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瞻心裡溫軟:“哦。”
“什麼情況了?”宋湘問。
“他果然按捺不住了。”
聽他把晉王回府反應一說,宋湘立刻道:“夜裡得了結果,明日就可去尋王妃了!”
第195章 你或許有話和朕說
說到這裡,陸瞻凝眉:“我覺得母妃先前可能想與我說什麼來著,不過卻被英姑姑給打斷了。”
“是麼?”宋湘道,“英姑姑怎生打斷?”
“外祖母突感不適,母妃要回楊家,英姑姑來催她出門。正好她跟我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尾‘也許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我感覺,她是有話要跟我說。”
“那你沒讓她說完再走?”
陸瞻想了下:“這事情,也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完的。”
宋湘沉默。隨後她看了眼車窗外,說道:“你來找我,是打算怎麼著?”
“正是要來接你去跟我盯著王府。”陸瞻說著從身後取了把長劍給她,“我看過你出手,猜想你會劍術,給你帶了這個。
“承運殿雖然防衛不嚴,但是王府四麵還是很嚴的,這個拿著防身。到時候我先回去,讓重華接應你進來,你在安清門下的石壁後等我。”
宋湘對他說的位置地點了如指掌,看了下手上的劍,有點眼熟,似是他曾用過的一把,便拿在手上。
“快下大雨了,我們先去吃飯。”
陸瞻說著,便讓侍衛趕起了馬。
夏夜天色黑得晚些,但也終有來臨的一刻。
傍晚一場暴雨將天地洗刷得乾乾淨淨,聽說晉王妃回了楊家,晚飯前周側妃親自端著膳食前往承運殿,托盤裡還擺著幾枝半開的荷花,輕盈水袖拂過花瓣,揚起的不知是她的香還是花的香。
路過芙渠宮時,院子裡散步的雲側妃剛好看見,注目望了會兒,讓侍女關上了院門。
晉王看了眼到來後的周側妃,淺淺嘗了兩口湯,便讓人撤了桌。
“回去吧,我還有事。”
周側妃乘興而來,沒想到話沒說上兩句就被打發回去,未免失落。
周側妃前腳剛出去,後腳晉王就著人把宮門給關了。
“傳馮籌進府。”
……宋湘他們找的是王府附近的飯館。
暴雨過後的天邊現出了一大片火燒雲,兩人邊吃邊等,商量好了夜裡的細節,到暮色全皆覆蓋住了京城,陸瞻便就踏著夜色回了王府。
宋湘推窗望著深沉夜色,兩盞茶後,換上夜行衣,順著後窗下了樓,朝著王府潛行而去。
重華在王府閉門之前的最後一刻到了門下,一陣哈啦的工夫,宋湘掠了進門。
安清門是西路這邊的二門,門內同樣有塊影壁,這一圈住的都是太監,宋湘從前找魏春的時候晃蕩到這兒來過,她找到正對著影壁的一間空屋,坐了下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便儘黑,陸瞻出現在影壁前,宋湘即以哨聲回應出來了。
二人一前一後在重華的掩護下進了中路,朝著晉王所在的承運殿掠去。
院子裡尚且一片安靜,陸瞻拉下麵罩,伏在屋簷上與她道:“重華說他回來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宋湘點頭,微眯著雙眼看起透著亮光的大殿來。
燈光來源處的窗戶開著,裡麵時有人影走動,看上去與平時毫無二致。
一時太監端了茶進門,門開了,晉王的身影出現在視野。
“看看去!”宋湘將麵罩覆好,然後借著陰影蔽身,靈活地躍下了地。
陸瞻選在了另一個方向落地。
剛剛至地麵,宮門便開了,來了一行十幾個侍衛,分散守在了大殿四處。
陸瞻瞅空掠到了宋湘身邊,抓住她躍上了房梁。
宋湘精準趴在椽木上,陸瞻隨後落下,半邊身子壓住她臂膀。宋湘隻覺臉耳被他氣息燙熱了半邊,卻礙於形勢不能動彈。
扭頭看一眼,陸瞻全神貫注地望著窗戶裡的晉王,分明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距離。
她忽略掉他帶來的不適,也投入了對當前情勢的關注中。
雖然不知道晉王妃與晉王之間情分究竟生份到了什麼地步,但在王府裡還令晉王如此戒備著,除去陸瞻也就隻有晉王妃了。
而晉王有這樣的舉動,除去是他對於墜馬案產生了反應,還能是什麼呢?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眼下不過缺的是晉王親口承認罷了。
“吱呀!——”
底下房門一響,先前端茶進去的太監出來了,躬著身離去。
而後晉王的掌事太監劉江也走了出來,攏手立在了門口。
晉王的聲音飄出來:“大理寺那邊如何了?”
宋湘聞言心下大動,未及反應便覺得肩膀一緊,扭頭看去,陸瞻雙眼怒睜,右手抓著她的肩膀,蜷曲成了鐵爪……
……
天上還有隱隱的雷聲,但雲層後頭已經漸漸有了下弦月的淡淡輝亮。
半個下晌的工夫,英娘已經指揮人把陸瞻這宅子收拾了兩間屋陋來,可直到天黑,皇帝也始終沒來。
英娘忍不住望著默默出神的王妃:“此事莫非有詐?”
皇帝信中提到了陸瞻有棟宅子在南城已屬奇怪,再命她來這裡,背後始終透著不尋常。如今這半日過去人還不見,難免讓人心憂。
晉王妃站片刻之後卻說道:“瞻兒他們必然還會有動作,你派幾個人留在王府,留意著動靜。”
英娘稱是,晉王妃又看起這院子裡的雨來。
久未有人打理的庭院積成一汪汪的積水,倒映著廊下的燈籠,深深淺淺,虛實莫辯。
忽一雙著布鞋的腳邁至積水邊緣,略頓一頓,便舉步往這邊走來。
晉王妃抬頭,雙目微微一震,隨後繞出門去。
“皇上!”
