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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手腳都如此伶俐。也有人想,雖然孟瑾棠本人改了書生裝束在外行走,一路上也沒提前喚人出迎,但指不定用了什麼秘法與部署聯絡,城中人早已收到了消息,隻是假裝不知,讓門下十歲左右的弟子們喬裝成本地居民,玩耍打鬨,好令外人不敢小覷。

寒山派的永濟城外院不在城中心,城裡不便縱馬,眾人緩轡而行,走了好一會,才隱隱看見大門。

大門此刻是敞開著的,往來的路人看得見甚至裡麵的門房。

那門房應當是一個老頭子——武林大派的看門之人,多是身強力壯之人,寒山派卻安排一個年紀老邁之人負責此事,豈不怪異?

有人覺得或許那門房隻是看似普通,實則有驚人業績,但對方氣息濁重,顯然不算是高手。

再往前走兩步,有人忽的注意到,在看門的老頭邊上,居然還有一個頭戴小帽,身材瘦削的漢子。

——那漢子動作輕盈無比,江湖人多耳目靈便,但他們中間大部分人,竟然都沒有提前聽到對方的步履聲跟呼吸聲。

第一百章

老門房眯著眼,小聲咕噥了兩句話,身邊那漢子無奈地歎了口氣,也不見如何起身提氣,輕飄飄一個跟頭從牆上翻了出去,須臾間拎了一壺新打的酒回來。

隨孟瑾棠前來的樂吾山莊弟子已經瞧出,此人縱掠間不僅快若乘風,偏偏還輕若鴻毛,乃是一位了不起的輕功高手。

——此等高人,平日裡為何在此受門房驅使,為那老頭跑腿打酒?

孟瑾棠下馬,老門房看見來人一身青衣,又頭戴帷帽,表情一瞬間變得又驚又喜,連忙過來迎接:“原來是您回來了!”催著邊上的人,“商哥兒,快去裡頭知會一聲。”

從“風大俠”變成“商哥兒”的風商再次站起來,麵無表情:“……哎,我這就去。”

——旁人看著老門房的態度,隻覺得掖州王極受部下的尊敬,但本地人都清楚,就算是看守大門的人員,能遇見寒山派掌門的機會,都算極其罕見,畢竟按孟瑾棠以往的習慣,出入時不一定沿著正規路線行走,也多虧了守衛人員武功平平,沒給她回家的路途造成任何阻礙……

*

深冬,庭院中梧桐早就落淨了葉子,此時此刻,有人正在掃地。

那人身姿挺拔如竹,目光落在身前方寸之地,手中掃帚徐徐而動,帶著地上的積雪順勢揚起,仿佛是一縷又一縷流動的雲氣,頃刻間便自然而然地清出一大片空地來。

裴向舟的目光落在對方的身姿步伐上——此人與其說是在掃地,更像是在練劍。

掃帚是他的劍,漫天的大雪就是他的敵手。

彆人沒有裴向舟的眼力境界,但隻是粗略看去,也都覺得這名少年意態舒展,觀之令人心曠神怡。

孟瑾棠看了一眼,也是暗暗點頭——徐在玉沒有拘泥於她所傳授的武功招數,將《白雲劍》、《掃葉棍法》還有《鬥室劍法》相結合,融在了這一掃又一掃的動作之間。

眾人還未踏上遊廊,高冰弦已經聞聲而至,她步履匆匆,雖然目光中帶著一絲急切,但舉止依舊有種柳絮般的輕盈從容。

裴向舟忽的意識到,高冰弦的身法與之前掃地的少年居然有些相似。

他想了想,感覺自己大略有些明白了寒山派武學的風格。

高冰弦臉上帶著春風般的微笑——術業有專攻,如果把待客也當做一個生活技能的話,那麼孟瑾棠的熟練度隻有初級,而她至少也是高級水平。

不管客人的武林地位是高是低,高冰弦都依次打過了招呼,言語間透著十二分的親切溫柔,說說笑笑間,將眾人慢慢引到花園中坐下。

花園內的亭子四麵都圍上了銀線紗,與無邊雪色相映成趣,亭內早已點上了火塘,內裡溫暖如春,裴向舟兩人是淨華寺弟子,雖然出身名門正派,但在生活細節上並不如何講究,看著此地的布置,稍稍覺得奢侈,但轉念一想,孟瑾棠本人麵色蒼白如霜,而且又有咳疾,高冰弦如此設計,除了待客之外,多半是考慮到掖州王本人不耐寒冷。

