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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38 字 6個月前

自己被晏傾隔著袖子抓著的手掌心酥|麻。

她低頭,看到晏傾將一方帕子放於她掌心,手指抵在帕子上,隔著帕子在她手心寫字。

徐清圓望著青年郎君低垂的睫毛:“……”

她少不得集中注意力,去辨認晏傾寫字要告訴她的話。

但她一時害怕外麵兩個郎君衝進來,一時怕蘭時勸不住二人,一時還忍著手掌心的癢……綿軟帕子貼於她掌心,摩攃她肌膚,晏傾寫字又很輕,她額上滲了汗。

她難以辨認晏傾寫的字。

晏傾抬頭看她,想問她看懂沒有。

他看到女郎麵色蒼白,額上滲汗。麵前女郎睜大烏眸,忽然抬頭看他一眼。

她張口對他做了個口型,說了什麼話,然後徐清圓一把扯過兩人手指間隔著的帕子,撲上一步,抓住他的手,按在她掌心。

她麵頰緋紅,帶著嬌羞窘迫,卻堅定地握住他手指晃了晃,再抬頭看他一眼。

她美麗的眼睛閃動,示意他不要隔著帕子寫字,直接寫在她掌心。請他忍耐他的怪癖片刻時間。

晏傾手指被她抓著,從指間開始生起燥熱。

他沉靜無比地按照她的意思照做,等好一會兒,晏傾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徐清圓對他做的那個口型是什麼意思——“得罪”。

……她也知道他不想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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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花費了些時間,徐清圓趕去前頭戲台的時候,已經鑼鼓喧天。

女尼們、年輕女郎們簇擁著公主殿下入座,徐清圓喘熄微微,瞥到江師太和杜師太都站在廊廡口。還有些陌生男子穿著常服,也在戲台下立著。

徐清圓匆匆一瞥,正想看哪位是晏傾交代的韋浮。

戲曲咿呀聲中,她聽到梁丘微抬高聲音笑:“祖母,露珠兒來了。”

這聲音,隱約還有點鬆口氣的意思。

徐清圓看到了梁丘,也看到梁丘身邊坐著的心不在焉的梁老夫人。當她過去時,老夫人漫不經心的神色一收,帶了點兒笑意拉住她:

“露珠兒,這是廣寧公主殿下。”

暮明姝金色羅裙曳地,聞言抬眸,美麗端莊。

出於皇室和世家之間守望相助的關係,她對梁家人很客氣,願意給梁老夫人麵子。但是梁老夫人幾次打斷她聽戲,她眉眼間神色便有些冷淡。

暮明姝隨意瞥一眼徐清圓,隻道:“老夫人,先聽戲吧。”

坐於老夫人另一側的梁丘神色微鬱,更見焦慮之色。

徐清圓入座,正好挨著馮亦珠。馮亦珠壓抑著興奮,和她咬耳朵:“你看戲台那邊,好幾個俊俏郎君!”

徐清圓看去,一眼先看到了林斯年。

這個坐姿隨意的郎君手托著下巴,看著女郎們坐的這個方向。他眼神帶著三分嘲弄,睥睨冷漠,目光直直地和徐清圓對上。

馮亦珠激動:“他是不是在看我?”

徐清圓艱難地挪開目光,小聲:“也許是看公主殿下。”

徐清圓對林斯年那種帶著侵略性的目光不喜,她不適地越過林斯年,這才看到了晏傾交代的重要人物——

那位名叫韋浮的京兆府長安縣縣令。

亦是她入長安的那天,一日看儘長安花的風光無比的今年新科狀元。

韋浮錦袍玉帶,眉眼清潤,似在認真看戲。台上的癡男怨女愛恨情仇映入他眼中,卻又如流水般從他眼中擦過,不帶任何痕跡。

他微微抬眸,目如春雪破冰,隔著許多人頭,向徐清圓頷首一笑。

在座所有年輕郎君,出身或貴或尊,但隻有他,是最像名門世家子弟的——矜淡,清貴。

晏傾說,韋浮即將拜入林宰相門下,成為林宰相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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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朝的科舉製規定,即使及第,也要等待銓選後方能授官。