剛至門下,皇帝一身尋常袍服,由王池伴著,已經跨進門來。
已過六旬的老人,腳步依舊穩健,看不出來衰老的跡象。他問道:“來多久了?”
“下晌接了皇上的信,就已經在此等候。”
“你直接過來的?”
“是從楊家過來的。”
皇帝背朝他站了一會兒,說道:“你不過是蒙召來麵聖而已,為何如此謹慎?”
“皇上微服出宮,此事大意不得,兒臣便不得不謹慎些。”
皇帝斂目,說道:“你可知朕為何事召你?”
“兒臣不知。”
皇帝凝眸:“今日瞻兒來稟朕,說他三個月前墜馬一事似有疑凶。朕召你來,是朕覺得撫養了他十七年的你,或許會有些話想要跟朕說。”
第196章 您會心疼他嗎?
承運殿裡的晉王比尋常任何時候看著都要更嚴肅。先前太監端茶進門,屋裡明明隻有太監和晉王二人,托盤上的茶也隻有一盞,可見太監出來後屋裡便沒有了彆的人,但他此時卻在說話,而且是在以低於正常音量的聲音說話,也就是說,殿裡還有人在,而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們竟不知道!
“盧崇方派出了四名捕頭分頭查探此案,據說下晌就有人去了興平。”
“派人跟著了嗎?”
“已經跟著了。屬下正想請問王爺,此事落個什麼結果為好?”
屋裡靜默了一下,晉王緩聲道:“最好的結果是沒有結果。”
“……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去過楊家了嗎?”
“去過了,說王妃確實去了太夫人屋中。”
“你親眼看到她了?”
“……未曾。”
“既然未曾親眼看到,那又如何能證明她確實在楊家?”光影一晃,晉王在燈下轉身,“再去探。”
“是!”
屋裡那頭傳來輕微聲響,緊接著殿裡安靜下來。
宋湘望著陸瞻,他像是變成了雕塑,定定地望著窗裡那道徘徊的身影,紋絲也未動。
……
南城這宅子裡也有著同樣凝重的氣氛,晉王妃望著目光定定的皇帝:“瞻兒進宮跟皇上說這個,兒臣也不知情,先前聽說之後,也曾問過他來龍去脈,可他也未曾明白告訴兒臣究竟是在何處受的傷,請皇上容兒臣些時間,等問清楚了,定然一五一十稟奏皇上。”
皇帝看了眼她,往前了踱了幾步:“你父兄都是能言善辯之人,你這個楊家大小姐,當年與太子在東宮讀書時,就常常辯得太子啞口無言,連太子看到你都隻管躲,眼下又在朕麵前打太極,可見也是得了楊家真傳。”
晉王妃望著地下:“兒臣豈敢?兒臣委實不知情。”
皇帝道:“那就說件你知情的。瞻兒的生母,是怎麼死的?”
“十七年前瞻兒的生母難產,最後隻留下了孩子。”
“他為何長得既不像母親,也不像父親?”
晉王妃交握著雙手:“外人都說他長得像皇後娘娘。他是皇上與皇後娘娘的嫡親後裔,沒肖著生父生母,隻能說是上天眷顧——”
“哐啷!”
一聲重響幾乎擊穿了人的耳膜。
皇帝右掌拍在案幾上,掌下一把折扇的扇骨瞬間被拍成兩截。“乘王府姬妾生產之際,以他人之子以假亂真,混淆皇室血脈,你該當何罪?!”
晉王妃立時跪下:“瞻兒血脈出自皇家嫡支,蘭馨夫人確實是死於難產,兒臣因為難抑喪子之痛,便將失母的稚兒記在名下撫養,十幾年來事無巨細無一疏漏,自認儘到了養母之責。兒臣委實不知何罪之有?”
皇帝望著她:“少跟朕顧左右而言他!朕問的是他的來曆!”
晉王妃默一下,抬起頭來:“他的來曆就是您的孫子。”
皇帝雙目圓睜,咬緊牙關,額間青筋隱現。
晉王妃不但沒有退縮,反而繼續說道:“”如果皇上認為我說的不是真的,那麼兒臣鬥膽,敢問您認為什麼才是真的呢?您突然傳召來打聽瞻兒的身世,究竟是在懷疑兒臣不貞,還是在對瞻兒的身世有另外的期望?你若有期望,又是怎樣的期望?”
皇帝移開目光,望向幽幽夜色。
“兒臣出身世家,自認品行無失,皇上若有疑慮,還請直言。”
但方才還激動著的皇帝卻忽然靜默了下來,變得像是個孤獨寡言的老人。
雨後的夜風竟然有些清涼,簾幔揚起又落下,稍嫌冷漠無情。
“朕老了。”蒼老的聲音從啟開的唇齒間吐出來,緩慢沉重。“滿朝文武都在催著朕立儲了。但朕有三個兒子,還有很多個孫子,卻不知道挑誰來接這個位子合適。那麼多兒子孫子,我卻隻對他親近,有時候看到他,還總會把他認錯。你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晉王妃雙?唇微翕,緊抿著未曾發出聲音。
皇帝收回目光,望著她:“你知道混淆皇室血脈,有什麼後果嗎?”
“知道。”她望著地下,“倘若兒臣這麼做了,不但兒臣得死,楊家也得滅族。”
“那你敢嗎?”
“兒臣當然不敢。兒臣心中有是非,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