……難怪孟瑾棠功夫這般高明,卻直到今年才在掖州以外的地方出現過,想來是體質虛寒,無法長途奔波的緣故。

若論武林地位,眾人裡麵自然以孟瑾棠為最高,但她是本地主人,便請了裴向舟坐首席,眾人說了兩句江湖上的閒話,就看見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端了菜肴上桌。

這婦人眉形如刀,膚色白皙,小指上有一道淡淡的傷痕,盤中的菜肴雖重,由她托來,卻是輕若薄紙。

眼尖的人已經從頭腦中的資料庫調出了對方的真實身份,這位廚娘裝扮的女子,乃是昔年頗為有名的“薔薇刀”,她數年前便已銷聲匿跡,不料如今竟在掖州王的府上重新現身。

——其實跟鐵匠還有醃酸菜的大媽一樣,“薔薇刀”也並非掖州本地的人才儲備,而是孟瑾棠做任務時順手撈回來的外援。

不少江湖人心下駭然——此地到底有多少高手?以“薔薇刀”的本事,居然隻能在廚下工作麼?

孟瑾棠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也沒法解釋兩邊因為信息差而產生的誤會——不是她腦回路清奇到非要讓一個江湖高手去廚房工作,而是在剛認識的時候,這位隨便找了個小鎮歸隱的“薔薇刀”就已經放下砍刀,拿起廚刀,滿懷熱情地投入到烹飪行業當中,而且跟鐵匠與醃酸菜的大媽不同,“薔薇刀”過來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雙方交換了點心,這妹子一嘗之下,對寒山派某弟子的手藝大是欽佩,當場問喬裝後的孟瑾棠要了一封舉薦書,不遠千裡搬了過來,打算換個環境深造一下。

有人在打量廚娘,有人則在打量餐具——桌上的器物主要是銀器跟瓷器,其中的瓷器固然精巧,而銀器的製作工藝也極為了得,顏色純正,質感細膩,座中有識貨之人,發現這些銀器在製作手法上帶點江湖風氣,應該是擅長鑄造刀劍之人的手筆,如無意外的話,絕對是此道大家。

對此,孟瑾棠全然無覺——跟某些識貨之人不一樣,她的[鑄造]技藝自從扔下後就沒在撿起來過,所以完全沒get到餐具特彆之處。

當然客人們也不用為“一個擅長鑄造刀劍之人居然隻能給掖州王打盤子”而感到遺憾,畢竟這人的手藝用在做金屬餐具上還算對口的,那位鑄造大師真正的心血之作,其實是一隻跟鑄造沒半點關係的酸菜壇子……

廚娘先上了一道雪藕,一盤醬水豆腐炒的菠菜,一碗素燒鵝,一碟玉蘭片,一碟山栗跟橄欖做的梅花脯,一大碗羅漢豆腐,還有一盆梅粥。

前麵的菜色之所以以素材為主,是考慮到裴向舟兩出身淨華寺,在飲食上偏愛清淡。

當然江湖人士也都清楚,淨華寺內的弟子並非都是出家人,尤其是一些小孩子,都是等長大點後才會考慮剃度問題。淨華寺有前輩曾言,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也不必完全杜絕葷腥,但裴向舟受派內風氣熏陶,日常用飯,還是以素食為主。

