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沒有講究精巧的開頭結尾,隻有滿紙日常:
【我預估了大致的派送時間,你收到包裹,應該是在晚上。晚上好,祁暮亭。
信是在9月13號的午餐時間寫的,當時我坐在“許諾”家門口的台階上啃冰棍,兩塊錢一支的老冰棍,可甜了,不遠處的桂花特彆香,我想吃桂花糕了。
今天拍了一場戲,許諾故意摔破了膝蓋,跟校外的混混走在一起,讓許弋誤會自己被欺負,敗露後,許弋打了他一巴掌。但許諾心裡的快意遠大於委屈,他對許弋的感情已經扭曲,不再是單純的兄弟情誼,因此許弋由擔心轉為憤怒的這一巴掌越重,他就越滿足。傅導說這場戲對我來說不好演,他怕我沒品嘗過相似的滋味,但我沒有NG,因為我把許弋想象成你了。
你不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但隻要把許弋想象成你,許諾的那些偏執、占有欲、嫉恨、怨懟和擔憂害怕,我不需要體會就足以想象。
下戲之後,我和江哥又去吃了巷尾那家牛肉麵,超級好吃的!老板是個婆婆,人特好,給我們多放了兩塊牛肉哦,還請我吃了自家的辣醬,哇,特彆下飯,我請婆婆給我做兩罐,到時候一起捎回去給你聞聞。下次我們都有空的時候,一起去錦城玩吧,我請你吃三兩牛肉麵(清湯的也好吃,我幫你嘗過了)。
一張紙要寫滿了,我不能寫第二張,因為那樣會有第三張第十張,可以湊夠畢業論文了。
好吧,晚安,祁暮亭。
我這裡下雨了耶。】
指腹摩挲過紙片,反反複複,裴疏槐坐在門前階梯上寫信的姿態那麼明顯,他停頓的時候會用筆頭抵住臉腮,鼻間發出小小的哼聲,冰棍在唇邊放久了,會凍住嘴皮,他會嘟囔著輕輕抵開,哼哧一口,泄憤般的把那一塊冰棍咬掉。
祁暮亭輕輕笑出聲,盯著滿紙思戀看了許久,疊好信紙,揣進信封。他打開那隻方盒,冰藍色表盤映入眼簾,下麵還放著一張迷你便利貼,語氣超拽的:【表盤顏色好看,我覺得襯你,隨手買的,不用謝。】
原來兜裡沒錢不隻是因為給陸安生買了塊表。
祁暮亭解下腕表,戴上新的,先自顧自地欣賞了幾分鐘,又拿出手機挑選角度拍了一張高清懟表照,在朋友圈發布,矜持地不配文字,引人遐想。
這個人的大號微信朋友圈也是一片荒蕪,連雜草都沒有,冷不丁這麼一詐屍,各方陸續點讚回複,家族群裡掀起了大浪花,艾特消息震得祁暮亭手心發麻。
他設置靜音,不理會眾人的豔羨、疑惑和打趣,兀自考慮了足足三秒,還是給裴疏槐打了通電話過去。
沒有空接也沒關——
“喂?”
裴疏槐略顯沙啞的聲音跳進耳朵,祁暮亭張嘴,字卻哽在喉頭,黏糊糊的道不出來。
“喂?”
“祁暮亭?”
“誒?咋不說話……信號不好還是手機壞了,這破手機!我掛了重新——”
“彆掛是我我想你了。”祁暮亭喉結滾動,屏息聽著裴疏槐輕輕的呼吸聲,重新整理語氣,又說一句,“我想你了。”
裴疏槐慢吞吞地“啊”了一聲,寫信時說那些酸話,這會兒倒挺害臊。
祁暮亭問:“這會兒還在片場嗎?”
裴疏槐“嗯嗯”道:“待會兒還有一場夜戲,拍完就回酒店。我剛換完造型,等傅導和同事演員說完戲就開拍。”
“今天還下雨嗎?”祁暮亭問。
“早上停了。”裴疏槐說,“聽說你忙得像狗,是不是還沒下班?”
