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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鄉裡 青銅穗 4362 字 4個月前

天憫人的心腸啊!

想到他乾過的那些事,她喝完剩下的半盞茶,杯子放回桌上,這動靜驚得窗外麻雀抬了頭。

同樣回神的陸瞻執壺給她添茶:“我從前隻聽說寧王犯事自儘,並沒有聽說過這麼誅心的真相。後來呢?”

“後來,後來皇上回宮如何,我倒是不清楚。隻是發生這樣的事情,皇上心中必然惱怒,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人敢提到寧王,此後世人就漸漸不敢提及。

“不過越是這般,太監們就越發熱衷地討論這些事,而不能在皇上麵前提寧王,也多半是這些人給自己傳出的口風。”

皇帝身邊除了妃嬪,誰離他最近?還不是太監們!有些時候,也許太監比妃嬪離得還要近。而王府的太監也同屬二十四監管,彆的事他們不敢亂說,這種事私下總是不妨說說的。

陸瞻聽完。又說道:“既然寧王至今未定為忤逆之罪,那麼他的家人應該還存世才是。”

“也早就沒了。”宋湘瞥著他,“寧王死後,懷有身孕的寧王妃也死了。有傳說她是跳下懸崖自儘了,也有人說她碰璧自儘了,屍體都明晃晃地擺在那兒。”

陸瞻怔住:“為何要走這樣的絕路?”

“因為一入宮門深似海。”宋湘深深遙望,“嫁入宗室的女子除了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以外,是不可能再有彆的結局的。

“何況,寧王是自儘而亡,這是犯了規矩的,他的妻兒縱然允許活著,又怎麼可能會好到哪裡去?能依宮規圈禁都算是好下場了。”

陸瞻被她這一說,又生出幾分慚愧來。他又想到了前世被捆綁著不得不跟他一起生兒育女的宋湘。

但他還是覺得寧王妃因為這樣赴死,有些輕率。人活著才有希望,像他,前世死了,便什麼都沒了。當然他一個男人,或許也沒法理解一個身處絕境的女人的心情。

“那這寧王妃出身如何?”莫非是因為不能經事,害怕才走上絕路?

宋湘望著他:“寧王妃是雲南當地有名的才女。她是掰倒與皇帝奪嫡的楚王的大功臣、先帝時期大學士韋江的長孫女,我記得韋江死前韋家就遷回了原籍,但皇後還惦記著韋家這位小姐,後來就招了為自己的兒媳婦。”

“……”

“寧王妃死後,皇帝大約是念在韋江的功勞上,也曾對韋家有過關照,幾次有意提拔韋家子弟,但韋家人丁不多,寧王妃的兩個哥哥委婉表示暫且並不願意回朝,後來就沒什麼聲息了。”

這位懷胎自儘的寧王妃,其實,也就是劉氏口中說的那位福薄的王妃。

陸瞻真真沒想到。

“那王府總還有彆的人?”

“王府裡彆的人,有同謀嫌疑的幾個基本上都死了。餘者也不是能接觸到王府核心的,便都被遣散了。據說當年由帝後親自關注過建造過程的寧王府,如今早已經掩沒在荒草之下。”

宋湘當時在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心情也很難平靜,即便這麼多年過去,提起來依舊難掩唏噓。

既然寧王犯的並不是滔天大罪,那他以那樣的方式死在獄中,實在是不知該說是誰的責任了。

陸瞻聽完默然地扶著杯子。

寧王是他的親叔叔,從來因為鮮少聽人提及,因此也隻不過是知道有這麼個人而已,如今聽宋湘細細講來,心下卻也生出一番惋惜——

這樣聰明又能乾的人,誰會不向往?陸瞻縱然與他從未謀麵,也不禁有些責怪他為何要在這般輕佻,好好的皇子不做,偏要去觸犯王法。

又想到自己,從前也是這般恃寵而驕,當然他遠比不上寧王膽大,敢去糟踏皇後的牡丹,但終究說明問題:站得越高,跌的也就越慘。

自己這輩子,站是要站得高的,但卻不能步寧王的後塵了。

想到這兒,他還是忍不住道:“寧王當真是犯事被押?不是被陷害?”

第166章 他得罪你了?

宋湘持杯頓了半刻,說道:“我隻知道,獄中的認罪書是他自己的親筆跡。”

陸瞻點點頭,沒再問了。

他倒不是生出什麼偏心,隻是覺得如果他是寧王的話,他並不會這麼做罷了。有父母寵愛,而且還娶妻生子了,封地還在西安府那種地方,沒有理由去犯法。

伸手執壺的時候一看宋湘的茶又乾了,他道:“我再讓他們上壺茶。”

“不用了,”宋湘起身,“我該回去了。你記得要辦的事情。”

陸瞻點頭,也站起來:“那我送你吧。”

宋湘抬步:“不用。我雇車。”

陸瞻再度亦步亦趨跟上去:“那我幫你雇車。”

……

陸瞻看著宋湘上了車,消失在街頭,才上馬回府。

一路上腦子裡裝滿了寧王的生平,他隱約覺得,宋湘口中的寧王與他竟有幾分像,尤其是說到容貌,他長得像皇後這事除了去年宮宴,從前也依稀聽人說過一兩次,但晉王聽到了都會喝斥說這話的人,說他們這麼說是對皇後不敬,後來自然也沒有人再說。

原來寧王也長得像皇後麼?

這麼說來,皇帝命他作祭文,興許是就是因為他的容貌?

再想到馬上就是皇後的祭日,要是皇後九泉之下知道了她最愛的兒子是這樣的結局,又不知該有多痛心。

王府這邊,王妃出府,陸瞻進宮,園子裡眾人仍舊自在。

除了抹牌,湖邊還支起了幾根釣竿。姐妹們抹了會兒牌,敏嘉嫌乏了,先撤去琉光院歇會兒。

敏慧補上來,好奇地道:“先前大姐說的那個還知道點心方子的人到底是誰?”

