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高祖率先一步攻下了長安,還差點將我斬首,可最後呢?我還不是成了唐臣?”
他說的,的的確確是衛國公李靖早年的遭遇。
無奇攥緊了手。
李靖看無奇不語,便道:“我的意思你總該明白,這天下,有能者居之……而你跟瑞王要做的就是‘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就像是我曾經的選擇!”
就像是郝三江親眼目睹李光自刎,就像是她見到衛優身亡,此刻她聆聽者李靖的“教誨”。
無奇竟沒有辦法反駁他說的是錯了。
無奇幾乎有點恍惚了,起初堅定的認為不管是李光衛優還是李靖,都隻是銀針刺激的緣故,造成了假相,但是真的……
能“造”到這種地步嗎?
終於她道:“扶持端王世子,真的比太子要好嗎?”
李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神秘地笑了笑,然後他對無奇道:“平平,我識英雄重英雄,最不喜歡有才乾的人被泯滅,所以才給你跟瑞王機會,我知道瑞王等閒不會妥協,而這個任務,我交給你,你去勸服他,也隻有你可能勸服他,畢竟他心悅於你。”
無奇咬住唇,不讓自己出聲。
李靖又傲然道:“不過,要是連你也不能讓他臣服,那就彆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不能為我所用,就隻能斬草除根。”
無奇出門發現,風很大,帶著潮濕的氣息。
看看天色,雨好像已經停了,但空氣裡仍似有零星的水意襲來。
水聲也越發地響亮。
李靖往前一指,說道:“出了這裡的後院,是斷龍崖,你可要小心點不要試著亂跑哦,要是掉進懸崖底下去,那可就神仙難救了。”他借著說笑,警告了無奇。
無奇道:“我知道,現在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李靖搖頭,一笑:“我以為以你的見識,不會那麼頑固不化,或者會當我是你的伯樂跟知己呢。”
無奇的心又是一動,先前她心裡也曾這麼想過,可惜,敵我分明。
李靖指著前麵的房間:“去吧,他在那裡。”
說了這句他道:“平平,好好勸勸瑞王,以他的人品,才乾,不該就死在這裡。”
無奇猛然一顫。
李靖卻又似笑非笑道:“何況,他對你情深一往而神魂顛倒的,所以必要時候,‘美人計’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是為了保住他的性命。”
無奇皺眉,喃喃道:“原來大唐軍神也能說這種話嗎?”
李靖笑道:“難道我沒少年過?自然知道那種情不知所起卻叫人……”說了這句,他的眼中竟浮出淡淡的悵然,唇角一挑,沒有說下去。
無奇不敢再看。
越看,她越是會傾向於相信此人就是真的衛國公李靖。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可怕!
推開門,一股山風撲麵而來。
原來這間屋子正在懸崖之上,風從半開的窗外鼓蕩而入,不開門的話尚可承受,一開門就成了穿堂風了。
瑞王正站在窗邊上往外眺望懸崖上的瀑布轟鳴,風吹動他的袍袖,原本綰起的長發打散開一些,隨風揚起。
聽見門響他回過頭來,眼神清冷的,但當看見是無奇的時候,那眼中的冷意便化成了無限的溫柔。
無奇怔了怔,低頭進來把門掩上:“王爺……”
她簡單近乎敷衍地行了個禮。
瑞王大步走到她身旁,不由分說地抬手揉了揉她的頭:“他們嚇唬你了?垂頭喪氣的,不是說你的膽子很大嗎?”
無奇半是避讓地歪了頭,對上他如星的雙眸,她思忖著該怎麼開口。
但還是不知從何說起。
瑞王見她欲言又止,眼圈微紅的,便握住她的手,拉著她來到窗戶旁邊。
咆哮的瀑布響聲從外傳來,嘈雜的很。
瑞王將無奇環住,低頭在她耳畔低語道:“彆怕,很快會結束的。”
無奇正以為他不分時候又要胡鬨,聞言抬頭看向他。
“彆動,在這兒說話,就算那些人偷聽也聽不見的。”瑞王繼續低語。
無奇這才明白:“王爺、我……”她心裡想著剛才李靖跟自己說的話,那一句句話在瀑布的響聲中喧嘩,最終有一句跳了出來:“你知道我、你……”
瑞王向著她笑了笑:“你是小姑娘嘛、本王當然知道的。”
無奇差點就要掙脫他的雙臂了,她紅著臉:“你……”
她想問他是怎麼知道的,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治罪,為什麼要跑到清吏司。
總不會、真的像是李靖說的那樣吧。
瑞王看著她臉頰紅紅的模樣,他定了定神,微笑道:“正因為知道了,才忍不住要跟平平近一些啊。”
以前不曉得她是小姑娘的時候,也就那麼回事。除了見麵的時候會時不時有點心猿意馬。
但自從那夜探知了端倪,忽然間就有點類似於“老房子失火”。
一想到這家夥跟蔡采石林森、甚至蔡流風他們還每天的照麵、相處,而他卻孤零零地,眼巴巴地遠遠地看著……如何公平。
所以才不惜喬裝改扮,不過是為了親近人家而已。
誰知卻弄巧成拙地給人看了出來。
當然……也可以說是因禍得福。
無奇埋著頭:“我、我不想聽這些。”
“那你想聽什麼,告訴本王,我說給你……”他倒是有點兒哄孩子似的耐心。
“王爺!”無奇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不覺著、您這樣很反常嗎?”
因為知道她是女孩兒,就喜歡上了?
