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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352 字 4個月前

身形過於矮小了些,容貌也過於俊俏了,這樣的外形,跟她縝密的性子、以及那種要追查真相時候的堅韌果決,實在是反差太大。

“你怎麼不問,本王為何不叫你二試?”

“啊……啊對了,差點忘了,”無奇抬頭,卻還是不敢盯著他的臉看:“王爺,您彆為難我們,是怎麼回事您心裡比誰都清楚的。”

“當然清楚,放心,你不用考什麼多餘的二試,或者說,你早已經通過了本王給你的試煉。”

“這、這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趙景藩看著她粉嫩嘟嘟的腮,手有點發癢:“從今往後,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無奇跳了跳,小心翼翼地看著:“學生……還是不懂。”

什麼是他的人,難道也要像是小狐狸春日跟黑衣人一樣,神出鬼沒地替他辦事?還是當他貼身的內侍?那可不行。

“郝無奇,”趙景藩看著她烏溜溜亂轉的眼珠:“你覺著‘官’怎麼樣?”

“官?”無奇疑惑:“殿下說的是當官嗎?這叫我怎麼說?”

“照實說,比如,假如讓你當官,你要當一個什麼樣的官?”

這次無奇不假思索的:“當然是當一個像是夏知縣那樣的清官,好官,明官。”

趙景藩輕笑了起來:“你這話說錯了,夏思醒死了,你不該拿他做比。”

無奇說道:“殿下才錯了。”

“嗯?”這真是奇事,從沒有人敢指摘他的話。

“夏知縣雖然殉職,但要是當一個好官清官明官,勢不可免會遇到種種艱難險阻,甚至以身殉道。何況《史記》有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夏知縣之死便是前者,若天下的官吏都如夏知縣一般,則天下大同。”

趙景藩靜靜地看著她侃侃而談的樣子,原本深邃的雙眸裡星流月動,他有些震撼,可是不想流露於麵上,但眸子裡光芒卻實在掩不住。

他隻好垂了眸子,假做不經意地說:“這話雖好,但是出處不佳。”

的確,這是司馬遷受了宮刑後寫得《報任安書》。

“何必在意這些細節,”無奇笑道:“對了殿下,你為什麼問我這些話?”

那個念頭在趙景藩心裡盤旋,在來之前他還懸而未決,但現在已經塵埃落定。

瑞王道:“本王想讓你當官。”

“當官?”無奇吃驚,旋即又鎮定下來:她畢竟還是個太學生,也沒什麼出色的名聲,瑞王大概是想讓她當個文書、主簿之類的官吧,倒也不算逾矩。

瑞王看著她,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你,要當官,官職不會太大,”他輕聲說,目光卻看向遠方,皇都之內的街市坊巷,六部所在,乃至皇宮內院,他沉聲道:“但卻可以管儘天底下所有的官員,不管是七品小吏,還是一品大員,隻要是有冤,或者有罪,你都可以管,都可以查,而且要查個水落石出,黑白分明。”

此刻的這一番話,在以後的歲月中,就像是鐫刻在無奇的心頭一樣,再也無法磨滅。

就在無奇為趙景藩這一番話震驚的無法醒神的時候,瑞王盯著她,喃喃道:“郝無奇,無奇……這名字怎麼如此古怪而拗口,無奇,平平無奇,好吧,以後就叫你平平了。”

第20章 三更

趙景藩自言自語著做了決定。

他看了一眼平平, 見她也正直愣愣地望著自己,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身形不高,她是仰著頭的姿勢, 表情也是格外的迷惘跟無辜, 甚至有一點小呆滯,跟她破案時候那種精明判若兩人。

從第一次見到無奇的時候, 趙景藩就發現這個人不一樣。

國子監人才濟濟, 廣攬天子腳下各路少年英才,這裡的太學生們當然也都是些鮮衣怒馬意氣風發之輩,各有各的不凡之處。

但在這麼多人之中,郝無奇依舊是極為引人注目的,不管她怎麼的紮堆合群, 她身上都有一種鮮明的特立獨行的氣息。

無奇以為她跟這神秘的麵具男子第一次相見是在青樓之中, 殊不知他們的緣起還在此前。

正是在這天策樓中。

第一眼,是他們三個灰溜溜地給趕出了琴房。

本以為是尋常的罰站而已, 誰知下一眼, 他們便撲啦啦地出了院子跟到了孫家。

當時趙景藩本已經要下樓了,鬼使神差的就停下來。

而後,他看到那個身形最為嬌小的家夥閃到後院, 她不慌不忙地指使蔡采石從孫家後廚偷水, 自己卻拎了個水瓢,一邊喝水一邊左顧右盼替他望風。

她看似隨意卻步步%e8%83%b8有成竹, 從容不迫,讓趙景藩無法挪開目光。

真沒想到,在雲淡風輕之中她三言兩語地就詐唬住了孫胥長跟丫鬟珠兒,把衙差們用了兩天、甚至可能還會更長時間都發現不了的真相輕而易舉地戳穿。

在陳主簿追問他們為何逃課之前,她同蔡采石林森三個又如同黃鼠狼般鬼鬼祟祟地沿著牆根逃走。

當時趙景藩看著他們逃跑的狼狽, 忍不住低笑著罵了句:“混賬。”

天策樓不愧是觀賞風景的最佳地點,趙景藩不費吹灰之力將這所有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忽然生出一個令自己都覺著意外的念頭。

