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樾沒有動,看她。
黃希言莫名,“不走嗎?“
“……不發給我嗎?”
黃希言笑了,拿出手機,把照片發給他。
外麵太陽當空,南國的春天,已經相當溫暖,穿裙子隻有微微的涼意。
黃希言挽著席樾的手,浴在薄薄的風裡。
沿路薄綠深青的樹,經過時,偶爾有花朵砸下,落在他們的肩頭上。
-
在席樾那裡待到周一,黃希言返回南城。
工作室最近在做一個百年新聞圖片史的專題策劃,很缺人,還是實習生的黃希言也被帶教老師塞進加班的行列。
因此,周末黃希言沒有讓席樾過來,怕他來了自己陪不了他,徒然分心,兩邊都顧及不周全。
很快到了大哥的孩子滿月的時候。
黃希言心裡和家人已經很疏遠了,但是一些禮數上的事情,不能完全不露麵。
滿月宴沒有大張旗鼓,集合親友的小型宴席。
黃希言開席前半小時趕到,時間不早不晚。
給外甥的禮物是一對手鐲,黃希言和姐姐一起買的,黃安言此前已經連同長命鎖一起取回來了,這樣的場合送上剛好。
黃家長孫的誕生,一定程度上分走了家人相當多的注意力,黃希言安心當個透明人。
直至開席,黃希言和黃安言挨著坐下。
兩個人沒有交談。
黃希言手機振動了一下,她掏出來看一眼,是席樾發來的,問她在做什麼。
她撥桌布藏一藏手機,低頭單手回複消息,說外甥滿月酒,正在吃飯,問席樾吃過飯沒有。
席樾:吃了。
黃希言:這麼乖。
席樾:……
黃希言沒忍住勾起嘴角。
這時候服務員上菜,黃希言坐得近,自發往裡挪了挪。挪碗盤的時候,手機放在了桌麵上。
那沒有熄滅的屏幕,是和席樾的聊天界麵,更顯眼的是聊天背景。
黃希言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黃安言看見了。
暗流湧動的一頓晚餐。
吃過飯,黃希言準備直接去學校,黃安言走過來點一點她的肩膀,“回去我們聊一聊。”
“我覺得沒有什麼可聊的。”
黃安言神色冷冷,“你怕什麼?”
“你想聊什麼?”
“黃希言,這是在外麵,你彆逼我發火。”
黃希言發現,當自己不在意的時候,這種威脅的話,不但脅迫不了她,還會顯得有點好笑。
她微微笑了笑說:“姐姐你不是都已經看見照片了麼,還有什麼可聊的?是的,我們在一起了。”
她們兩個人在餐桌邊滯留太久,引起了袁令秋的注意,她聽見黃希言說的最後一句話,抄著手遙遙地問了句:“黃希言,你談戀愛了?跟誰在一起了?”
姐妹兩人都沉默了。
袁令秋走過來,“問你話。”
黃希言還是沒出聲。
袁令秋看向黃安言,“安言,你說。”
黃安言尷尬地不吱聲。
黃希言迎著袁令秋的目光,還是主動說道:“席樾。”
第38章 (訣彆的時刻...)
“誰?”袁令秋蹙眉, 片刻,好像終於想了起來,冷笑一聲:“黃希言, 你悶聲不吭的,倒很會給人驚喜。”
此刻,前來赴宴親朋已經走了,留在最後的都是自家的人。
有服務員在觀望, 袁令秋兩句話把人打發掉, 準備走的黃仲勳和大哥大嫂一家, 聽到爭吵的動靜,也都停步折回來。
大哥黃秉鈞笑著勸和:“媽, 發生什麼事了?”
袁令秋臉色極冷, 冷哼一聲, 卻是彆過頭去不說話。袁令秋不言聲,大家就看向黃安言。
黃安言尷尬極了,勉強笑著說道:“沒什麼,是我跟希言兩個人之間的事, 我們姐妹關起門來說開了就好了。”故意地攬一攬黃希言的肩膀, 又說,“都散了吧。大哥你陪大嫂先回去, 累一晚上了。
黃秉鈞也就沒追問了, 笑說:“媽您彆動氣,希言一直乖巧聽話,不管什麼事,您好好說她一定聽。都是一家人, 彆傷了和氣。”
因還要安置嶽父嶽母,黃秉鈞就抱著孩子, 和妻子先走了。
留下的黃仲勳,卻沒那麼好打發,冷聲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母女三人都不言聲,黃仲勳便喝道:“安言,你說!”
“爸,真沒事,我跟希言起了一點口角……”
黃仲勳看向黃希言,“你自己說。”
到這份上,黃希言已經無所謂了,“我跟席樾在談戀愛。”
“席樾是誰?”
沒人應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黃希言自己出聲:“姐姐大學談的男朋友。”
黃仲勳不怒自威,冷冷地瞥她一眼,“小時候倒是聽話得很,怎麼這幾年越來越不成體統。趕緊給我分了,回頭――”黃仲勳轉頭指了指黃安言,“你盯著你妹妹,先把留學的事給定了。”
黃希言一點不退縮:“我不會和他分手,也不會出去留學,我已經找好工作了。”
黃仲勳擰眉,像是沒想到黃希言居然敢頂嘴,“黃希言,這沒你發表意見的餘地。”
“要不您也把我軟禁,不然您攔不住我……”
聽見這句話,在旁袁令秋倒吸一口涼氣,眉間一股戾氣,揚手扇過去。
黃希言看見了,能躲,但是生受了。
黃安言趕緊上前一步,慌張勸說,想讓黃希言暫且地服個軟:“希言,快跟媽媽道歉。”
黃希言卻微笑著推開黃安言的手,退後一步,轉身就走。
黃安言要追,黃仲勳冷聲道:“讓她走,有本事彆回來!在外頭吃了苦,才知道家門朝哪兒開。”
黃安言猶豫了一下。
卻是袁令秋,突然朝著黃希言的背影跟過去。
黃仲勳揚聲道:“你是該好好管教管教!”