祁暮亭不隱瞞,說:“大伯想讓我在兩年內調回總部,最近總部的一些事情逐漸由我接手。”
“哎呀,我們二哥要當家作主了,這也算升職了吧!”裴疏槐高興地拍拍肚皮,敲詐道,“苟富貴勿相忘。”
“嗯。”祁暮亭笑道,“到時候給我們小裴封個大紅包,至少比磚頭大塊。”
裴疏槐嘿嘿笑,笑完又失落,“傅導跟我招手了,我得開工了。”他頓了兩秒,主動坦白,“我走的時候從你那裡偷了兩身睡衣。我每晚都穿著睡。我也想你了。”
他說完就掛,祁暮亭聽著提示音,還浸在蜜糖裡沒回過神來。
“……這壞胚。”祁暮亭望著窗外的高樓大廈,夜燈霓虹,來往車流穿行熱鬨,拿著手機低喃,“裴疏槐,我想你了。”
*
不論做什麼,人一認真起來,日子就會過得格外快。轉眼又過一個月,這天下戲早,裴疏槐、江浸月和飾演林芋的女演員喬芮回酒店後成功互約,在十八樓的水吧聚眾打牌。
“三個二,走完!”裴疏槐氣勢洶洶地扔下三張牌,攤手道,“王炸翻一番,喬姐春天,翻兩番。”
“鍋裡一個子兒都沒了。”喬芮摸了下空抽屜,拿出手機給裴疏槐轉了二十。
江浸月兌換的兩百現金就剩十五了,他把十元那張給裴疏槐,歎道:“好不容易逮著機會玩一次,輸得精光。”
裴疏槐掙得盆滿缽滿,對敲門而入的導助說:“王哥,快來,今晚江哥和喬姐請大家喝奶茶。”
“今晚怕是喝不下了,明兒吧。”王哥說,“傅導說了,晚上咱們吃燒烤,就在頂樓露台,東西早就采購好了,自給自足。”
裴疏槐驚了,“今天傅導大壽?”
“傅導大壽得等明年。”王哥無奈,“帥哥美女們,今天中秋!”
三人沒一個知道,但沒有夜戲還有燒烤,這種好事誰聽了不高興?
裴疏槐:“我換件衣服!”
喬芮:“我化個淡妝!”
江浸月:“我先去烤肉。”
五分鐘後,裴疏槐穿著件坎肩短袖上到露台,彼時江浸月已經在燒烤台邊勤勤懇懇地烤串。他走過去巡視,發現都還沒熟,就拿出手機拍照。
又過五分鐘,喬芮穿著件小吊帶到達目的地。
裴疏槐盯她一會兒,問:“喬姐,你就塗個口紅啊?”
“我可以不化妝,但是不可以不塗口紅。”喬芮說。
裴疏槐不懂,“可是待會兒擼串,不是一下就蹭沒了嗎?”
“哎呀你不懂啦。”喬芮薅開他,指揮江浸月,“我想吃魚。”
裴疏槐也想吃,而且比她積極,主動去食材台擺了三條小黃魚送到江浸月麵前。
“得了。”江大廚任勞任怨地工作許久,把熟了的串擺盤,招呼道,“大小姐大少爺,可以吃了。”
喬芮虔誠地接過盤子,裴疏槐拎起其中一串五花肉,在空中晾了一會兒,送到江浸月嘴邊,很懂事地說:“江哥,您先吃。”
江浸月睨他一眼,吃掉五花肉,繼續烤串。
裴疏槐時不時投喂江浸月,湊到傅槿編劇他們那桌去聽八卦,又拿著手機這裡拍一張,那裡拍一張,猴子似的忙場亂竄。
喬芮嘖嘖搖頭,“這又是要給對象發照片吧?”
江浸月正在刷油,說:“你怎麼知道?”
“不要太明顯,我不信你沒看出來。”喬芮咬掉簽子上的牛肉,過了會兒才說,“剛進組那會兒,我和小裴還不熟,就覺得這大帥哥看著挺溫和客氣,但其實還是疏離,隻有偶爾對著手機打字的時候才不一樣,會莫名其妙地笑,可能他自己也沒察覺。”
江浸月笑笑,“小情侶恩愛著呢。”
“其實我有點好奇他對象是誰。”喬芮湊過去八卦,“會不會是黎菀?我之前在黎菀朋友圈看過他倆的合照,瞧著挺親密的。”
江浸月哪曉得,捧場地說:“還沒進組,黎菀就給我發消息,讓我多照顧小裴,聽那語氣,感覺她隻拿小裴當弟弟。”
這時裴疏槐拿著旺仔牛奶走過來,“老遠就看見你們倆交頭接耳,說什麼呢?”
