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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便要抬手相隔,但在看清左陵秋麵貌的時刻,罰練功罰抄書罰打掃衛生等等舊事同時湧上心頭,對“違逆師門長輩所應當受到的懲罰”的強烈恐懼頓時壓倒對了武學秘籍的好奇,格擋的動作便緩了一緩,於是十分成功地被一指點倒。

一些依舊保持清醒的江湖人,心中的提防之意在看見同伴情狀的時候,直接升到了最高點,他們思來想去,覺得都婆國開頭用一些相對無害的秘籍殘本來不斷放鬆自己的戒心,便是為著現在這一刻。

如此想來,對方果然來者不善。

溫飛瓊見周圍吵吵鬨鬨亂成一片,有些不耐,便自袖中掣出隨身玉笛抵到唇邊,正待吹奏時,卻見裴向舟側過身來,向自己微微搖頭,便暫時打住了動作,笑道:“好,既然裴兄慈悲為懷,那便由得裴兄處置就是。”

孟瑾棠等人都猜到,無情劍方才之舉,是想用樂聲將尚且沉迷於秘籍中的江湖人士給喚醒,但按照溫飛瓊的方法來,便如當頭棒喝,若是沉迷的情緒太深,難保不會產生內傷,這也是那些清醒過來的人隻阻止自己的好友繼續沉迷的緣故——很多人現在的狀態近似走火入魔,若是不熟悉對方的武功路數,貿然出手,沒出事便罷了,若是因此讓對方受了內傷,豈不白白惹得一堆仇怨上身?

裴向舟從隨身行李中取了木魚出來,閉目敲擊,同時低聲頌念經文,木魚聲與念經聲混在一塊,那些沉迷於秘籍中的人,神情也漸漸平和了過來,其中不少還露出了從夢中醒來般的驚寤之色。

木魚聲中,太子跟二皇子的情緒也隨之平複下來,感到內心的驚懼之意在慢慢衰減。

扶琅璟翎注意到了對麵不善的目光,微微笑了笑:“諸位這樣瞧著小王,難道是小王違反了什麼事前公布的規則麼?”

“……”

江湖人一時啞言——扶琅璟翎確實沒違反規則,他隻是合理地利用規則,在沒有親自出手的情況下,險些讓大夏這邊來了一波嚴重減員。

更令人氣悶的是,江湖人這邊還不能用相同的方式還以顏色——高深秘籍本就罕見,武林中人又不能輕易向外人公開師門的教學內容。

孟瑾棠凝視著對方,感覺有些不對。

——若是對方當真想是把他們的性命留下來,那現在的所作所為還不夠分量,而且扶琅璟翎也沒趁著方才大夏江湖人陷入混亂的時候順便做些什麼,但若說單單隻是折騰人,這位小王子又不似如此任性之人。

扶琅璟翎笑了笑:“《無常決》是都婆國王室的獨門武學,許多年以前,我先祖還在世時,秘籍不幸被人竊取,如今隻有殘本餘下,便想趁此機會請各位看看,能否補上殘缺之處。”

孟瑾棠直覺這個“不幸被人竊取”的表述後麵,還埋了點彆的可觸發支線。

她凝視著扶琅璟翎,尚且沒瞧出什麼異樣來,不遠處白雲居的坐席那邊,穿著隨性姿態比穿著更隨性的袁去非,忽然收斂了麵上無所謂的神色,垂下頭顱,向地上猛地噴出一口顏色略深的鮮血。