然而韋浮背靠洛陽韋家,又即將拜林宰相為老師,他上個月才中了狀元,這個月便已經是京兆府門下長安縣的縣令了。長安城中的縣令,是正六品的官位,可與尋常小縣的縣令不同。

這位韋狀元穿常服來積善寺,帶著京兆府的小吏們一同來。

說是陪著林斯年來相看公主,實則是要查積善寺前夜潑皮的事,將這個案子從大理寺手中搶走。

晏傾不在意京兆府要搶走這個小案,但是這個案子連著梁園凶殺案,若是京兆府接手,京兆府不知輕重,梁園的案子恐怕就要再一次不見天日了。

可是此時此刻,韋浮隻是麵容溫善地望著徐清圓笑了一笑。

他暫時還沒有發難搜寺、亮出腰牌的意思。

他身後的官吏們,便壓著氣息,與他一同蟄伏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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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咿咿呀呀聲,不僅讓所有來客絆足於此,亦讓積善寺的女尼們都聚於前院。

當積善寺的後院齋房空了的時候,晏傾帶著大理寺的官吏們,一一搜查這些房舍。

晏傾吩咐:“刀鞘、衣物、信件,皆是重點。”

下麵人問:“我們有多少時間?韋縣令會給我們這個時間嗎?”

晏傾手臂上仍殘留著和女郎挨過後的燙意,他勉強讓自己不去注意:“我們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後,積善寺的案子要結案。”

大理寺諸人沒有疑問,隻跟隨著晏郎君,動作更快些了。

從龍成二年開始,晏傾進入大理寺,升官直至少卿。大理寺正卿年紀大了,大部分時候不過是點卯。大理寺真正辦案的人,一直隻有晏傾。

他們信任晏傾的嗅覺。

而晏傾慢慢取出自己懷裡包好的那把來自梁園的匕首,目光一一梭過這裡的刀鞘。

其他人在找潑皮一事的證據,但他自己清楚,他一直在找的,是梁園凶殺案和積善寺有牽連的證據。

外頭曲牌停了,晏傾側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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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鼓聲和曲笛聲稍停,戲子們下台來拜見,前院一折戲結束。

公主殿下等著下一折戲的開始,間歇時間,她才有空接受眾人的拜見。

另一頭,韋浮微微笑一下,站了起來。他對一直坐著的林斯年打個招呼,再和自己身後人使個眼色,京兆府諸人便要跟著他一同離開這裡了。

徐清圓魂兒快飛了。

她聽梁老夫人和公主說:“殿下,這戲您慢慢看吧,我們先回去了,老身對這種癡男怨女的戲不太喜歡……”

徐清圓手指掐進手心。

她不能讓韋浮離開這裡,進入後院。這裡一定要出點兒事,吸引住京兆府的注意,才能給晏傾爭取到時間。

她深吸口氣,驀地站起來,硬著頭皮:“祖母,我覺得這戲格外好。這戲——”

所有人都奇怪看著突然站起來的徐清圓。

徐清圓倉促看眼旁邊女尼遞來的戲文,目光凝住。

戲的名字叫《說良緣》。

這是一出……女子私奔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16章 鎖梁園16

徐清圓一開口,本已打算離席的老夫人重新坐了回去。

老夫人身邊的梁丘皺著眉,對徐清圓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繼續了。

而老夫人手中拐杖向下頓了兩頓:“女子出奔,無名無分,無媒苟合。露珠兒倒是說一說,這戲文好在哪裡?”

