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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滅口。

這位下屬曾幫他做過許多擄掠幼童的惡事,那些被擄掠的人裡,甚至包含了桑儀明的親妹妹。

幼童長大成人後,形貌與原先自然存在極大的差異,那位下屬認不出受害人,受害人卻能認出當日擄走自己的壞蛋。

事出倉促,王敬方急著殺人滅口,沒來得及仔細詢問這些人的身份,而宋家老四因為流落江湖的緣故,直到長大成人後曉得自己的身世,他一向不太被開泉伯府承認,就算宋家家族之內,也沒幾個人曉得他究竟是誰。

那一天,宋家老太君發現兒子兒媳一去不歸後,猜到他們可能出了意外,就將宋八姑娘悄悄藏了起來。

身為整個家族的大家長,宋家老太君一直認為,隨意涉足江湖之事,會給親族惹來殺身之禍,所以得知宋八打算留在寒山之後,便當這個孫女死在了外頭。

夜色如幕。

聽完王敬方的話,孟瑾棠安靜許久,最後居然輕輕笑了一聲,語氣竟異常客氣:“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原本不配知道太多,但我今日既然是前來尋仇,須得讓你明白來意。”

第二百一十三章

王敬方其實心中已有預感,但在聽清這句話時,依舊有著不敢置信的感覺。

他地位關鍵,曉得一肚子秘密,非常具有利用價值,換了白雲居七星觀淨華寺的誰過來,最多也隻會拿下自己,封住武功看管起來。

或許整個江湖中,也隻有兩個人會選擇直接殺了王敬方。

而這兩個人目前都在此地。

宮內一向守衛森嚴。

火光映在侍衛們的刀戟上,隨著他們的移動,帶起一道道流剛的昏黃。

一位老內監本在屋子裡休息,他咳嗽幾聲,忽然心中微動,眼中閃過一陣精芒,當下放下茶盞,從側殿中步出,向遠處眺望。

冷宮那邊,忽然出現了一種強大的存在感,這名老內監隻是稍稍感受了下,就被那種濃烈的危險之意,壓地心口一悶。

在他做出反應的時候,沉命司的高手們,也在宮內快速移動,他們集結成隊,往冷宮方向趕去,卻又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群穿著相似官袍的沉命司成員,擋在了他們麵前,而傳言裡極受鎮國公倚重的微生波大人,就站在這些人馬的最前方。

那隊沉命司成員的首領頓住,看著麵前熟悉的同僚,臉上同時浮現出恍然與驚訝兩種情緒:“……在下記得,微生大人不是由鎮國公撫養長大的?”

微生波淡淡道:“國公自小將我從父母身邊帶走,他離人骨肉在先,我便不謝他養育之恩了。”

王敬方籌劃許久,多年以來,血盟會一直努力往各個江湖門派裡安插自己的人手,但天賦根骨出色的小孩子並不常見,就采取了許多見不得人的法子,血盟會中人擄掠了許多幼童,其中有威脅價值的留在手中當籌碼,那些潛力非凡的,有些經過精心培養,安插到需要的地方去,有些留在血盟會當中,等他們長大後,自然都聽從會中首腦的調遣。

微生波的情況略有些不同,她很小就被帶走,明麵上是個孤兒,由王敬方資助長大,鎮國公以為微生波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就把人放在了沉命司裡頭——他自從被桑儀明所傷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對旁人心緒的查知能力都有所不足,而微生波的機敏鎮定又遠超同齡之人,居然當真隱瞞到了今日。

沉命司的援軍被堵在中途,沒能抵達冷宮,唯一目睹孟瑾棠與王敬方對決的,隻有溫飛瓊。

寒山掌門說完要報仇之後,劍尖一指,整個人頓時化作了一道流動的青色長虹,劍光自長天灑落,瑰麗無倫,既凝實渾厚,也虛幻飄忽,王敬方雖然親眼目睹,卻猶然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溫飛瓊直到此刻才知道,鎮國公原來也有武器,對方的武器就是他袖中的玉笏,用湖標準形容的話,應該算一柄玉尺。在王敬方的真氣催動之下,劍氣自尺上生出,變成道道象牙一樣的白光。