“說你呢。”喬芮憋不住,“我裴,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是啊。”裴疏槐也不隱瞞,不過他很好奇,“真的那麼明顯嗎?”
江浸月歎氣,“超明顯的誒。”$$思$$兔$$在$$線$$閱$$讀$$
“那個,你對象是我們圈裡的嗎?”喬芮指自己,“我認識嗎?”
喬芮不是MQ娛樂的藝人,裴疏槐慢吞吞地說:“算半個圈裡人吧,應該……不認識。”
半個圈裡人,那得排除導演編劇演員和彆的劇組工作人員,範圍實在太廣,喬芮問:“是你同學?”
“不是。”裴疏槐說,“他比我大。”
“喔喲!”喬芮美眸一瞪,“還是姐狗戀!”
裴疏槐不滿,“罵誰狗呢!”
喬芮安撫,“此狗非彼狗啦,再說小狗本來就很可愛嘛。”
也是,說起小狗,裴疏槐有點想乾兒子了,雖然前兩天祁暮亭才給他發了接近半分鐘的語音,全是草莓的問候。裴疏槐挑了串土豆坨坨,裹了乾辣椒粉,去一邊看手機,祁暮亭沒有回複他的微信消息。
裴疏槐把第一顆小土豆吃進嘴裡,腮幫子鼓起。
露台突然吵鬨起來,裴疏槐轉身,看見十幾個工作人員推著推車進來。
這時,導助站起來,揚聲說:“各位,開機以來大家都辛苦了,每天忙裡忙外,我看好多人都忘了今天是中秋了。時間緊張,不能放大家都回家和家人團圓,但是中秋節的儀式還是不能少。傅導為大家準備了月餅禮盒,此外呢,我們剛才收到消息,MQ娛樂也為全劇組的工作人員特意準備了中秋禮物,所以待會兒每人可以領取兩份!”
眾人“喔喔”亂叫,工作人員開始逐一分發。
一個工作人員將兩隻禮盒放到裴疏槐身邊,裴疏槐道謝,放好空簽開始驗收禮物。其中一隻大紅袋子樣式傳統,裝的是月餅禮盒,聽場上動靜,是傅槿準備的那份,拆開來有十二隻月餅盒子,是十二個地區的代表口味。
劇組的工作人員來自不同地區,不得不說,傅槿在工作上下都是個細致的人。
另一份是墨綠色紙袋,同色半透明包裝,九隻新式月餅配一瓶桂花酒。月餅有桂花、水晶玫瑰、牛肉辣餡、奶油巧克力、桃花邊、百利甜酒流心、魚翅、茶葉和芋泥冰皮。
裴疏槐饞得慌,現在就想拆一個吃,突然見喬芮湊過來,驚訝地“誒”了一聲。
“小裴,你的口味怎麼和我們的不一樣?”
第56章 團圓
雖然包裝盒大小顏色花紋都相同,但裡頭的東西的確有細微差彆,喬芮和江浸月的禮盒都是相同的3*3規格,玫瑰、魚翅、茶葉各三隻,配一瓶桂花酒和精美禮品卡。
拿著兩隻包裝盒細細比對,喬芮發現端倪,指著盒子右下角的一排金色小字,說:“你這是定製款!”
裴疏槐一愣,一瞬間腦子裡冒出個念頭。
“這是MQ準備的。”喬芮八卦,“小裴,你在裡頭有人啊?”
“……可不嘛。”裴疏槐抱著禮盒,小聲說,“我上頭有人。”
喬芮哎喲喲地打趣,“那以後我可不敢惹你了。不過,”她腦子一轉,察覺出一點異常,“這些不同的月餅都是符合你口味的吧?這人這麼了解你又這麼用心……”
等等,MQ娛樂的工作人員算不算半個圈裡人?
喬芮瞬間懂了,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