同桌的梁氏看起來也很好奇,她扭頭看向了婆婆雲側妃。

雲側妃淡淡出了張牌:“不相乾的事,問那麼多做什麼?”

敏慧“哦”了一聲,不敢問了。梁氏也收回目光,認真出牌。

周側妃因為發簪歪了,找了個院子理妝,使眼色把陸昀也喚了進來。

“你可知道你大姐先前提到的得了皇後點心方子的人是誰?”

“不知道啊,”陸昀道:“難不成側妃知道?”

周側妃唇角勾出冷笑:“八九不離十,是寧王那禍根。”

陸昀愣了,左右看看,壓聲道:“寧王叔得罪過你什麼?你竟這樣咒他!”

“他是沒得罪我。但當年他在世那會兒,對王妃可是‘姐姐姐姐’叫得可親熱了!”

周側妃眼中冒出力尖刻的利光。

陸昀訥然:“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寧王叔他對王妃……”

周側妃斂了下色,睨他:“我可什麼都沒說。我隻知道後來那些年,在宮裡見到王妃,他可比見到你父親還親切。”

陸昀又驚又愣,又不知道說什麼。他咽了下唾液:“父親知道嗎?”

“知道又怎樣?他們便是有私情,還敢做出那醜事等著你父親去捉把柄不成?”

周側妃滿臉尖刻,撫著鬢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忽又有些失神:“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因為寧王如此,恐怕也不會有你。”

說到這兒她眼中又顯露出一絲凜然,攥著骨梳的手也有些發白。

……

陸瞻剛回房,魏春就來說敏嘉和蘇倡打發人來問了幾次,看他回來不曾?

他順勢打發他去回話,然後把懷裡的輿圖拿出來細看。

完了又把前番宋湘給他的那幾幅牡丹圖也拿出來。

先不說這畫得跟原物有多像,隻說這樣的筆觸,還有輿圖上幾個地點的方位之正確,足能證明她不但才思敏捷,而且記憶力之好了。

回想她種種一切,這麼樣可愛的女子躺在身邊七年,他不但沒發現,居然還錯過了!

他連抓了幾下後腦勺,停下來又靜看。

這畫上的牡丹定然指的是洛陽,而何楨思念的就是洛陽了,甚至是故友駱容無疑了。

那麼駱容的墓為何會被掘呢?像他們那樣的世家,陪葬的也多是書卷典籍,駱家守墳人都沒發覺,那定然這些人身手不錯,所以應該不是普通的盜墓賊,那他們也看這些書卷不上眼的。

妙心這副輿圖也繪著洛陽,這會是巧合嗎?

這上麵既繪著以西安府為中心,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她跟西安府有什麼關係嗎?

西安府……寧王府……

他甩了甩頭。聽完宋湘所說,寧王的影子仿佛就刻在他腦海裡抹不去了。

既然寧王長得像皇後,而他也有幾分像,那皇帝當時讓他作祭文時賜與他的那把扇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心念微動,立刻抽出懷中的骨扇來。

這骨扇是男人用的扇子,定然不是皇後所用之物,既然皇帝所用的扇子也不會特地刻上“惠贈”二字,那麼這把扇子……

想到這裡,他喚來景旺,以拳掩口道:“聽說寧王能詩會賦,你能搞到些他寫的詩賦來麼?”

景旺睜大眼:“您說誰?”

“寧王。”

景旺嚇得臉都白了:“我的祖宗,您怎麼敢提寧王?讓王爺知道了可是會被訓死的!”

“哪有那麼嚴重?”陸瞻正色,“又不要做彆的,太學,宗人府這些地方定然有寧王筆跡留存的,你裝作去玩耍,偷偷找幾頁過來給我不就行了?”

景旺苦著臉道:“那小的就試試吧。”

陸瞻板臉看著他離去,再看了幾眼這扇子,這才揣回懷裡。又讓人把楊鑫喚來。

楊鑫很快到來。

陸瞻道:“你馬桶刷完了嗎?”

楊鑫苦臉道:“還有半個月呢。”

陸瞻道:“那你不用刷了,即刻準備一下,啟程去洛陽打聽點事情。”說完他細聲交代了幾句,又囑咐道:“記住,此行不要驚動任何人。”

楊鑫聽到不用再刷馬桶,都快喜極而泣了!“屬下這就去!”

陸瞻把畫都收好,然後也往園子裡來。

路上正好遇到晉王妃,晉王妃望著他:“這麼晚才回?”

“哦,我在外麵遛了兩圈。”

晉王妃揚眉:“一個人?”

“也沒有,”陸瞻摸了下鼻子,“跟宋姑娘還說了幾句話。”

晉王妃道:“哦。”

說著走了。

陸瞻訥了下,繼續去尋敏嘉和蘇倡。

晉王妃回頭看了眼,與英娘笑了下。

第167章 他要拿錢買珠花

水榭裡已經亮起燈了,浮出水麵的宮燈像是掉進了湖中的星星,閃亮奪目。

但露台上隻有敏慧抱著貓與陸昀在這兒說什麼,其餘人都三三兩兩地去了彆處。

兄妹二人正聊著湖魚,看到陸瞻後止了話頭,聽說陸瞻去找大姐,二人便一道跟了上來。

自上回陸昀賠了宋湘的禮之後,事情也就過去了,倆人說話一如往常。

途中敏慧道:“小侯爺家後日的茶水局,四哥能不能帶上我?”

“什麼茶水局?”

敏慧頓步:“下晌蕭家來人,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