因此才有了此後的青樓好戲。

那間青樓他看不順眼良久,因為跟地方捕快勾結,公然的販賣人口,逼良為娼。

他早就想滅了這個毒瘤,隻是在滅掉之前,他想利用這個地方,看一場戲,所以無奇暈倒之前所聽所感,並未錯覺。

趙景藩本以為這場他親自安排的戲會有點精彩,沒想到“精彩”到出乎所有人意外。

他在二樓上俯視底下的那道身影,過分嬌小,過分白皙,過分秀麗俊俏。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他一根手指就能戳死般的人,這樣一個本來會陷在他布置的圈套裡的小白鼠,突然反客為主,掌控了全局。

那時候趙景藩驚訝地發現,他還是小看了那個人的能力。

目光不由自主地開始追隨那道身影,就像是會從她身上看出什麼極其有趣的東西。

他一出生就是鳳子龍孫,不管如何,都有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自矜,再加上這幅太過出色的皮囊,瑞王殿下在千萬人眼裡都是最無可挑剔的,需要仰視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早早地對所有都失去了興趣,目之所視雖然是花紅柳綠的塵世,對他而言卻是灰撲撲的無趣,他隻是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該做的。

郝無奇的出現,在他的按部就班裡劃出了極其不規則的軌跡。

他猜不透下一步會怎樣,看不穿她小小的身體裡那顆心想的是什麼。

這正是樂趣所在。

忽然,他的“樂趣”歪頭問道:“殿下你剛才叫我什麼?”

趙景藩道:“平平,你覺著這名字怎麼樣?”

無奇眉心皺蹙盯著瑞王,有點疑惑,好像還帶一點點抗議的咕噥:“我家裡人才這麼叫我。”

確切的說,這算是無奇的小名。

趙景藩問:“怎麼,本王叫不得?”

“能叫能叫,殿下請隨意。”無奇立刻擺手妥協,這反正又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一個稱呼而已,彆說是“平平”,就是“貓貓”“狗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趙景藩見她應了,才又轉身,目光垂落,無意中卻看見樓下蔡流風帶著那兩個鴨雛,像是在說話。

“剛才……”

“殿下……”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了口,無奇呆了呆,忙停下來:“殿下您先說。”

趙景藩反而不想說了:“你想說什麼?”

既然他君子之風了,無奇不再謙退:“殿下,您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

“可是我還是不太明白。”

管官的官,這聽起來可實在了不得,無奇覺著自己沒吃透瑞王的意思,但他好像也沒有要多給解釋的意思。▃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瑞王仰頭看著天上曳過的一朵白雲:“不打緊,去了就知道了。”

無奇把疑問咽下:“那,菜菜、我是說蔡采石跟林森呢?”

瑞王側眸看她一眼:“他們兩個沒資格。”

“什麼?”這句話簡直讓無奇忘記了自己麵對的是誰:“什麼沒資格?我們是一起的!”

趙景藩似笑非笑地說道:“一起?”

晴好的日影下,這張臉實在過分的美,眉眼熠熠有光,間接地坐實了那個外邦使者的傳說。

無奇趕緊把要說的言語調整了下,免得褻瀆了這位王爺:“殿下,我們是一起去的少杭府,一起破案,我們三個是同進退的。”

之前趙景藩說取消他們的二試資格,皇帝的話是金口玉言,王爺的話當然也不是兒戲,隻怕祭酒已經聽在心裡去了。

如今他說要自己當他的人,難道說就這麼把蔡采石跟林森扔下了?

她可不能乾這種獨善其身撇下手足的無恥行徑。

趙景藩道:“他們兩個蠢蠢笨笨的,沒什麼用,彆去丟本王的臉。”

“殿下你看的隻是表麵,”無奇咬了咬唇,心中為難:“倘若殿下真的不想要他們,那至少恢複他們二試的資格。”

趙景藩道:“本王先前已經說了不許蔡流風徇私,如何要出爾反爾?”

“要麼出爾反爾,要麼就叫他們跟我一起。”無奇的膽子越發大了,她感覺到趙景藩興許不會對她怎麼樣,畢竟剛才說的那麼鄭重,是要用她的,既然要用她,當然不會輕易取她的腦袋,隻要性命無憂,她就可以蹦躂。

趙景藩顯然也意識到她的放肆,他低低地吸了口氣:“你……是在要挾本王?”

無奇還是很會變通的,立刻措辭委婉地表示:“當然不是,學生哪裡敢,這明明是讓殿下選嘛。”

“本王哪個也不選。”

“還是選一個吧。”

“不。”

“選吧……”

“不!”

“殿下……”

“你滾!”

“哦……是!”她像是個執著的小販,在強買強賣推銷失敗後悄悄地後退。雖然是隨時準備逃走的姿態,還不忘做最後的諄諄叮囑:“我滾可以,彆忘了選啊,不然、不然我可是不乾的。”

“你放……”

瑞王一句話沒說完,耳畔隻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響,她居然已經跑了。

此時此刻的趙景藩,有些啼笑皆非。

無奇意識到她不會有危險,所以開始肆無忌憚,而趙景藩也意識到她的“意識”,可的確有點無可奈何。

瑞王認為這郝無奇不過是暫時的刁蠻耍賴,無非是仗著自己對她有一點點“看重”罷了,她又的確有他喜歡的聰明才乾,所以這種小脾性還是在他忍受範圍內的。

他把這個美其名曰為“大人有大量”,而她隻是個“小人兒”。

但瑞王不知道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