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信息。
但還沒容他尋到繼續往下的契機,皇後祭日就來了。
翌日要起得極早,又因為皇帝讓他宣讀給皇後的祭文,這日晚飯後,晉王妃到了他房中,檢查他的衣冠。
陸瞻整著衣裝,看著鏡子裡的她說道:“那日在拂雲寺,不如妙心師父如何突然發病?”
低頭看著冠的晉王妃看了下他,隨後又若無其事地查看著。
陸瞻轉身:“母親撇下大姐他們直接出門去了寺中,是因為妙心師父病了,還是因為出了什麼急事?”
晉王妃望著他:“你覺得呢?”
陸瞻道:“我覺得哪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因為妙心師父生病了您趕過去,還是她那邊出了急事而您過去,都說明母親對妙心師父的關心是很特殊的。”
晉王妃看他片刻,揚唇道:“知道了也沒什麼奇怪的。”
陸瞻想了下:“那她究竟又是為何突然犯病呢?”
晉王妃瞥了眼他:“你想知道?”
“母親能給兒子解惑,那自然是最好。”
晉王妃揚唇,隨後逐漸斂色:“她出家之前所嫁的丈夫,被人害死了,這些年她一直在想辦法查找證據,那日她告訴我,查到點眉目了。”
陸瞻頓住。
晉王妃又望著他:“妙心師父是個苦命人,兒女也沒有,我與她情同姐妹,你也不妨把自己當成是她的兒子一樣,對她恭敬順從。”
陸瞻眉頭皺起來:“母親這話,兒子聽不懂。另外,她有冤案在身,為何不曾求助母親?”
李家有冤案,宋湘都找到胡瀟替他們擺平了,此刻王妃說與妙心情同姐妹,丈夫冤死,難道晉王妃不該主張官府替她嚴查此事嗎?
他就想不明白晉王妃為何沒這麼做了。
“你母親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辦到的。”晉王妃放好頭冠,“也許聖明如你皇爺爺,也不能做到事事清明。因為我們畢竟都是凡人,不是神仙。”
說完她站起來:“但凡是人,就總有力量未及的時候。站的位置越高,往往顧及不到的方麵就越多。能做到麵麵俱到的是管家,一定不是上位者。”
陸瞻默語。
“妙心的事牽涉甚大,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了你。但我所告訴你的這些話,你任何人都不能告訴。”
陸瞻本是隨口說到這話題,聽到這裡,卻覺出了幾分凝重。他點點頭:“兒子定然保守秘密。”
晉王妃望著他:“即便你父親問起,你也絕不能告訴。”
陸瞻怔住:“為何?”
晉王妃道:“因為你是皇孫。你生在皇家,就不能無條件信任任何人。”
陸瞻默語。最終他又點了點頭。
……
延昭宮這一晚的燈熄得最晚,晉王妃近來的異常占據了陸瞻的腦海,“她和妙心有秘密”,這點疑雲在他心中已越發濃重。
而翌日淩晨自然又是延昭宮的燈亮的最早,每年的六月宮中都會有場祭奠皇後的典禮。逢十年時曾舉辦過一場大祭,但因為皇帝尚安在,所以規格再大也有限。
今年是皇後故去的第十九年,按慣例,也隻有京畿範圍內的宗親與禮部並鴻臚寺、光神寺等諸官到場,即便如此,遠在各方的宗親也仍早早地遞了折子進宮。
陸瞻隨同晉王與晉王妃等合府眾人於卯時到達太廟,各衙禮官已經早於半個時辰準備好祭儀。
卯正皇帝到來,禮官先宣讀了聖旨,而後便到了宣讀祭文環節。
陸瞻今日端正一身禮服,繁複花樣以及講究的配飾襯得他麵如冠玉目如流星,站在祭台上的他莊嚴穩重,與素日輕浮皇孫的模樣判若兩人。
由皇孫來撰寫並且宣讀給皇祖母的祭文又實為恩寵,下方不但宗親們目露豔羨,就連台下禮官們也相互間無聲地目光交流著。
但是被長公主目光一掃,眾人又都眼觀鼻鼻觀心老實下來。
晉王始終垂首靜立,一如以往任何時候的他。
晉王妃作為皇後的兒媳與晉王同立在人群前方,宮中妃嬪則由安淑妃帶領分立兩側。
卯時末刻典禮完畢,按例皇帝會在乾清宮挑幾個宗親來召見,順帶給外地送了折子上京的這些宗親給予賞賜。
陸瞻與蕭臻山一道往乾清宮來,剛過宮門,便見著前方晉王妃停在那裡與人說話,而對話的另一方居然是俞妃。
倆人看到他來,停止了話頭,俞妃目光在陸瞻臉上停了下,然後和善地衝他點頭:“世子的祭文作的極好,看來這些時候文采又大有長進了。”
第173章 該立儲了
陸瞻稱是,便與蕭臻山他們繼續前行。
晉王妃與俞妃道:“你注意身子,長公主在安淑妃處,我也去那邊坐坐。”
陸瞻還沒完全進門,聽到這話他側了側首,微蹙眉進了殿。
乾清宮裡除了幾個宗親之外還有禮部幾個官員,君臣小聚的緣故,氣氛不似平日嚴肅。
王池引著陸瞻與蕭臻山在椅子上坐了,還沒奉茶,這邊禮部侍郎張如坤就說道:“再過三個月又是安章太子之祭了。東宮多年無主,朝中也該立個儲君,為皇上分憂解勞了。”
先前正談論著皇後生前仁德的眾人立刻靜默。陸瞻雖覺意外,但也不曾多麼拘束。
以前提到這種事情,皇帝都是避而不談,今日想必又是如此。
但他剛把扇子展開,龍椅上皇帝就說道:“朕在位三十餘年,有賴皇天後土護祐,總算四海太平。立儲之事,諸位不必著急,朕自有考量。”
“……”
這真是幾十年來破天荒的一次回應,眾人,包括先前提出奏請的張如坤都愣住了。
當然要數驚愕最甚,還是陸瞻,因為他知道前世往後走七年,皇帝都沒有明確表示要立儲的意思,甚至後期大夥都在猜想他是不是要立遺旨的方式來確定,這怎麼……
太子薨於二十三年前,他少時便有不足之症,一到冬春便咳喘不止,但卻因為他的溫柔聰慧,又因為是帝後的第一個兒子,皇帝登基之後仍是堅定地立了他為太子。
十八歲大婚,完成整個大婚流程不成問題,但成親五年沒有留下子嗣,而在二十三歲那年春天,他終於病重薨逝。
“皇上,方才是說已經在考慮立儲?”