血裡帶著一點明顯的腥味。

杜靜若扶住師姐,伸指疾點袁去非心口%e7%a9%b4道,幫著抑製傷勢,但運勁之時,卻感覺到丹田中傳來一股滯澀之意。

仿佛什麼開關被打開了一般,從袁去非開始,江湖人這邊接二連三出現了吐血的症狀,許多人甚至不能維持端坐的姿態,從坐席上滑落下來。

有人豁然站起,指著都婆國那邊,但還沒能怒斥出聲,就原地晃悠了兩下,重新跌坐回了位置上,本來血色充沛的雙頰,也顯出一點了不易察覺的烏青。

在這種大型群體debuff降臨的時候,便顯出了寒山掌門坐姿上的高瞻遠矚,跟彆的因為坐不穩所以滑到地上的人不同,她從一開始就是斜靠在軟墊上頭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眼瞧對麵人仰馬翻,扶琅璟翎卻像是沒看到近在眼前的異變一樣,微笑道:“其實無論多貴重的秘籍,終究不過是外物而已,失竊了便也失竊了,但隨著秘籍一同不見的,還有一份跟製毒有關的書籍。”歎道,“小王萬萬不曾想到,時隔多年,書上所記載的奇毒居然會當真出現,還出現在了都婆國的王宮之中。”

江湖人不耐煩繼續聽扶琅璟翎講故事,奈何體內氣息如沸,莫說張口說話,就連繼續站著也有難度,一時間難以找人算賬,有些人往坐著裁決之人的台子上看去,卻發現包括鎮國公在內的許多沉命司人員,也都滑到在地,看上去狀況十分不妙。

若是他們全軍覆滅的話,江湖人這邊還好,畢竟來的都是新秀,不管有什麼嚴重後果,總得等到這一屆門派高層都退居二線後才能顯露出來,但鎮國公若是出了事,那一直跟他針鋒相對的劉丞相能直接上天。

孟瑾棠支起身,青色的衣擺拂在地麵上,她伸手一探,動作雖然不算快捷,但方位的拿捏恰到好處,手指輕輕搭住了阿卓的腕脈,細絲般的真氣順此而入,遊走一圈後,發現這個小姑娘的經脈中,果然多了一線性質古怪的毒素。

陳深的情形與阿卓全然相同。

扶琅璟翎雖然麵帶微笑,但目光深處,卻有種我為刀俎,人為魚肉的篤定之意,繼續道:“家姐一時不察,身中奇毒,而給她下毒之人,便來自你們大夏。”抬起眼,目光在孟瑾棠等人身上轉過一圈,聲音裡多了點切齒的恨意,“都婆國的醫官費了極大心力,總算將家姐體內毒素分離出來少許,並參考典籍,研究出了配方,如今小王便以牙還牙,也叫諸位大夏的好朋友親身領教一下,這份名為‘心火如沸’的毒藥,滋味到底好受不好受。”

在此前,這位都婆國的小王子無論行為還是神情,看著都沒什麼異常之處,就算做點小動作,落在旁人眼裡,也多被解讀為是在追求大會比試的勝利,直到此刻,才終於露出了報仇的獠牙。

鎮國公伸手按住心口,片刻後皺眉道:“扶琅垂明殿下中毒了麼,她可有什麼大礙?”

——扶琅垂明就是這位都婆國小王子的姐姐,都婆國皇儲,她是都婆皇後的第一個孩子,一向深得父母跟兄弟姐妹的喜愛信賴,可謂舉足輕重,此人若是出事,兩國說不準便會重起戰事。

尤為令人在意的是,扶琅璟翎剛才特地提了一句,害得她姐姐中毒的罪魁禍首,乃是大夏人。

扶琅璟翎定定地凝視著不遠處的大夏人士,目光從鎮國公開始,慢慢移動到太子二皇子等人身上,目光異常複雜,又像暢意,又像失落,他閉了閉眼,半晌後才睜開,淡淡道:“‘心火如沸’乃是無解之毒,諸位如今已切身體驗過了,當知小王所言不謬。”微微笑道,“有勞鎮國公見問,不過我姐姐若是好不了,都婆國自會派兵前來大夏,為姐姐討個公道。實不相瞞,小王這一回遠道而來,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否則那麼些厲害的王兄王姐不派,偏偏派我這個沒甚本事的閒人做甚?”

