。
她斷斷續續、結結巴巴:“我、我大約知道,郎君於此事上頗為慎重。因為、因為我也聽長安百姓說過,郎君好多次拒絕陛下的指婚。連陛下都知道郎君無心婚配了。隻是、隻是……廣寧公主殿下很不容易,她並非真心愛慕郎君,而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如此表現。
“郎君若是無礙的話,何妨幫一幫殿下呢?”
這樣的話,倒是和晏傾以為的不同。
他在黑暗中偏了臉看她。
目光錯開時,他注意到了樹洞外的燈籠光。
芙蓉園這樣的地方,既是廣寧公主主持花宴,那麼夜裡提著燈籠尋人的人,事後樁樁件件都會彙報於公主殿下。晏傾想,徐娘子分明要替公主殿下說情,他不如聽聽,也讓廣寧公主知道徐娘子的好。
徐清圓輕歎著說:“公主自古以來的婚事便與朝廷政務牽扯,向來不自由。那類最受寵愛的公主殿下也許有緣尋得真心人白頭不離,但大多公主殿下是朝廷政務的犧牲者,她們理應為皇室犧牲自己的青春。
“然而廣寧公主殿下,和尋常公主又不一樣。她曾經跟著陛下南征北戰,建國開國。可是因為女子身,因為陛下的些許舊日不喜,她並沒有因為這份軍功而得到什麼賞賜。頂多……也不過是逍遙了幾年。
“隨著公主殿下摽梅之齡到來,而陛下為了穩定朝局,必然會讓公主嫁人。公主與我說,陛下不喜愛她。那麼我便從陛下不喜愛她的結果來說——
“先前在積善寺時,公主殿下與宰相府中的林郎君林斯年相看。因為陛下和宰相情誼深厚,本就是親家。但是情誼再深,自古以來的教訓都告訴我們,皇權和相權必有一爭。而我們都知道贏家會是誰。這樣淺顯的道理不隻我這樣隻會紙上談兵的人知道,陛下和宰相也必然知道。但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大家仍想維持和諧局麵。
“所以不受陛下喜愛的公主殿下,和宰相府中半途回家的、同樣不受宰相青睞的林郎君相看。顯然兩人都對對方印象不好,相看失敗。我不知道陛下和宰相是否鬆口氣,但是公主殿下接下來的相看宴,流水席一樣,隻多不少。可她一定再找不到比林郎君更好的婚配對象了——更好的,陛下不會允許世家坐大。
“公主走投無路,隻好盯上了郎君你。郎君既然無心婚配,何妨相讓公主殿下?便是幫公主殿下緩一段時間,殿下必也感激郎君。
“自然……我、我隻是隨便說說,並不是乾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