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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鄉裡 青銅穗 4309 字 4個月前

手在她襟間一片塵漬上拂了拂:“我這嶽母的房裡人也太不上心了,素日想來不曾拂塵,竟把你這身織錦衫子蹭上這麼大一塊汙漬。”說完他這含霜的雙眼又望進她眼底。

晉王妃把手強行抽出,難掩慍色:“你陰陽怪氣作甚?”

晉王望著她,竟又笑了:“多少年沒見你這樣發過脾氣。”

晉王妃抿唇。隨後道:“我這半晚上在床前陪伴,進進出出碰上了灰塵也是有的。你若是不信,先前我讓你進屋,你何以不進?”

晉王收起笑容,轉臉看起了夜色幽幽的窗外:“我沒說不信你。不過多嘴一句罷了。”

晉王妃抿唇不再言語。

窗外已然夜色深沉,殘月退下,街道兩旁的民居像是蜇伏著的一隻隻龐然猛獸。

宋家後院裡,此時也還沒有清靜。

“您聽我解釋!”宋湘邊脫著身上套著的陸瞻的衣裳邊說道:“不是您想的那樣,我隻是為了掩飾,才借了陸世子的衣裳加在身上,以便出王府大門!不信您看,我自己的衣裳好端端地在裡頭!”

鄭容從上到下把她打量著,說道:“也就是說,你今兒晚上當真進王府了?”

“……”

鄭容環著%e8%83%b8,斜眼在宋湘繼續打量。

宋湘清了下嗓子:“是進了,但我今兒進王府,是有特彆重要的事,不是去玩兒。”

說著,她便把此去晉王府暗探晉王的事儘給說了,晉王和晉王妃這裡因為她自己還沒捋通,暫且留著。

但如此也已經足夠讓鄭容聽得目瞪口呆,哪裡還顧得上追究衣裳的事?“原來陸世子這麼慘?被自己親爹暗算?合著上回你問我那話,就是替他問的?”

宋湘歎氣:“可不就不是親爹麼。”

鄭容又愣住。

“行了,”宋湘站起來,“這事我也還是才知道,腦子還亂著呢,回頭再跟您細說吧。”又叮囑:“您彆跟外頭人說,這是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的,這種事我能往外說?”鄭容臉色凝重,“不過這麼重要的秘密,怎麼就讓你知道了呢?你居然去王府打聽這種秘密,就不怕被他們知道了滅口?”

這話可正戳中了宋湘心窩子,她歎氣道:“現在說這個也晚了不是?——天色也不早了,您還是回房歇著去吧,我會當心的。

“你平日也當留心點才是,尤其晉王府的事情,多留意留意。有閒暇呢,還可以多關心關心朝局。事情已經這樣了,多掌握些消息對我們來說不會吃虧的。”

鄭容皺眉沉%e5%90%9f,隨後又想到:“對了,你外祖父來信了,上回你讓他找大夫,信中說他還真就認識這麼一個,從前親眼所見他救活過一個進了棺材的人的,不過能不能把腫瘍之症治好他就不能打包票,還得來了之後看病情才好說。”

“當真?”宋湘聞言抬頭,“靠譜麼?”

鄭容把信已經掏出來了:“我也不知道靠不靠譜,還是你自己看吧!”

宋湘麻利接來看過,長吸氣道:“無論如何,這也算是個好消息,我還當沒有什麼希望呢!”

第206章 各有所思

外祖父鄭百群給他找的這個大夫,是走江湖的一個郎中,早先是個道士,在道觀拜的就是藥王,據說先師幾代都是修道習醫的。

後來道觀被毀,此人就遊方四處,時常不知蹤跡。但外祖父與他相識幾十年,知道他常駐之處,便把信送了過去,讓他見信後他直接往京城來。

“還有,你外祖父還說你表哥他們長大了,他沒孫子可帶了,要進京來看看咱們呢。——你看後麵!”

鄭容又示意她往下翻。

“太好了!”宋湘道,“我可許多年都沒見外公了!——反正咱們家地方也夠住!”

“可不是?我還想說要不就留他在京養老算了。”

“那敢情好。”宋湘把信裝起來,“明兒我就把東跨院那邊收拾出來。”

邊說邊洗漱,娘倆就著鄭家的事又說了幾句,這才分開。

宋湘躺在床上,腦子裡鬨哄哄地,一時之間自然是睡不著的。

外祖父的來信好歹給了點希望,這個大夫能不能把沈昱的病治好眼下誰也不敢說,但以沈昱在沈家的意義而言,倘若萬一有救,那麼一則為沈家保住個子弟,為朝廷保住了一個人才。

二則沈楠從柳家取遺物這事兒,她和陸瞻便又多了得獲知內情的途徑。

再者,有了這層,沈家就是不站隊陸瞻,至少也欠他們一個人情,此事自當百利無害。

她回想起過往,竟是從來沒想過陸瞻的身世還有疑,從太子到晉王再到陸暘和寧王,樁樁件件太過曲折。

也知道帝王家下起手來最是無情,但晉王的毒辣仍然讓人心凜,不過最初時晉王與太子的那幾次密會又讓人疑惑,一切的根源似乎就是從晉王密會太子開始。

太子心地良善,如果是晉王請求麵見,太子未必不會答應。但皇家也有皇家規矩在,皇帝既然很尊重太子,那定然太子平素是個守禮之人。

那麼即便允他進得一次,也不至於有好幾次。可晉王還是進了,而且還落下半塊可疑的玉佩,佐證他們之間疑似有過爭執,如此也未曾讓身邊人發覺,這又是為何?

按常理推斷,那就隻能是太子也不願此事外泄。那他是為了不願兄弟鬩牆的事情傳出去,還是有彆的顧慮呢?