座中有人把這話問出了聲,不可思議四個字寫在他臉上。
“是啊,”皇帝不但沒怪罪他的無禮,反而依舊和顏悅色,“趁著朕還康健,培養儲君也還有精力。”
如果說方才那句話還顯得有些敷衍,那麼這句話豈不就是說明他的確有認真考慮麼?
張如坤聽到這裡,遂道:“晉王為皇後嫡出,且德才兼備,仁愛天下,臣以為立晉王合適!”
座中又靜默了。旁邊的蕭臻山甚至扭頭看了眼陸瞻。
陸瞻也情不自禁繃緊了身軀,雖然立晉王為皇儲這是大多數人認定的事情,到底提到台麵上來就不同了……
“晉王作為朕與皇後的嫡子,這些年來雖不在朝中,卻又替朝廷辦了不少,確實讓朕感到驕傲。”皇帝慢條斯理,不急不躁,就仿佛坐在庭院與街坊嘮著家常的老人。“但立儲之事事關重大,尚須斟酌。今日先不提了。”
這話出來,張如坤便不能再做聲了。
皇帝低頭喝了口茶:“方才說到安章太子祭日,太子薨了有多少年了?”
……
太廟也供著安章太子的牌位,晉王等皇後牌位重新歸位之後,目光轉向了安章太子。
楠木製就的牌位上刻著繁複的祥雲與龍紋,中間那一行字,則透著孤清。
晉王抬手輕撫著這行字,指尖順著筆劃描摹。
“一晃又二十多年了,這上麵的漆都不鮮豔了。”
身後傳來渾厚的男音,晉王側轉身,望著來人:“沈大人。”
沈宜均拱手:“王爺。”
晉王緩聲道:“沈大人怎麼來此地了?”
沈家均揚了揚手上的紙卷:“奉皇上之命,臣將今日世子所讀的這篇祭文抄錄了一份,安置於皇後靈前百日。”說完他直起身:“世子入了今年,聰慧之氣已經掩飾不住了。這也是王爺栽培有方。”
晉王揚唇,負手站開兩步:“瞻兒少時得皇上栽培,方有今日之成效,本王豈敢居功?”
說完他伸手,示意沈宜均放置祭文上台。▃思▃兔▃在▃線▃閱▃讀▃
晉王等他恭敬置於台上,二人一前一後步出宗廟。
晉王說道:“前幾日偶遇你家昱哥兒,何以看著精神不似從前?”
沈宜均微笑:“衙門公務繁忙,年輕人正該多曆練。我看世子近來也穩重多了。”
晉王垂首淺笑:“說的是啊,都該多曆練。”
二人邊說邊行路,才穿過甬道,前麵忽有王府的太監來了,到了晉王麵前停下。
沈宜均見狀,拱拱手先離開了。
晉王看向太監,太監壓聲道:“張大人方才在乾清宮奏請立儲,皇上回應了!”
晉王抬頭……
……
祭典隻用去小半日時光,影響不到正常朝務。
乾清宮這邊君臣坐了會兒,說了些宗室家務,便就隨著沈宜均的複命而散了場。
陸瞻夾在人群裡出了宮,蕭臻山憋了一路,直到出了承天門才拉著他鑽進車廂,問他:“張如坤怎麼回事兒?”
陸瞻眉頭緊皺:“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蕭臻山滿眼裡都是意外。
陸瞻該怎麼說,他是真的不知道?
借著皇後祭日提出立儲,是個好機會,但張如坤直接提到了晉王——雖然這也不是什麼不能提的事情,滿朝文武明裡暗裡都說過的人不在少數,可是還是有些出乎人意料。
因為作為禮部侍郎請奏這件事,已經很有份量,以至於皇帝都不能不給出答複。而張如坤突然選在這個時候當眾提出,怎麼能讓人相信不是他有備而來呢?
那這計劃晉王自己又是否知道?
陸瞻是傾向於他知道的,這麼些年,晉王韜光養晦,還不就是這個皇位擋在前方麼?
但如果晉王知道這事兒,為什麼他不跟自己通氣?
他是晉王世子啊,是他的繼承人,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如果他示意張如坤請奏立儲,這件事不是更應該先告訴他嗎?
“我先回王府,回頭再找你。”
他留下這話,下馬車上了自己的轎輦。
“哎——”
蕭臻山從窗口探出臉,與他目光對上,卻又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
陸瞻回到府中,在端禮門下看到晉王的轎輦,果然他已經回來了。
他直奔承慶殿,晉王正與兩個食客在說話,看到他來,兩個食客退下了,晉王招他進內:“風風火火地,是有什麼事麼?”
第174章 權力拿在手上才放心
陸瞻先行了禮,道:“先前在乾清宮,禮部侍郎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