劍氣如潮水流波,群湧而至,群湧而退,孟瑾棠與王敬方兩人之間的空地上仿佛橫亙著無數透明的利箭,旁人隻要稍稍靠近,就會撞得粉身碎骨。

他們的身形皆已掩沒在劍影當中,庭院之中,殿宇之側,青光與白光仿佛是兩條遊龍,不斷追逐盤旋,王敬方感覺眼前劍氣洶湧如雷,同時綿密如網,每一劍都仿佛力重千鈞,他被迫一退,再退,最後退入宮殿之內,想借建築的遮擋尋到一絲喘熄之機,就看見牆壁在自己麵前裂開,簡直脆得像是薄紙所紮,被劍光一撞,當場化成粉末。

明月東升,皇宮裡除了冷宮周邊以外,都已點上了燈火,此地按理來說應該是最暗的一塊區域,但落在當事人眼中,卻明亮得異乎尋常。

劍氣不斷自玉尺上激射而出,撞得空中的碎石倒飛出去,王敬方忽感一陣勁風襲來,抬首看見青色的創光當頭擊下,他感到難以言喻的沉重之意,仿佛裂開的不是屋頂,而是蒼宣,一股森然的銳氣自上方貫空劈落,他身形展動,長尺急速橫攔,瞬息之間,一截劍尖已精確地點在玉尺中心,王敬方身子劇震,吐出一口鮮血,手中玉笏跟著脆然兩斷。

溫飛瓊瞧見,鎮國公隻在宮殿裡麵待了片刻功夫,就以脊背撞破牆壁的姿勢,倒飛出來,他人在空中,不斷運轉內功心法,想以此化解劍身上傳來的磅礴深厚的真氣。

王敬方以為溫飛瓊會出手偷襲,但對方卻偏偏不曾出手。

儀容典雅的白衣少年,一瞬不瞬地望著這裡,他輪廓英秀異常,臉上更是帶著一種從未見過的神色。

心念電轉之間,一道又一道劍光已劃破長空,向著鎮國公直追了過來,似乎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在這一瞬之間,王敬方眼前仿佛同時漫過了飛鷺,落花,秋色,分明是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劍,但劍法中的悠然清揚之意,竟不因此稍減。

青色的劍光擊在王敬方身上,將人直接轟了出去,孟瑾棠並未就此停下,青影一晃,承影劍的劍尖繞著對手蕩出一個不斷向中間收攏的圓弧,像雨又像霧,她分明隻有一人一劍,卻靠著難以想象的高超身法,硬是攻出了千軍萬馬般的合擊之式。

空中氣浪橫流。

這一劍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隻有短短一瞬,卻也是令人刻骨銘心的一瞬。

溫飛瓊僅僅是在遠處凝望,就有種被劍光迎麵刺中的感覺。

——劍光美得攝人心魄,所有見過這幅場景的人,都一定永世難忘。

王敬方本已振衣掠起,他身子急旋,真氣自袍袖上迸射而出,撞在四周的劍風之上,發出一連串氣勁交擊的巨響,但就在他身形離地的瞬間,忽然感到孟瑾棠的身形驀地消失一空,周圍的劍氣依然存在,她的人卻似已徹底遁入天地之間,與此同時,一陣奇寒之意自下方席卷而來,鎮國公閃避不及,片刻間已連中了一十七劍。