袁令秋厭惡地蹙了一下眉。
在酒店的大門外,袁令秋叫住在路邊攔車的黃希言。
她身影頓了一下,並未回頭。
袁令秋走過去,猛地一把抓住黃希言的手臂,把她拽到了一旁的樹影下。
袁令秋冷眼看著黃希言。
她一包眼淚,又倔強不肯眨眼叫它落下來。方才那一下不遺餘力,她臉頰這時候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袁令秋彆過目光,聲音冰冷毫無情緒,“是找不到男朋友還是怎麼著,非要揀黃安言用過的二手貨。”
“您彆這麼侮辱他。”黃希言語氣有點衝。
袁令秋冷笑,“到時候把人領回來,尷尬的還是你自己。”
“我不會把他帶回來,我自己也不會再回來了。”
“你幾歲了?”
“您覺得這是小孩子的氣話,我也無話可說。”黃希言深吸一口氣,“我走了。您回去吧。”
“你今天鐵了心要為了一個男人跟家人反目,往後真就彆回來了。”
黃希言抬頭看一眼袁令秋,晦澀地笑一笑,“您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那個男人耽誤了您一生,您不也還在跟他同床共枕嗎?”
“黃希言,你!”
黃希言乾脆把話說儘:“我始終無法恨您,因為您也是受害者,您不愛我,恨不得從來沒有生下我,這些,我都可以理解……”說著,哽咽了一下。一瞬間,想到很多,像回到晦暗的童年從頭回溯,消受不了的苦澀。
“……我理解不了的是,為什麼您不跟我爸離婚。您有自己的事業,您還有漫長的餘生,卻失去了反抗的意誌。或許,這就是你們大人所謂的‘體麵’吧。我不要這種體麵,我過夠這種粉飾太平的日子了。哪怕,未來,我因為現在的選擇而吃儘苦頭,我不會後悔。”
她頓了頓,沒有說,袁令秋和黃安言打她的時候,她心裡就已經跟她們兩清了。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她沒有恨她們,因為今天她們的言行裡對她還有些許的維護。
真正憎恨的是家裡實際掌握話語權的那個人,他始終片葉不沾,始終高高在上,始終義正辭嚴。
黃希言退後一步,“我走了。你回去吧。”
這一次,是真的轉身,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再說。
袁令秋站在樹影下,久久地沒動一下。
太多人,勸她和氣為重;勸她,男人不都這樣,哪個不在外麵偷腥的,也就是圖個一時新鮮;勸她,黃家家大業大,何必鬨難看了給人當茶餘飯後的談資;勸她,婚姻到最後無非搭夥過日子,你倆現在各玩各的,離不離有什麼兩樣。
都是,和黃家關聯緊密的,這些最體麵的人在勸她。
唯獨,她被婚內強暴生下來的罪證,性格、長相、才能無一處體麵的的小女兒,質問她,為什麼不離婚呢,為什麼要放棄抵抗。
她短促倉皇地笑了一聲,陡然神形委頓。
像被命運的荒謬擊穿,深重的、無法填補的、徒然的空虛感。
-
坐上出租車,黃希言給席樾打了一個電話。
給她設了那麼獵奇的專屬鈴聲,席樾不可能會錯過她的電話,因此隻響了幾聲,就接通了。
黃希言意識到,她幾乎所有哭的時候,都是在席樾麵前。
席樾語氣很緊張,“怎麼了?是不是又跟家裡吵架了。”
黃希言明明難受得很,莫名又笑起來,“是的,而且還是因為你,你這個紅顏禍水。”
席樾為人處世的那一塊少了一根筋,完全領會不到她的玩笑,反而語氣更緊張了,“我現在過來找你。”
“我在回學校的路上,準備今天晚上在宿舍睡。你不要來,我沒事的……”
“確定?”
“嗯。下次見麵,我再跟你詳細說。我現在的心情其實很輕鬆……”
“……我聽不出來。”
“真的。很難過,但是也很輕鬆。你當時,做決定再也不跟家裡聯係的時候,是什麼心情,我就是同樣的……”黃希言呼出一口氣,“我好想你,這周末,你來找我好不好?”
“好。”
-
黃希言腫著臉出現在宿舍,丁曉擔心極了。
黃希言不想引起圍觀,讓她不要聲張,自己去浴室拿涼水浸了毛巾,擦一擦臉。
丁曉走過來,隨手關上了通往陽台的推拉門,湊近往她臉上查看,悄聲問:“誰打的?”
“我媽。”
“下手也太狠了――為什麼?”
“為席樾。”
“我該說你長出息了嗎?”
黃希言笑了,“也沒什麼,說開了反而很好。反正畢業了我去南城上班,輕易不會回家了。”
“你家裡會同意嗎?”
“我不問他們要錢,同意不同意的不重要。”
“他們不會手眼通天地乾涉你工作?威脅你工作單位不給你轉正之類的?”
“……你霸道總裁小說看多了。”
“我沒看過,彆冤枉我。”丁曉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