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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可走了很久,亦沒有人理會他。

因著今日陛下遇刺,街上到處是士兵,又兼暴雨,百姓亦閉門不出了。

他走了很久,突然生出一絲妄念來,他想要逃,逃得越遠越好,逃到沒有人認得的地方。

便是苟活,他也想要活著。

於是他開始奔跑起來,傷痛似乎在一瞬間被他遺忘了,他用儘全力朝著城門奔跑。

在拐過小巷往朱雀長街奔跑的時候,他被兩個穿著素衫短打的壯漢挾到了隱蔽處,他渾身顫唞地側頭看向兩個人,幾乎瞬間便判斷出來是何人,他趕感到無比的驚恐,哆嗦著苦苦哀求,“求王爺高抬貴手……”

壯漢麵不改色,隻死死捂住他的嘴,要他不要說話,似乎並沒聽見他的哀求似的,隻是挾著他,沿著無人處快步走著,穿街走巷,最近身影沒入王府裡。

這暴雨又延續了三日,皇宮裡安靜無聲,什麼消息也沒有。隻司馬珩下令,近日休沐,無須早朝,諸事奏與內閣處置。

王府大門亦是緊閉,每日進進出出的隻有下人,靖王托病好幾日沒有出門了。

到了第四日,雨稍稍停了,隻是天色陰沉得很,風很大,白日亦像晚上,王府側門停了一輛馬車,戴著鬥篷的人從馬車上下來,左右各望了一眼,而後抬步往王府而去。

靖王好幾日都戰戰兢兢,刺客藏在王府的密室裡,他威逼利誘許久,對方仍是堅決否認自己招了供。

“若你沒招,為何放你出來?”

刺客反問:“若我招了,豈非更不可能被放出來?”他還在賭,若是承認招供,怕自己隻會死得更快。

靖王亦分不清他說的真話還是假話了。無論如何,弑君都是誅九族的大罪。

無論招與不招,都似乎沒有被放出來來的可能,可如今他卻被放了。

靖王這三日來噩夢連連,驚恐不已,每夜入睡,都是夢到自己被處斬的場景。

來人乃禦史大夫鄭楚玉鄭大人。

鄭楚玉長著一副鷹鉤鼻,三角眼,顴骨高聳,唇角自然下撇,麵相極陰鷙,但在朝中的名聲卻極好,他為人表麵上看清正廉潔,剛正不阿,是以頗受尊敬。

但他此時看著靖王,眉眼裡都是克製不住的煩躁,不過他還不能得罪靖王,隻好試探問道:“王爺可問出來什麼沒有?”

鄭楚玉這幾日並不比靖王好過,總覺得事情已然敗露,可皇宮那裡又極沉得住氣,甚至於到現在,無人知道陛下到底傷情如何,太醫以及知情者,皆閉口不言,委實怪哉!

他前幾日讓門生去探沈敘之的口風,可沈相一向是個老狐狸,從他嘴裡半句有用的話都問不出來,李塚更甚,早些年陪著陛下打江山,司馬珩如此苛刻之人,對李塚卻極倚仗和尊敬,他自是口風極緊。

甚至他都動了去向皇子和公主那裡套話的念頭,可大皇子近日稱病修養,長寧公主突發喉疾,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逢人隻會比劃。

於是鄭楚玉覺得這一切都巧合得讓人發慌。

他問靖王,靖王更是一臉煩躁,“本王如何知道,問也問不出來,打聽也打聽不到,本王真是後悔死聽你的話了,你真是害本王不淺。”

靖王一直本本分分,早些時候因為立後以及選妃之事,鄭楚玉找過他幾次,意思是,皇帝此人委實自我得很,誰的麵子也不給,但皇嗣乃國之大事,不可懈怠,鄭楚玉便代所有臣子,請求靖王出麵,勸說一二,“王爺畢竟是陛下的叔父,旁人的話不聽,但王爺的話,陛下自然是能聽進去的。”

