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母有一點猶豫。
當初剛知道姚琦生病,她谘詢了很多朋友才被推薦了宋逸醫生,都說他夠專業,私密性也好。
於姚母來說,精神類疾病本就不是多光彩的事情,倘若帶姚琦去正規大醫院,萬一彆人知道了,免不了被人背後嚼舌根,所以她才首要考慮了“夠專業,私密性好”的宋逸。
可從開始醫治到現在,姚琦的病非但沒有得到改善,反而越發嚴重。
這也使得姚母對這位宋醫生的專業度產生了嚴重的質疑。
宋逸見她久未出聲,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您先看看這個吧。”
姚母:“這……”
手機中是一段視頻,播放的正是姚琦大一報道被欺負,一秒變臉將人揍了那一段。
隨後宋逸又給她聽了兩端錄音。一段是石小蕊第一次找到姚琦,直麵告訴他,他存在第二人格的。另一段是最近,姚琦要求石小蕊將自己生病以及差點溺死時北,令他被迫退學的事跡寫到校園論壇中。
借著,宋逸又打開幾張信息截圖,上麵是姚琦和另外一個人的對話記錄。有姚琦讓對方找老師舉報自己去聲色場所的,也有姚琦告訴對方自己帶人去了天台,讓對方找老師告密的。
姚母看著這些圖像資料,幾乎驚掉了下巴。
宋逸:“和您兒子對話的人叫石小蕊,是我表妹。”
他有些抱歉的說:“我表妹從小受我影響,看過幾本專業挨邊兒的閒書就覺得自己怎麼樣了,最初發現姚琦與彆人不同,小女生心性,開始默默關注他——這都是我管教不嚴,我要跟您道歉。不過她雖然糊塗,倒也為我提供了不少姚琦不為人知的一麵,我想不管是我,您作為他的母親,應該也沒有見過他的另外一個麵孔吧?”
姚母仿佛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手指不斷滑動屏幕,來回反複查看那些讓她三觀儘碎的資料。
宋逸:“剛剛您見到的‘客人’,是我表妹的父親,也是我姑父。”
姚母聽到這裡,總算抬起了頭。
宋逸:“我表妹現在已經辦理了暫時休學,她告訴我姑父,當初姚琦曾以性命脅迫過她,讓石小蕊必須絕對服從於他,否則就讓石小蕊成為第二個時北。”
姚母背脊發涼,聽的目瞪口呆,頭皮發麻。
她很難將宋逸口中的姚琦與自己印象裡的姚琦重疊,甚至覺得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明明幾分鐘之前,她還和姚琦在一起,那個時候的姚琦還和平日裡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你……宋醫生,”姚母的腦子有點淩亂,她儘可能的讓自己保持平靜和理智,“你應該,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宋逸沒笑。他十分嚴肅的拿出平板,翻找出姚琦的病例頁麵,推給她看。
“我現在懷疑,他的身體裡應該不止有兩個人格,且他分裂出來的第三個人格,恐怕是帶有一定攻擊性的危險人格,我們專業上將之稱為——‘毀滅型人格’。”
姚母臉色慘白,內心顫動,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宋逸一直看著她,體貼的給她一些緩衝的時間。
半晌,他才輕輕靠在椅背上,換了一副輕鬆的仿佛與老友交談的語氣,問道:“接下來,可以聊聊您的故事了嗎?您和姚琦之間,究竟隱瞞了什麼事情?”
第24章 024
姚母嘴唇緊抿,聽他問起自己的事,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
“宋醫生,我來這裡是想請您醫治我兒子,不是讓您打聽我的私事。”
宋逸輕輕笑了笑:“想要治療姚琦,我必須要知道他的過去都發生過什麼。”
頓了頓,他道:“下麵的話可能有點冒犯和失禮——在我過去接觸過的案例中,九成以上的病患都曾經曆過童年陰影。這些陰影包括但不限於家.暴、虐.待、孤立、霸.淩、性.侵……”
姚母聽不下去了:“宋醫生想多了,我們家沒有你說的這些情況。”
“但是姚女士。”宋逸道,“一般的普通家庭,沒有人會對自己的親骨肉那麼冷漠吧。”
他忽然想到什麼:“請問……姚琦是您親生的嗎?”
姚母躲閃目光,避開重點:“我們存在血緣關係。”
“存在血緣關係。”宋逸像是抓到了什麼,“但不是您親生?”
姚母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卻又反駁不出。
“所以……”宋逸觀察著對方的表情,身體微微前傾,“我猜對了,是麼,姚女士?”