徐清圓的一目十行與過目不忘在此時發揮了作用。方才看戲時她心思不在戲上,沒有聽明白台上粉墨之間在演什麼。而今她明白了:

這出《說良緣》的戲,講的是一位大家閨秀在家人做壽宴上,結識了一位前來唱戲以賀的戲子。這戲子因唱戲緣故,學識很雜,讓閨秀頗為欣賞。二人偷偷私會許久後,閨秀被家人許給一位高官子弟。

在閨秀嫁人前夜,二人私奔。大雪夜,戲子被前來抓捕的府吏亂棍打死,閨秀自儘相隨。二人此情感動陰司,鬼化為人,終成眷屬。

而積善寺今日演的這折子戲,是《說良緣》中的“春夜”篇。講兩人在閨秀定親前夜,在院中不期而遇,圍繞花草樹木日升月落,互訴衷情。

徐清圓看了戲文,頗為意外。

以前讀過的戲文,大都粗陋,少數精品。而遞到她手裡的這折子戲,不提內容如何,文辭典雅,文風秀麗細膩。她可以大膽推測,寫戲的人即使不是大家,學識才氣也勝過尋常讀過兩本書的人了。

徐清圓大略判斷了戲的內容後,微微抬眼,眾人神色落入眼中。

老夫人麵容沉冷,眼角紋深重;梁丘擔憂看她;馮亦珠一類梁園女郎們,或幸災樂禍或滿眼不解。

廣寧公主背著日光,容色神情看不甚清。積善寺的女尼們滿目無措,兩位師太神色各異;林斯年本意興闌珊,見她站出來,他重新坐了回去,就差嗑瓜子了。

而徐清圓真正想攔的長安縣縣令韋浮,他和身後的侍從們已經起身離席,此時回頭望她。

韋浮清雋溫雅,他和林斯年一樣不解徐清圓的目的。隻是林斯年的眼神帶著惡意、戲謔,韋浮則是眼中禮貌的淡笑尚未消退,好奇和善意居多。

梁老夫人見徐清圓不說話,便敲拐杖,說自己的見解:“不瞞公主殿下,老身從來不喜歡這樣的戲文。郎君女郎因媒結緣,兩家父母相看,合了八字納了禮,這才是明媒正娶,才會受人尊重。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把情情愛愛掛在嘴上,整日肖想那些書生戲子王公貴族,做夢做得自己信以為真。不知檢點,遺禍眾生。這種戲怎麼能公然來唱!

“看了這種戲,女子一個個都要思春,都要被人拐走,不知道相夫教子夫唱婦隨,專學怎麼敗壞名聲。唱這種戲的,寫這種戲的,都應該推出來殺了!”

梁丘麵色變得更加古怪了。

積善寺的兩位師太,杜師太和江師太都看過來。杜師太的眼神略微嘲諷,江師太則滿滿的尷尬、不安。

廣寧公主皺了眉。她隱約覺得這老夫人態度激進,一出戲何必上綱上線。無論是前朝南國還是本朝魏國,民風都開放十分,女郎用不著選什麼私奔……但是劇烈抨擊此戲,卻也沒必要。

何況老夫人算是隱晦地把廣寧公主也批判了一番。廣寧公主今日駕到積善寺,本就是相看夫郎來的。

雖然她沒看上對方。

那人估計也沒看上她……那人全程盯著的,是站出來說這出戲好的徐清圓。

徐清圓餘光看到韋浮笑了一笑,又要走了。

她硬著頭皮開了口:“我確實覺得這戲格外好,少有的好。祖母的見解,我不認同。”

那一方日光炎炎,韋浮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他和侍從們走過綠蔥廊木,就要跨過月洞門進入內寺。

徐清圓抬頭,聲音清靜:“見微知著,見情思真。這出奔戲,若隻以倫理禮法來論,自然大大不好。但是前朝南國時,朝廷之上,尚有女將軍,女相國,已對女子地位做出了好的表率。此國初建時,亦有公主隨父而戰,義勇無比。如今不過一個出奔戲,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