司馬珩一直對自己這個叔父客氣有加,是以一向碌碌無為的靖王,突然覺得自己肩上責任重大,於是托大去勸說司馬珩,可恰逢那日司馬珩不悅,便冷聲將他駁了回去,並暗暗敲打他,莫要琢磨些有的沒的,過自己快活日子就是。

靖王仿佛憑空被打了一耳光,本就心情鬱悶,鄭楚玉還在他耳朵邊煽風點火,說:“王爺好歹是陛下的叔父,陛下怎能如此這般。”

靖王便更覺怒火中燒,怒罵道:“小兒狂妄。”

後又因靖王想將自己女兒許給沈淮,卻被拒絕一事,靖王對沈貴妃亦頗有微詞,前些日聽說司馬珩要立沈蕎為後,洋洋灑灑寫了千字奏報,希望司馬珩不要鬼迷心竅,可奏報甚至未到司馬珩身邊,便被打了回來,內閣那邊說:“陛下吩咐,後宮不需他人插手,所有關於立後選妃乃至皇嗣的折子,全都打回。”

這是防止旁人對沈蕎立後之事指手畫腳呢!

好幾日,靖王都怨氣頗重,覺得自己這個叔父當得窩囊,更覺得司馬珩兒戲,非明君之相。

恰巧鄭楚玉明裡暗裡說,今上便是路走得太順了,以為諸事都在掌控之內,哪日摔兩個跟頭,便長記性了。

靖王便想出了這麼個餿主意,隻是為了讓司馬珩知道,他這皇位,還遠遠沒有坐穩呢!

隻是他沒料到司馬珩反應那麼快,更沒料到他會冒著城內百姓恐慌的代價大肆搜捕,以至於刺客躲無可躲,他亦不敢妄動,都沒來得及處置刺客,刺客便被抓起來了。

更沒想到的是,刺客抓了又放,如今甚至不知對方供出去多少,又是因何被放。

鄭楚玉隻好安慰道:“那刺客知道的甚少,想來供不出來什麼,王爺放寬心就是。”

靖王眉頭仍是緊鎖,“你說得倒好聽。”

他此時才發覺,自己做了件極蠢極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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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珩在一旁品茶,他將自己關在殿內已經三日了,沈蕎這幾日人都在承賢殿,仿佛又回到了司馬珩不在敬都的日子,後宮沈蕎獨自尊大,誰見了都是畢恭畢敬的。

隻是無數人過來明敲暗打地問他:“求娘娘給個明示,陛下到底如何了?”

沈蕎氣定神閒地搖頭,“尚不便透露,各位做好自己的事就是,莫要給陛下添亂才是要緊。”

自然亦有人不懷好意地告訴她,若非是因為立後之事惹了眾怒,陛下不至於受傷。

沈蕎隻是聽,端著一副四平八穩的樣子。

隻是這會兒也忍不住問了句司馬珩,“陛下到底要乾什麼?”

不會是在搞人心態吧?

司馬珩放下茶盅,笑著挑了下眉,“你親孤一下,孤就告訴你。”

沈蕎最近常被他猛不丁來的一下梗住,這會兒更是忍不住翻白眼,“陛下愛說不說。”

司馬珩瞧她生氣了,便拉住她往懷裡帶,似是妥協道:“好了,孤親你還不行?”

說著,他低頭,扣住她的脖頸去親她。

沈蕎愣了好幾秒種,然後才無語道:“……陛下不覺得哪裡不太對嗎?”

合著都是他占便宜唄!