這也太過突兀了。
簡直比蔡流風跟她的表白還要飛來一筆。
畢竟蔡大哥,還勉強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可是瑞王……
而且他是王爺的身份,怎麼竟、就這麼突然的就……
瑞王道:“哪裡反常了?”
無奇焦灼,忐忑,怕。
蔡流風跟她告白前,她從沒想過這種男女之事,那對她來說太遙遠了。
倒不是完全的把自己當成男子的緣故,隻不過無奇有自知之明,她的性子,她的所為,以及她的“夢”,注定她不想當一個合格的賢妻良母,所謂兒女私情,那簡直如天方夜譚。
起初雖誤會蔡流風是斷袖跟斷然決然拒絕,但就算後來知道是誤會,也並沒有就“情生意動”地想要投懷送抱,雖然蔡流風的確是一等的好男子。
但一聲聲“蔡大哥”叫的太熟,猛然知道蔡大哥是把自己當做女孩兒似的關愛的時候,她隻想跑。
而瑞王顯然比蔡流風更具有行動力。
他也不像是蔡流風一樣謙謙君子的說“我可以等”,他根本沒想給無奇“逃跑”的機會,所以這會兒他正牢牢地,假公濟私般抱著她。
無奇鬱悶,她覺著不適合在這個情形下談論這些,簡直雪上加霜、不,是火上澆油才對。
於是她道:“王爺,李靖想讓我勸您。”
瑞王正想要在她的臉上來一下。
可是畢竟第一次,不熟練,也沒有經驗,所以還在預謀。
聽了這句他停下來:“勸我什麼?”
“勸您改扶持端王世子,您若不從,他就要……您明白的。”無奇儘量讓聲音平靜。
“他也是這麼威脅你的?”↙思↙兔↙網↙
無奇“嗯”了聲。
瑞王笑笑,並沒表態,隻問:“你隻見了李靖一個人?有沒有彆人在?”
無奇疑惑:“什麼彆人?”
瑞王道:“就是、他的同黨。”
無奇搖了搖頭。
這時侯,門外隱隱有腳步聲響,好像有人向著這邊走來。
無奇心頭緊張,恐怕是李靖來問情形了,因為緊張,她下意識地攥住瑞王衣袖一角而不自知。
瑞王卻察覺了,因而把她抱緊了幾分。
他心裡有一點點小小地喜悅,便低頭在她耳畔道:“平平,如果本王不從,他要殺了我,那……你呢?”
無奇小聲道:“我、我有點怕死。”
如果可以,她實在是不想死,畢竟再活一次極為不易。
瑞王笑道:“小東西。說點兒好聽的哄哄本王都不行?”
無奇歎了口氣,嘀咕道:“不過,說來是我害的王爺,要是他們要害你,我、我一定會攔著,若是攔不住,大不了我……把命賠給你就是了。”
瑞王眉峰微蹙,繼而笑道:“你啊……罷了。你還是給本王好好的吧。”
正說到這裡,房門給打開了。
有個女子的聲音帶著三分笑意道:“若不是親眼所見,妾身還真是不敢相信啊。從來不近女色的瑞王殿下,怎麼突然改了性子了?”
門外出現的,赫然是當初在秋浦謹身精舍見到的那白衣女子,今日她身著一襲茶色的衣裙,手中那握著剛摘下來的白紗冪籬。
風從門口掠過,也撩動百褶裙向著旁邊飄了出去,她看著無奇跟瑞王,微微一笑,看著依舊是那麼的美貌而和善。
若不是見識過這女子的手段,無奇其實是很欣賞她的容貌的。
對於美人,無奇向來格外的帶一點縱容之心,就算知道這女子心如蛇蠍,但此刻看她俏生生地立在門口嫣然而笑的模樣,實在是格外的賞心悅目。
她不由看向瑞王,想看看他的反應。
瑞王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淡冷了下來,甚至眼皮都好像往下垂了幾分,似乎眼前的事物不值得他睜開眼睛打量似的。
無奇一愣,心裡倒是有點明白:瑞王自己長得這樣美,已經是傾國傾城此色隻應天上有的程度了,自然不會把“仙女”級彆的女色再放在眼裡,畢竟這對他而言大概是再平常不過的。
白衣女子卻對瑞王的反應習以為常,反而笑道:“殿下還是舊日那個性子,這麼多年了竟沒有改一點呢。不、是我說錯了,畢竟有了這個小妹妹入了你的眼。”
之前在白衣女子出現的時候,無奇已經忙掙開了瑞王懷抱。
隻是瑞王一直攥著她的手腕,聽到這裡更是把她往身後一拉:“周琴北,這麼多年你東奔西走的辛苦了,隻是想不到你是越來越不擇手段了。”
無奇聽瑞王叫出了白衣女子的名字,心裡想:“周琴北,這個名字倒是怪好聽的。”
周琴北掃了無奇一眼,微笑:“殿下,這話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各為其主,你的不擇手段,難道比我少麼?何況一將功成萬骨枯,這道理你我都懂。”
瑞王淡淡道:“但是李光,衛優,還有那個李靖,本王自忖卻無法做到。”
周琴北手扶著門框,道:“這個嘛……隻要王爺你答應拋棄太子,棄暗投明,我自然把所有都如實稟告,如何?”
說了這句她看向無奇,笑道:“上次見麵我竟眼拙,沒看出是個小姑娘,若是早知道,也不至於就那麼粗魯了。殿下好眼力,挑中的人也是世間難得……想來殿下不至於就甘心埋骨於此,不得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