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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421 字 4個月前

道:“是。”當下就在門口上磕頭行禮,起身又道:“請公公轉呈父皇,兒臣盼父皇龍體早日康泰,萬歲金安。”

“放心吧殿下,奴婢會轉致陛下的,”李太監連連點頭,又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要歇在東宮?”

瑞王道:“因要送皇太孫回東宮,故而耽擱了,若皇上恩準,臣會歇在上書房。”

“也好也好,”李太監含笑道:“王爺也是一路勞累了,且先去上書房歇息,等奴婢請了皇上旨意,自然無礙。”

瑞王道:“勞煩公公了。”

李太監笑看了他一眼,退後數步進了內殿。

當夜,瑞王便歇在了上書房。

而也正是在這個夜晚,本該在皇極宮伺候的李公公,親自來見。

瑞王對於李太監的到來,早在預料之中。

彼此寒暄了幾句,李公公笑問道:“殿下這一趟出城,一切安妥?”

瑞王說道:“托您的福,有驚無險,甚至還有意外之得。就是不知這‘得’,是福是禍,正想請教公公。”

李太監詫異道:“王爺此話怎講?”

瑞王抬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木匣子,放在桌上,然後用手指慢慢地推到李公公跟前。

李太監看他一眼,抬手將匣子取了過來。

他輕輕地打開——才開了一條縫,一道奪目的異光直射而出!

李公公心頭一驚,忙又將匣子合的緊緊的!

“這是……”他皺緊眉頭看著瑞王,卻沒有說下去。

瑞王仍是麵色如常,輕聲道:“東宮有兩個害群之馬,因是宮內的人,本王不便插手,太子仁慈,我也沒有將此事告訴他。公公是內宮大總管,故而這人、物,本王儘數都轉致於公公,要如何處置,都在公公。”

李太監看看手中的匣子,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掌心。

他暗暗深呼吸:“王爺,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皇上?”

瑞王微笑道:“如今父皇犯了舊疾,恐怕未必喜歡聽這種舊年之事,且又是涉及後妃的,就算要說,也輪不到本王開口。而論起體察聖意,懂聖上之心,宮內再沒有人比得上公公您了。”

李太監盯著他,終於唇角一牽道:“王爺,您是想的仔細周詳,不過,這可是給了我一個燙手山芋啊。”

瑞王對上李公公的目光,也淡淡笑道:“本王相信以公公之能,自然會拿捏時機分寸,處理的妥當體貼,而決不至於會燙到手。”

“哈哈,”李太監仰頭一笑:“好啊,承蒙殿下如此看得起,我若是還推辭,倒是顯得矯情了。”

他看看手中之物,籲了口氣:“既然殿下把它給了我,我必然要想一個合適的法子,安安穩穩的完結此事。”

瑞王欠了欠身:“公公多費心吧。”

李太監把盒子揣入袖中,慢慢站起身來,他看了一眼瑞王。

宮燈下,麵前的人真正的龍章鳳姿,天潢貴胄的風範。

再加上這種縝密入微的心機,滴水不漏的做派……李公公心想:就算再怎麼韜光隱晦,這鋒芒仍是遮不住的。

所以明明大家都知道瑞王忠心於太子,但是因為他太出色了,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揣了揣袖中的東西,李太監歎了口氣。

這兩天在神鶴園林發生的事情,太子懵懂不覺,但宮內卻已經有了傳聞。

有線報說起皇太孫受到驚嚇,瑞王命人將跟隨皇太孫的陳公公數人拿下。

而後,瑞王叫人從湖中撈出了不明之物。

雖然不知道那是何物,但既然東宮的內侍跟這個有牽連,那東西跟宮內有關也是沒跑了。

皇帝不想見瑞王,差不多也有此中原因。

他不想這個兒子太聰明,可也不想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對皇帝來說,能從神鶴園林找到東西,瑞王自然是聰明的。

但若是他想進宮向著自己邀功,那他就是太過愚蠢了。

皇帝年紀越大,越有點不願意聽一些“喪報”,尤其是有關於宮中的。

他喜歡安泰祥和,其樂融融。

頭疼的舊疾是有,但沒有到不能見人的地步,隻是借口而已。

但其實皇帝也料錯了瑞王的打算,或者說,他低估了瑞王。

瑞王居然主動而果斷地把這東西給了李太監。

李公公當然知道瑞王是聰慧的。

可當發現盒子裡是那東西的時候,李公公在震驚之餘,忽然有點“怕”。

此刻他已然明白,瑞王先前去皇極宮,就算皇帝接見了,他也不會提起此事的。

因為瑞王顯然早就另做打算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怎麼做到的。

宮內人儘皆知,當初皇帝寵愛如嬪,所以把夜明珠賜給了她。

誰知雷電交加的夜晚夜明珠不翼而飛,如嬪從此受儘冷落,近來更是病的奄奄一息。

宮中多半都是拜高踩低之輩,有人甚至巴不得如嬪早死。

但他們實在是太過淺薄無知了,假如皇帝真的因夜明珠而厭憎了如嬪,如嬪一個失勢的妃嬪,又哪裡能夠再苟延殘喘地在這明爭暗鬥的宮內活上兩年。

這個夜明珠失而複得的太巧了。

而瑞王也送的實在太好了。

唯一讓李公公想不通的是,瑞王到底是如他自己所說的那些理由才轉交夜明珠的呢,還是……他已經看穿了皇帝的心意。

所以才合浦珠還原璧歸趙。

離開上書房之後,李公公看看這燈火輝煌的殿閣,他看不透瑞王的心意,但他很知道一件事:瑞王看穿了他,甚至還有皇帝。

從此之後,瑞王對於李公公而言已不是一個簡單的皇子了。

他得跟這樣的人站在一起。

因為瑞王若是敵人,會是他不願意做的噩夢。

就在無奇等離開京城的當天夜晚,雷聲轟隆隆響起,意味著入秋的第一場雨降臨了。

重重宮闕之中,相似的電閃雷鳴,周南宮中的小太監捧著如嬪的藥,緩緩從殿前經過。

正走著,忽地覺著身畔明光耀耀,把人的眼睛都閃到了。

小太監們不知如何,壯著膽子推開了原先的小佛堂的門。

裡間,那已經塵封很久的供桌上,一顆小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正在塵埃裡流光溢彩。

