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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307 字 4個月前

裡間夫人聽見動靜,大概就是趁著這會兒先把孩子藏進了密室,這才逃過了一劫。

至於最後的小廝,是他知道倘若沈家人都死了,自己卻好端端地,自然會給人懷疑,所以故意誆騙穿小廝穿了自己的衣裳,趁其不備將他殺死,弄的麵目模糊,假裝是自己被殺。

做了這些後,他摘下了沈大人的玉佩,故意的趁人不注意丟在街上,正好給那慣偷拿了去,成功地禍水東引,也完全去除了自己的嫌疑。

蔡采石把這審訊的所有經過都說了一遍後,道:“他一口咬定,是親眼見到沈通判家中藏著金銀,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說謊的必要。”

無奇也被這離奇的內情驚呆了,聽到這裡便問:“可他既然交代,怎麼竟又自縊了呢?”

蔡采石道:“府衙裡的人說,殺的是官一家,又是四口人命,犯下如此大罪,這人應是怕受刑、或者最後被淩遲處死之類,所以嚇得自儘了。”

這倒是也能說得通。

無奇道:“你們審問他的時候他沒透露什麼?”

蔡采石搖頭:“他最關心的隻是沈大人府裡的銀子到底藏在哪裡。可惜他到死也無法知道了。對了……你說著沈府真的有金銀?可若有,又到底在哪兒呢。本來最適合藏寶的就是那密室,可密室裡都空蕩蕩的,彆的地方也未必可能吧。會不會是這人當時聽錯了、看錯了?”

無奇本來想儘快收拾回京,但畢竟自己來了一趟,到底是得善始善終。

見蔡采石為難,她便說道:“正如你所說,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說謊的必要了。既然如此,那案發那天晚上的經過自然也不必再捏造。如果真的是聽錯了,沈大人應該會辯解,但他並沒有提沈大人曾解釋過。所以……一定是真有其事。”

蔡采石驚呆了:“你是說,這位沈大人當真隻是表麵清廉,實則是個貪墨之人?可、可要真是如此,怎麼會沒有人察覺?何況他又能從何處貪墨斂財?”

無奇本來也一籌莫展,聽著蔡采石這接二連三的幾個疑問,卻像是頭頂上有幾個響雷滾過。

她眯起眼睛,定定地看著蔡采石:“你問的……不錯。不錯。”

蔡采石一愣。

無奇喃喃:“百姓們雖可以一無所知,但官場之中總不會無跡可尋。至於從何處貪墨……在其位謀其政,通判所管轄的……”

蔡采石知道她說的每句話都可能極重要,便豎起耳朵聽著,此刻便接口說道:“這通判管轄可大可小,一個州的官司訴訟,戶口,賦稅,乃至糧運,防務……”

無奇一言不發,隻有蔡采石不算高的聲音,極清晰地在耳畔響起。

她想起了那日在江上,目睹的襄州過路的漕運糧草船。

無奇本來想去牢房中看看,但現在卻改了主意。

目前,她急需要做的,是證明一件事。

誰知兩人才說完後,林森也趕到了。蔡采石問:“你怎麼不在府衙看著那些人乾事?”

“誰還有心管那些!”林森皺眉擺手,急忙問無奇:“我才聽人說,襄州這邊運往梁州的漕運司糧草在江上出了事?”

原來府衙那邊也傳來了緊急公文,林森得知消息,立刻便想到了無奇。當下放下那邊的事情便趕了來。

蔡采石自然不知:“你、你說什麼?”

無奇苦笑:“我也是才知道的。”

蔡采石才信真的出了事:“這、這好好的怎麼會……”

他也立刻想到此事既然是真,那麼郝四方恐怕也會被波及其中。頓時驚愕地看著無奇:“小奇你早知道了,怎麼不告訴我?”

此刻他才有點後悔,剛才來的時候明明察覺無奇的臉色不對,可因為一心想案子,竟沒在意。

無奇反而鎮定下來:“不打緊,父親自然會應對此事。我雖著急,但於事無補。橫豎先把此處的事情撕擼清楚了,這才能放心回京。”

林森看著她,忍不住道:“這還撕擼什麼,真凶自殺了,案子到此完結。這兒的官,從上到下沒一個好相與的,當初我們初來乍到,一個個麵上熱,心裡可暗懷鬼胎,倒像我們查出來什麼似的。現在才知道,他們是真的揣著明白裝糊塗。”

無奇問:“怎麼說?”

“這還用說?沈府案發後,他們似乎雷霆萬鈞的就拿住了‘真凶’,還好幾個呢,一番審訊,都定了罪,如今卻怎麼樣?證明這都是冤假錯案!你方才沒見過,那知府、司獄,一個個臉色難看的,還一直說多半是有什麼誤會!我看他們至今還不信真凶另有其人,試圖遮掩呢……”

林森說到這裡,皺眉道:“這可真奇了怪了,他們不想要真凶伏法似的。哦不對,真凶已經自殺……”

蔡采石歎道:“好了,你又說遠了。”

林森攤手道:“我無非是想跟小奇說,不用管這裡的事了,沒什麼用。”

無奇卻淡淡說道:“事出反常,必有緣故。有沒有用,隻要做一件事……很快就知道了。”

蔡采石跟林森睜大眼睛:“做什麼事?”

兩刻鐘後,沈府。

這次不必偷偷摸摸,蔡采石叫人開了大門,大家浩浩蕩蕩而入。

且走之間,林森不住四處打量,乃至看到一尊石頭獅子也要上前摸摸,唯恐是金子做的,看的蔡采石發笑。

原來無奇之所以回到沈府,就是想要找到沈家侄兒口中的、給沈通判藏起的金子。

蔡采石看著林森上躥下跳地尋找,便跟無奇問:“你覺著這府內真的有?可是之前知府衙門的兵也來回搜了很多遍,倘若有什麼金銀,他們自然不會錯過。除非……”

“除非怎麼?”