鎮國公等人聽見那位扶琅氏的小王子侃侃而談,言下居然大有玉石俱焚之意,一時間居然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妥當。

太子勉強勸了一句:“貴國的垂明殿下若是有什麼不適,大可合兩國之力,為她診治,還望璟翎殿下莫要一時衝動,耽誤大事。”

扶琅璟翎掃了太子一眼,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都婆國因為扶琅垂明中毒之事,已經耗費了巨量的人力物力,卻一直沒能解決——這位王儲性情脫略颯爽,一向頗受愛戴,國中多有願意為之效死者,自中毒以來,許多高手都前來幫忙,有希望以真氣將人體內毒質逼出的,也有幫忙運功續命的,還有些人更是自願服毒,為扶琅垂明試藥。

扶琅璟翎與扶琅垂明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自出事以來,日日憂心如焚,他查閱國內典籍,又派了探子去中原探查消息,最終決定往大夏走一趟。

他想,既然姐姐中毒之事乃是大夏之人動的手腳,那破局的法子,還得從大夏那邊著手才是。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扶琅璟翎憶起往事,自知雖是破釜沉舟,但內心實在殊無把握,眉間自然露出三分抑鬱之色。

太子跟二皇子看這位異國王子神色陰鬱,生怕對方怒上心頭,立刻要與他們同歸於儘,一時間訥訥不敢多言。

此時此刻,屬於大夏的高手,大部分都已失去戰力——前來參會之人,多是江湖各門各派中的出色弟子,在師門中一向深孚眾望,若是換了旁的時候,倘若在外吃了大虧,多半能尋得師長為自己討回公道,但此事涉及大夏與都婆國,萬一有什麼不妥,說不準便會引起兩國戰火,到時候無論主要責任是不是這些年輕人的,黑鍋都算是背定了,不少名門弟子甚至在心中思忖,待會若是能死在扶琅璟翎手中,倒也乾脆,不算辱沒自家門風。

裴向舟的目光從都婆國小王子那邊,移動到不遠處那位青衣少女身上,心中的憂慮之意越來越重,他不止擔心都婆國的問題,更是擔心掖州之事——掖州有一半區域都不在大夏的管轄之內,若是寒山掌門跟青蛾宮少主雙雙出事,邊境焉能不亂?

掖州之人愛戴寒山掌門,可不亞於都婆國人愛戴那位扶琅垂明殿下。

坐席之上,青衣少女垂下目光,打開了唯有自己能看見的個人麵板。

她盯了上頭的信息足有半分鐘,才看見[寒毒入體]後麵刷出了一個[以毒攻毒]的狀態,可惜沒持續多久,就立刻消失。

孟瑾棠神色一動,心中恍然。

——如果說毒藥圈也有鄙視鏈的話,那麼自己身上的無名寒毒絕對站在了金字塔的頂端,隨著對她個人健康的不斷滲透,也順帶著起到了一點抵禦外部毒藥侵襲的作用。

扶琅璟翎所下的奇毒雖然厲害,但比無名寒毒還要差上一些,居然沒對她產生真正的害處。

換句話說,孟瑾棠是大夏這邊唯一一個保有全部戰鬥實力的高手,她看了眼都婆國那邊,在心中思忖後續該如何應對。

知名度太高也是負擔,孟瑾棠想,抓了陳師弟阿卓師妹還有薊飛英一起跑路也不是不行,但這樣一來,莫說中原地區的友善度得基本歸零,名望值也得跟著跌至穀底。

一片安靜之中,溫飛瓊忽然微笑道:“溫某與正道的大俠少俠們不同,一向愛胡亂揣測旁人,這一路上所用的茶水點心,甚至方才送來的秘籍書頁,在下其實都有留意,沒曾想還是中了殿下的暗算,實在是佩服之至。”

扶琅璟翎抬眼看他,道:“溫公子是想問,這份毒藥是如何下的麼?”

溫飛瓊:“如何下的,在下其實已經猜到了一些。”笑,“孟掌門是掖州之主,醫術精湛,應該也有所覺察。”

孟瑾棠微微點頭:“我方才就在想,為什麼第一個出事的人,會是白雲居的袁姑娘。”頓了頓,道,“若是在下想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