再還有陸暘的死,照晉王妃所見所聞,疑凶是晉王,自然是很站得住腳的。但是把事情往回捋捋,又會覺得為何那麼巧就發生在王妃暗中見過寧王帶來的證據翌日?

晉王是發現了寧王來見過王妃,還是隻是碰巧發生了彆的事情?

陸暘又為何會在驚嚇後提到“鬼”這個字眼?

一個五歲的孩子,對鬼神的概念還是模糊的,能夠使他果斷說出這個字眼,除去有人刻意引導,就隻能是過度驚嚇所致了。

雖然順從王妃和妙心已有的思路往下查證,以圖為寧王翻案,再及為所有無辜死去的人求得公正十分必要,但宋湘還是忍不住被這些細節所困擾。

看到旁邊換下來的陸瞻的衣裳,她坐起來拿在手裡,看了看又放下。

明日陸瞻去拂雲寺見生母,母子之間必然有許多話待說,她不方便去,但或許稍後亦可帶上李訴以給寧王妃診脈的名義過去——

今夜之事,晉王妃定然會迅速告知寧王妃,等她們之間互遞消息過後,她再去也能省些不便。

再想想晉王妃末尾那席話——這麼要緊的秘密,晉王肯留她在那兒旁聽,其原因陸瞻對自己的“親近”是其一,其二,她話裡也說明白了,是看中了她還有幾分處事的能力。

其三,隻怕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把她拉為“自己人”,不然處在她的立場,她也不會放心。

想想晉王妃的行事風格,今兒雖是讓陸瞻給彆開了話題,那麼日後還會沒有後招?

鄭容說的要“滅口”雖然不至於,但總歸王妃會有她自己的手段。

想到這裡,她又不由撫起額來。

到時候難不成她還得告訴王妃,她跟陸瞻還有前世那一筆爛賬?

……

得知晉王妃平安回房,晉王那邊也一切如舊,陸瞻便也躺到了床上,隻是睜著眼總也闔不起來罷了。

那十七年晉王待他有多好,得知真相後的他對比之下就有多揪心。

他為之信服尊敬的父親竟然隻是他的仇人,還是他的殺父仇人,除去因為這一點帶來的的衝擊,剩下的便是對前後兩世的複盤了。

明明已經知道他不是親骨肉,而晉王的行為舉止居然從頭至尾都沒有露出什麼了不得的破綻,這是何等的心機深沉?

目前推斷他得知真相的最早的時間是害他墜馬之時,也就是說,前世晉王一力促成他與宋湘的婚事,便已經是他的陰謀了。

因為宋家地位不高,沒有背景,給他們賜了婚,也就堵住了晉王妃和皇帝將來替他和世家大族聯姻的路。

再有,前世墜馬之後,因為自己的輕率,把皇帝讓他去興平取物的事給說出來了,隨後晉王就去皇帝麵前跪求不要再給他分派任務,這必然是晉王已經猜得了皇帝此舉的用意。◣思◣兔◣在◣線◣閱◣讀◣

他不讓皇帝再給他任務,一則是讓皇帝看明白自己性子輕浮,輕易把差事泄露出去,二則是也斷了皇帝曆煉他的心思。

再之後……再之後就是陸昀在他成親夜作妖的事了,雖說前世查得清清楚楚,陸昀自己後來也認了罪,但眼下想來,究竟那是不是陸昀的本意,竟不好說了。

最可恨的,難道不是最後他與宋湘竟然還命喪在他手上嗎?他到死竟然都不知道他的生母還在世上!加上兩個孩子麵臨的困境——他肯定容不下他的孩子的,一定會殺了他們!

還有晉王妃……礙於皇帝和楊家,他扮了幾十年的好丈夫,到最後,難道他會容得下王妃?

想到這種種,陸瞻難抑心潮翻湧,在天邊魚肚白的微光裡又坐了起來。

倘若真是如此,那晉王未免太過喪心病狂了,而前世那樣的局麵,豈非又成了皇帝放任的結果?

畢竟他眼下就已經在懷疑他的身世,也在查駱家,中間足足七年沒拿晉王如何,這不是放任又是什麼?

第207章 她有什麼好高興的?

乾清宮裡,皇帝維持著支肘而坐的姿勢不知已有多久。總之打從他回來,王池就已經見他如此了。這未免令他有些擔心,抱著拂塵碎步上去:“皇上,夜深了,該就寢了。”

皇帝仍靜默不動。王池便輕輕拿走了麵前已經冷透的茶,悄步出去要換新的。

這當口皇帝卻開口了:“你還記得阿鯉他長什麼模樣麼?”

王池腰背一震,回過頭來:“皇上……”

朝中已經多少年沒有人提起這個名字,王池不敢相信這名字竟從皇帝的嘴裡吐露出來。

他瞠目望著皇帝,沒等想好怎麼回答,皇帝卻已經手扶著書案,緩緩站起來,朝著床鋪走去。

“明日,傳瞻兒進宮一趟。”

“……是。”

……

晉王這一夜便宿在棲梧宮。

倆人都未曾再進行多餘對話,到了天微亮,晉王先起來,著好衣裳步出了院門。晉王妃隨後便差人送信去拂雲寺。

陸瞻總覺得皇帝不至於在知情之後還放任晉王那麼多年,洗漱完畢,收到蕭臻山的帖子,說要見他,他沒理會,穿好衣裳連早飯都沒吃就往棲梧宮來。

晉王妃揮退侍從,問他:“怎麼了?”

陸瞻抿唇,說道:“兒子想去拂雲寺。”

“應該的。”晉王妃點頭,“我已經去信了,你先用早膳,正好讓她先有個準備。”

“母親會陪我去吧?”

晉王妃微頓,說道:“昨夜裡他或許有些懷疑我,這幾日我還是少出門為妙。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