“除非掘地三尺。”

無奇笑道:“掘地三尺的現成地方自然是那密室,可如今密室裡卻空空如也,所以自然有比這個更好的藏匿法子。還記得你帶上來的書跟那個陶罐嗎?”

“當然!”蔡采石忙答應。

無奇說道:“我昨晚上翻查了幾本書,終於找到了一點線索,那個其實並不叫陶罐。”

蔡采石問:“不叫陶罐又是什麼?”

林森探頭過來:“難道叫茶罐?”

雖然記掛著父親的事,以及惦記京城的阮夫人,可三個人終於又碰頭在一塊兒,一起斷案了。

這種感覺倒是久違的妙。

無奇忍笑:“自然不是。”

林森催著問是什麼。無奇道:“待會兒到了密室那裡,你再下去拿兩個上來,等我驗證妥了再告訴你。對了,還要再拿兩本書。”

林森雖不明白,但聽了無奇吩咐,卻在心裡也湧起久違的熟悉之感,忍不住感慨道:“怪不得這些日子我總有些懶懶地提不起精神,原來是少了樣東西。”

“少了什麼?”蔡采石問。

林森歎息:“少了小奇的耳提麵命、頤指氣使啊!她好久沒罵過我了,所以我沒精神,就像是那馬兒少了鞭子,所以不肯跑的快。”

這句話頓時引得大家都笑起來。

蔡采石更打趣道:“你想要鞭子,以後我買一根隨身帶著。”

到了長房屋內,林森一馬當先跳下密室,頃刻果然撈了無奇要的東西上來。

無奇先接過那兩本書,並不翻看,又遞給蔡采石拿著。然後才取了一個陶罐,伸手向內擦了擦,舉起手指頭看了會兒:“你們瞧。”

在場三人一起圍過來細看,春日眼尖,卻見那細嫩的手指頭上有很細微的、幾乎可以給忽略的些許金光閃閃的宛若粉末的東西:“這、這是什麼?”

無奇掂量著手中之物歎道:“這個,叫做坩堝。”

“坩堝?”仨人不約而同地重複了一句。

坩堝這種東西,市麵極其少見,而且製作起來也很麻煩。隻不是普通陶土製成的,而是需要稀有的黏土等物,才能鑄就。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林森眨巴著眼:“這個稀罕物是乾什麼的?”

無奇一笑:“這種坩堝,一般是用來熔金的。”

蔡采石臉色微變:“金……難道說,這兒真的……”

“是啊,”無奇把陶罐扔給林森,揮揮衣袖:“走,找金子去!”

小書房。

大家走到裡間,林森照舊對那三排書櫃敬仰讚歎:“這麼多書,若給我看,得看到幾時。這位沈大人也算是個飽讀詩書之人了。”

蔡采石也早留意了,這位沈大人的書櫃都是極厚實足有兩三寸的紫檀木所製,甚是氣派。

無奇隨便抽了一本下來,翻看了幾頁。轉頭看蔡采石正盯著自己,便把書遞過去:“你瞧瞧。”

蔡采石接在手中,打開細看,不過是最普通的一本陸羽的《茶經》:“這,這怎麼了?”

無奇抬頭掃了眼書架,道:“這裡若乾冊書,內容包羅萬象,可就這麼毫無秩序地擺放著,並沒有分門彆類,比如這四書卻跟閒書並排,如果真是愛書如命、上任也要抬幾箱子書的人,不可能如此粗心大意。”

蔡采石不由點頭,又看看手中的書:“那……到底如何?”

無奇道:“之前從地窖拿上來的那兩本呢?”

蔡采石忙從懷中掏出來。

無奇道:“你掂一掂。”

這要求著實怪異,蔡采石一怔,急忙照辦,才上手,就發現異樣!

林森在旁發愣,自己從書架抽了一本出來,看不出究竟。

春日一直從旁觀看,這會兒上前也抽了一本,在手中掂量了半晌,突然奮力一撕!竟然將一本書撕成了兩半!

這舉動把林森嚇了一跳,正要問她怎麼了,春日望著手中的書:“原來如此!”

林森湊上前去,猛然間他大吃一驚,被春日扯開的那本書的書背上,紙的包角之下,竟透出一點金色!

他疑惑地上前把包角拽下來,細細一撮,表麵的紙糊脫落後,一團不算很大的黃澄澄的金子出現在手上。

無奇在旁說道:“沈通判那侄兒沒說謊,這沈大人確實表麵清廉實則貪墨,隻是他很狡猾,並沒有留任何金銀元寶,而是將金子用坩堝融化,然後精密細致地藏在書上,有什麼比家財萬貫就放在眼皮底下、而且還無人察覺更加得意的呢?”

蔡采石如夢初醒:“原來、原來竟果然是個貪墨之人。”

他又盯著麵前書櫃,這才明白為什麼這書櫃用的是堅硬的檀木,且如此之厚實!畢竟是擔金子的,自然要做的極為堅實可靠。

無奇自然早就發覺了這些異常,又聯係那坩堝,一猜即中。

林森不死心,忙又去扒了其他幾本書,果然都有發現!望著這滿屋子的書,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感慨道:“這回,可真是書中自有黃金屋了!古人一點沒騙我!”

又想到那個沈通判的侄兒連殺數人費儘苦心竟不知金子在眼皮底下,而沈通判貪墨一世費儘心機卻落得這個下場,實在可笑可恨可歎。

忽然聽春日低聲道:“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