次日,皇帝親自駕臨周南宮。

果然,那的確是當初南邊進貢來的夜明珠,如今它突然地又回歸周南宮,明珠複還,光芒且更勝從前,宮中人人驚歎,紛紛傳說乃是吉祥之兆!

太醫院的精銳太醫們飛快趕到周南宮。

不多時,如嬪複寵的消息也很快傳開了。

王府內,費公公正繪聲繪色地跟瑞王稟告所謂那天夜裡的“天降祥瑞”。

但任憑他說的何等投入,瑞王仍是一臉冷漠。

他的反應,就仿佛在聽一個重複了幾千遍的故事般不動聲色。

這讓費公公很是受挫:“王爺,您怎麼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啊?這多神奇的一件事,對了,您不趕緊進宮向皇上朝賀嗎?”

瑞王瞥了他一眼:“說夠了就下去吧。”

費公公的臉立刻拉長了幾寸:“王爺,您近來是不是太冷落奴婢了?您也是嫌奴婢年紀大了不成?”他委委屈屈地看著瑞王。

“本王嫌你話多。”瑞王哼了聲,拂袖起身。

從桌邊往外繞的時候,袖子不知掛到什麼,吧嗒掉在地上。

“這好辦,那奴婢以後少說兩句就行了,”費公公轉憂為喜,顛顛地過去撿了起來:“喲,這是什麼?臟兮兮的……像是不要了的舊字紙,王爺桌上怎麼會有這玩意?奴婢拿去扔了吧。”

瑞王瞪了他一眼,劈手把那一卷東西拿過來:“出去!”

費公公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隻好皺著腦門後退數步。

這卷紙之上,是用一段細紅緞帶係住的,看著倒像是從哪裡弄來的女孩子的頭繩,打著一個簡單的活結。

瑞王隨意一扯,那細帶便散開了,捆著的幾頁稿紙像是得了自由般舒展開來。

瑞王看了看,終於隨意拿起了一夜,掃了過去。-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這一看,就沒停下。

直到付青亭進來回事情,卻見瑞王拈著一頁紙,眉頭微蹙而目不轉睛。

“王爺,”付青亭小心地喚了聲:“海陵那裡……”

瑞王眉眼不抬,卻打斷他的話:“這個是誰送來的?”

“顧九,啊不,是名卷那邊的段宏。”付青亭答了這句,忙道:“王爺,有什麼不妥嗎?”

瑞王琢磨地看著那雋秀的小楷:“這字,看著眼熟的很,倒像是在哪裡見過。”

第67章 許諾

不知不覺, 已經初秋。

無奇跟蔡采石出京都的時候,路邊上的柳樹不像是盛夏那樣清脆欲滴了,狹長的葉子裡透出了幾分秋意欲來的蕭索。

從離開吏部到出城, 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 但卻都知道彼此心裡在想什麼。

他們兩人所想的,當然是先前在吏部所見的、從秋浦返回來的錢代司, 韋煒, 苗可鐫……

苗大人的屍首。

當時驚聞噩耗的時候已經是魂不附體,動魄驚心,今日親眼所見,卻更是另一番慘痛,無以言語。

不管是蔡采石還是無奇, 亦或者身在秋浦的林森, 他們三人印象中的苗大人都是同樣的形象,雄壯威嚴, 身上有一種所向披靡勇而不懼的氣勢。

進清吏司後, 除了錢括,苗可鐫是罵他們最多的,但他們卻統一地對苗可鐫毫無任何的恨怨, 因為都看得出來, 苗大人嘴上罵的狠,實則是個並沒有惡意的人。

罵的狠, 無非是想要他們更爭氣些。

本來以為他們才進清吏司,日子才開始,將來給苗大人責罵的歲月慢悠悠地可長著呢。

哪裡想到,突然間毫無預兆的,所有就戛然而止。

那個看著好像是會從壯年一直罵到暮年, 從兩鬢烏青一直罵到滿頭斑白而精神絕不會減上一分一毫的苗大人……

沒了。

當看著他躺在棺木之中,臉已經不像是原先那樣黑煞了,他閉著雙眼,反而透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安詳”。

他不再生猛如初,也不會再暴跳如雷的罵人。

想到這個,無奇扶著棺木,還未低頭,眼淚已經湧了出來。

蔡采石在旁邊,也早就抬起衣袖遮住了臉。

猝不及防的訣彆,最叫人難以承受。

錢括黑著臉,跟部內的人交接一切。

韋煒站在棺木邊上,乾瘦的臉皮像是在黃連的水裡泡過很久似的,帶著皺繃在臉上。

他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從老友到訣彆,從憤怒到平靜,從悲傷到悲傷麻木。

這幾天,格外漫長的幾天,已經足夠他消化了。

足夠他從不能接受這個悲慘的事實,到最終木然地接受。

韋煒本來是不肯回來的。

他想給留在秋浦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