姚母指甲摳著自己的手,幾乎要把手指摳破。
她喉嚨發緊,額頭也沁出了汗。
“沒錯,他不是我生的。”良久,姚母才像終於認命,放棄抵抗的吐露出實情,“我和我先生都不喜歡孩子,當初結婚也是商量好的,婚後丁克,不要孩子。”
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兩人婚後三年,一直未孕,原本也同意他們丁克的女方父母卻突然變臉,強勢要求讓他們生育。兩家人相商多次未果,姚承澤的丈母娘甚至以死相逼,讓他們無論如何也必須生個孩子。
當時兩人都在工作的關鍵時期,加上從心裡對孩子的抗拒,最後私下商量,去國外代孕。這樣,既能安撫老人,又能省去十月懷胎的辛苦,工作也能照常進行。
且外國代孕也可以逃避法律的製裁。
於他二人來說,一舉多得。
夫妻兩人一拍即合,馬上利用短暫的假期奔赴國外,辦理一切手續。
然而令他二人沒想到的是,孩子還沒出生,丈母娘先因為一場重病去世。
當時孕母懷胎已有七月餘,打肯定是不行的——不說危害健康,更主要的是當地法律不允許婦女墮胎。
姚承澤夫妻隻好兩邊跑,一麵處理丈母娘的後事,一麵還要為即將誕生的姚琦辦理回國相關手續。
“你們兩個不喜歡孩子,沒空帶他,那老人呢?”宋逸聽到此處疑惑發問。
“我媽去世後不久,我爸就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症。”姚母解釋道,“他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昨天剛見過今天就不認識你是誰,沒事還總喜歡往外跑,不管不顧在馬路上穿梭——我跟我先生都忙,請了阿姨照顧了他一段時間,還是不行,乾脆就讓他回老家了。”
姚母歎氣:“我老公那邊又是單親,他爸又聾又瞎,心臟做過好幾次搭橋,我們更不可能把個小嬰兒丟給他。”
屋內一時陷入沉默,詭異的沉寂中充斥著說不出的無奈和壓抑的心力憔悴。
“您和先生有難處,這我理解。”片刻之後,宋逸才又重新開口,“我遇到過跟您類似情況的家庭也有不少,更有一些可能比您的經曆還要坎坷,但再怎麼說,孩子已經生了——他是一條命,不是死物,更不是一件商品。”
“您剛剛說,您跟先生都不喜歡孩子。”宋逸接著說道,“‘不喜歡’是一種主觀抗拒,是你們還沒嘗試過,接觸過,就先得出的結論。我想請問一下,您跟先生有那麼一時一刻,放下手中的一切,心無旁騖,全心全意的去和孩子接觸、互動過麼?”
姚母很不喜歡對方這幅自以為是的說教模樣:“宋醫生,你到底是學醫的,還是學習怎麼教育人的?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不是想要讓你告訴我應該怎麼教育孩子,隻想讓你完成本職工作——告訴我,我的孩子,姚琦的這個病,有什麼治療方案,需要我們準備多少錢,什麼時候可以治好。”
麵對對方有些態度強硬的逼問,宋逸閉上了嘴。
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女士,這位孩子的家長是不會配合他的治療了。
心中歎了口氣,宋逸帶著絲力不從心的惋惜開口道:“毀滅型人格屬於一種十分危險的攻擊性人格,在他的世界裡,道德界限是很模糊的,他可以因為一個不順心從而做出一些喪心病狂的事情,這裡的‘喪心病狂’包括犯.罪。”
姚母皺眉。
“想要消滅這個人格,本身是不容易的。因為他們過於強大,且無視道德底線。”宋逸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問什麼,“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通常我們會采用催眠的方式,直接跟他對話,從跟他的溝通中找到對方的破綻和弱點,然後進行剝離。”
“當然,這個方法也伴隨著一定的危險性。”宋逸貼心的為她講解道,“我剛也說了,毀滅型人格是沒有道德底線的,他很奸詐,也很狡猾,倘若我們在催眠過程中,方法不慎,會有可能直接激起他的殺意,也有可能通過催眠,讓他察覺到我們的意圖,從而令他有所防備,甚至假意配合我們,再趁我們不注意時,偷偷斬殺掉姚琦的其他人格——如若殺的隻是不相乾的人格倒也算了,如果主人格被殺,那您的兒子,姚琦,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第25章 025☆思☆兔☆網☆
車內,姚琦輕鬆完成一局數獨遊戲,有些昏昏欲睡。
算算時間,母親已經進去了近一個小時,居然還不出來。
姚琦的耐心有些見底。
他困倦的將手按在車鎖上,認真考慮著如何暴力破開車門。
這時,車玻璃的反光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姚琦警覺的眯起眼,又在看清對方麵貌放鬆的一笑。
“居然還有精力跑出來,是我小看你了。”
車子後排座位上,姚琛翹著腿,看向車窗外。
“滾回去。”
姚琦托著下巴,笑的有些玩味:“怎麼,沒有我陪你,你寂寞麼?”
姚琛不想跟他多廢話:“把身體還給他,彆以為我真的動不了你。”
姚琦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模樣:“你的心裡就隻有他麼?”
得到姚琛的一聲顯而易見的冷笑。
姚琦不想再和他演戲,斂去所有笑意:“姚琛,你最好想清楚立場。”
姚琛:“我的立場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姚琦咬牙,恨他執迷不悟:“如果你站我,這具身體我們可以共用!”
姚琛轉過頭來看著他,唇角微挑,吐字清晰:“我,從不跟臟東西,共用一個身體。”
姚母出來的時候,姚琦已經睡著了。
隔著車玻璃,姚母看向他那張乖順的臉。
怎麼就生病了呢?
直到現在,她還沒從姚琦病重,分裂出極為危險的人格中緩過勁兒來。
她弄不明白,自己隻是少了一些陪伴,物質上卻從來沒有短過他一分。
“我對你的付出還不夠多嗎?”姚母內心譴責,無聲的質問,“做人不可以這麼貪婪。”
“白眼狼。”
晚上,姚母拉住姚承澤,在房間商量姚琦的事情。
姚琦洗完澡出來,一眼看到窩在沙發裡打遊戲的姚琛。
他當即開心的丟掉毛巾,猛的撲進對方懷裡。
“嘶——彆鬨,要被打死了。”姚琛嘴上這麼說,手臂卻將他環住,讓他舒服的靠在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