——《補天神訣》,以天地補合自身,將自身補入天地,或許孟瑾棠此刻對這份秘籍的領悟尚且不夠全麵,但已足夠取下眼前敵人的性命。

寒山掌門出手速度快得超乎預料,直到劍氣穿透身軀時,王敬方才驚覺自己身上多了數個血洞。

穿著官袍的老人剛剛縱起,就又重新跌落。

在王敬方麵前,一道青色的身影跟著凝住,寒山掌門的袍袖在風中輕輕拂動,平靜地注視著這個老人,手中的長劍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收入鞘中。╩思╩兔╩網╩

她臉色蒼白,仿佛是一尊覆了霜的玉像,目光則讓人聯想起山岩間的冷電,哪怕隻是不言不語地站在此地,也會給人以名山險峰般的巍峨之感。

王敬方心中浮出一絲不念,又浮出一絲釋然。

——他是被掖州王所敗,那也不算自己無能,隻是運氣太過不好,他雖然老,但還沒老到要死的程度,而這個年輕人卻已經迅速崛起,正以莫可抵擋的強橫姿態,走向武林的巔峰。

鎮國公一動不動的站著,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溫度不斷流失,他看著麵前的青衣人,居然問了一個跟現在的情況全然無關的問題:“……我與李非儒,誰強一些?”

孟瑾棠想了想,考慮到答案肯定不會讓對方愉快,就實事求是道:“你功力比他高出不多,但卻決計打不過他。”

王敬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他眼裡的光芒已經徹底熄滅,這個掌控建京權勢不算太久的老人,也終於步上了他許多同僚的後塵。

很多人都猜到寒山掌門能打得過王敬方,這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宗師,自現身江湖起,經曆過大大小小無數次戰鬥,對手中不乏武功高過她許多的存在,武林中人儘皆知,掖州王出道以來,轉戰天下,迄今為止未嘗一敗,但連最看好她的人也料不到,對方與鎮國公的一戰,會是這樣一邊倒的境況。

*

一個震動天下的消息以建京為中心,迅速席卷了整個武林,並且直接蔓延到了都婆國與新羅山城那邊:數日之前,掖州王單人單劍,闖入宮城,一舉擊殺鎮國公。

不過據第三方人士補充說明,這個“闖”字用得其實並不妥當,因為以宮內守衛的身手,根本就沒有發現當事人有從身邊經過。

也有人因為當日無情劍也在現場,以為鎮國公是被兩人合力擊殺,但溫飛瓊很快表示,他雖然暗算了王敬方一招,但對這位舉足輕重的權臣被一路錘爆的戰局走向並沒有本質影響。

相對而言,王敬方本人居然是血盟會會主之事,在勁爆程度上,倒顯得遜色一些。

孟瑾棠把人砍翻之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一直耐心等到護國寺方丈過來收拾殘局才走人,姿態上儘顯正道中流砥柱的風範,然後趁夜返回郊外的白楓塢當中。

溫飛瓊也跟了過去———他早前潛入冷宮內的密室裡頭,把感覺有些重要的東西全都卷了帶走,這裡麵就包含了一個丹淵石打造的石盒。

此類機關的開啟方式具有共同點,隻要同時輸入許多不同屬性的內力就行,溫飛瓊雖然不曉得孟瑾棠的武學列表中有《明夷心法》這種了不起的技能存在,但像他們這樣的高手,多半已經觸及到了真氣陰陽轉化的訣竅,不需要太多人,就能達到開啟機關的標準。

機關開啟的十分成功,不過鎮國公也無愧於其血盟會首腦的身份,在丹淵石裡加了點毒藥,並暗算了兩人一把,此類下毒手法聞所未聞,孟瑾棠隻研究了一小會功夫,她在【毒術】上的熟練度就跟著提升了一截。

下在丹淵石中的毒是《未肯十分紅(終極改良版)》,雖然算得上大師級毒藥,但對寒山掌門與維摩城少主來說,影響固然有,但並不太過嚴重,隻要閉關個三兩日,就能靠著自身功力徹底祛除。

想要快些解除毒性,還可以選擇服用對應藥物,畢竟旁的門派不了解《未肯十分紅》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