雪藕不是這時節的東西,嘗起來居然如此新鮮,也是難得,那盆梅粥是采了紅梅做的,原料簡單,就是白米、冰糖還有梅花瓣而已,唯一的難點在於花瓣下得太早,必定會因為高溫而失色,若是下得太晚,梅香便不能滲入粥中,不過做菜的“薔薇刀”乃江湖人士的話,心思細巧,想著可以用陰性內勁裹住梅瓣,小火慢燉,才能做到色香俱全。

在餐桌上努力讚美主人的招待對於不少吃飯方來說,屬於默認的潛規則,多虧了永濟外院的菜色的確不錯,給他們的讚美提供了不少素材。

孟瑾棠一路上消耗太大,反倒有些懶怠進食,隻隨意喝了點清粥,她嘗了口醃蘿卜,倒是略有驚訝——今日的小菜十分爽口,想來必定是那位大媽的手藝。

注意到孟瑾棠似乎對小菜有些偏愛,不少本來沒興趣的客人也取用了一些。

他們一嘗之下,頓時理解了掖州王方才的感受——這盤醃蘿卜不但異常爽口酥脆,而且仔細看來,蘿卜中的脈絡並非連貫的,而是早被人以獨特掌力所震斷,表麵卻看不出半點痕跡,這才早就了如此特彆的口味。

這等掌力不似“薔薇刀”的手筆,所以廚下一定另有高人存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部分客人們默默咬著醃蘿卜,覺得這一定是來自掖州王的警告——若是膽敢心懷叵測,那麼醃蘿卜的今日,就必定是他們的明日。

同一張桌子上,有人在吃飯,有人在看領導吃飯,有人在驚心動魄地吃飯,還有人在吃飯的時候,順便考慮了一下人生的方向。

“定掌”跟“損針”彼此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做廚娘打扮的“薔薇刀”,一時間心下具是若有所悟。

他們倒是能夠猜到“薔薇刀”為何年紀輕輕,就在前途大好的情況下,做出了根本性的職業調整——少年子弟江湖老,許多江湖人將性命與熱血都潑灑在了這片武林當中,年輕時一身豪氣,等年紀大了,不管是顧忌兒女,還是厭倦江湖鬥爭,便選擇了悄然歸隱。

兩人受孟瑾棠救命之恩,本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合適,見到這一幕後,一時間具有在此留下之意。

“定掌”本在知曉孟瑾棠身份時就有所猶豫,之所以遲遲下不定決心,是不願重新涉足江湖,但從“薔薇刀”依舊能選擇專心廚藝這點看,掖州王本人除了傳言中的心狠手辣之外,倒也有寬厚的一麵。

“定掌”與“損針”的孫子跟孫女也想讓長輩留下,他們還年輕,滿懷雄心壯誌,就算受到過挫折,也依舊對江湖有著無限向往。

孟瑾棠久病,裴向舟有傷在身,其他人裡不少也在趕路途中受了些損傷,沒多閒聊,飯畢後就被各自安排了住所。

高冰弦一直坐在孟瑾棠身邊,看人起身,溫柔親切的臉上瞬間多了絲緊張的意味,趕緊伸手,將對付扶住:“您小心。”

“……”

旁人看高掌院那般小心翼翼,覺得這姑娘多半是沒見過她家掌門在外“舉手之勞”時的英姿。

*

如果說亭內的溫度隻是“如春”的話,那孟瑾棠的房間,則非常有針對性地提高到了“如夏”的等級,就算沒學過武功的人進來待上一會,多半都得覺得直冒熱汗,但高冰弦握著孟瑾棠的手,卻覺得還是那麼冰涼。

高冰弦關切道:“掌門臉色似是不大好。”

孟瑾棠忍不住笑了下:“我臉色又何時好過?”

第一百零一章

孟瑾棠先在榻上小憩了一會,然後便老老實實地爬起來打坐調息,等夕陽將落未落之時,總算感覺經脈中的寒氣平複了一些,便開始整理路上獲得的禮盒。

對如今的孟瑾棠而言,一些白色品質綠色品質的物品,已經稍稍顯得有些占地方了,除了一些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