司馬珩扶著額頭笑起來,笑得異常暢快。

第七十四章 完結章 (上) 心係你

笑完, 他才正經說了句,“皇叔孤不能動,他背後的人不論是誰孤都不想動, 孤既然不動, 便隻能讓他們自己動。”

沈蕎偏頭思考片刻,刺殺選在午陽大街本就雷聲大雨點小, 靖王大約也知道不會刺殺成功,但當時暴雨, 情況不明, 司馬珩又裝得這麼像, 這會兒估計一邊以為司馬珩在謀算什麼, 一邊又擔心真的傷得嚴重。

若真傷重,甚至出現生命危險, 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儲君待立,沈氏一枝獨秀, 司馬珩此時倒下,朝臣的反抗將變得沒有絲毫的意義了。他們並不想將司馬珩拉下來, 他們隻是不想被司馬珩單方麵壓製。

所以靖王和他背後之人, 最近應該著急得很, 急於探知司馬珩的具體傷情。

大約也沒料到司馬珩會來這一招, 反倒讓刺殺顯得無意義了。

這幾日公孫則守在乾寧宮, 整個敬都的巡防都增添了數倍有餘, 沈淮病重養傷, 朝臣想指責沈蕎把持皇帝意圖不軌都沒由頭。

眾所周知公孫則乃陛下之人。#思#兔#在#線#閱#讀#

可若是司馬珩並未傷重,最近這一係列的舉動,怎麼看都透著捉摸不透, 誰也揣度不到他的心思,便是沈蕎也隻能模糊猜到司馬珩想掌控局麵而已,具體他要打壓誰,整治誰,絲毫看不出。

聽他這樣說,沈蕎倏忽覺得,不是看不出來,而是他真的也沒打算去打壓誰整治誰,靖王愚鈍又膽怯,身為先皇唯一骨肉至親,若是受慫恿乾出蠢事,司馬珩若下手整治,輕了不足以服人,重則令人詬病。

皇室本就人員凋敝,對自己的皇叔下狠手,難免落話柄。

而背後之人,既能做出這等事,不惜拉靖王墊背,可見謀算之深,未必能徹底打壓。

且朝局未穩,司馬珩一直在平衡各方,此時打破平衡,對他亦是沒有好處。

所以如今他大約是要明進實退了。

沈蕎頷首道:“陛下還是要小心。”

司馬珩瞧她神色,便知道她懂了,有時他真是覺得好奇得緊,若說她聰慧,確切是聰慧的,可那聰慧中摻雜的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又叫人疑惑。

司馬珩倏忽勾了下她的下巴,問道:“你說你隻識得幾個字,怕不是誆騙孤的,孤瞧著你同你父親兄長,一點都不像。”

沈淮耿介忠直,沈無庸博聞強識是個奇才,都是天資過人之輩,可沈蕎卻不同。

有時覺得她普普通通,可更多時候覺得她又叫人捉摸不透。

沈蕎微楞,她自然是不同,她同這世上所有人都不同,她常常覺得文明的進程偉大而不可思議,二十多年的現代生活裡,雖然她並不是一個優秀的人,隻是個籍籍無名的片場龍套小演員,沒有上過很好的學校,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可是二十年裡,耳濡目染過的東西太多太多,法律和秩序,文明和禮儀,民主和自由……幾乎是與生俱來刻在骨子裡的。

這是時代天然饋贈她的珍寶。

從來這個世界到如今,從不能接受到如今變得坦然,調整心態,維持內心的秩序,對她來說似乎沒有想象的那麼難。

但仔細回想,大約是因為,她遇到的是他。

他是一個明君,不是暴君。

沈蕎一直覺得自己不幸,可如今卻覺得,她一直都很幸運。

沈蕎輕笑,看向他,含糊道:“有何不一樣的,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

司馬珩微微挑眉,疑慮並未解開,卻也未再追問。她出身本就普通,便是父親熟讀詩文,卻在她出生便離開了,同兄長相依為命數年,食不果腹的情況下,焉能安心讀書?

可是他從遇到她,她便同旁人不大一樣。

沈蕎並未多解釋,因為不想騙他,可說自己穿越而來,過於離譜了。

司馬珩也未多問,除非必要,他並不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尤其對沈蕎,他一向拿她沒有辦法,所以對她的情緒向來敏[gǎn]。

她不喜歡被掌控,她喜歡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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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楚玉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