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然了。
“宋姑娘!”
宋家大門敞開,這時候陸瞻胡儼跨進門來,裡正躬身前往通報,然後就要告辭。
宋湘喚住他,進屋取了兩包點心給他:“勞煩四叔了,這個帶回去給嬸子嘗嘗。”說完又來請這兩位進廳堂入坐,然後自己進廚房去沏茶。
陸瞻把鐵牛打發到宋家來,自然是防著他當胡儼麵說出來更多,這時候見胡儼走開,就問鐵牛:“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麼?”
“知道啊,”鐵牛道:“你不是湘湘父親的舊識麼!”
陸瞻猜出來定是宋湘跟他說過,心下頓時踏實。又想了下,喚來重華道:“回城後取三百兩銀票,再取些山珍來送到程家。”
說完他又麵向鐵牛:“上回蒙你搭救,走得匆忙也沒來得致謝,還要請你諒解。”
鐵牛倒也痛快:“既然你是湘湘的朋友,又還談什麼謝字?不用了!”
陸瞻道:“知恩圖報乃人之本份。你若不想要錢,要不,我給你些田地?”
鐵牛急著去放牛,見他實在非報答不可,也就隨他去了。
胡儼沒著急進屋,站在屋廊下打量這院子。
宋家前院裡種著兩棵不知名的樹,牆頭上架著一蓬淩宵,地麵雖是泥地,隻在中間鋪了一路磚,但卻很乾淨。
在藥所裡出現過的那隻黃狗子正在吃飯,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撇下飯食跟在了宋湘身後,這一切落在他眼裡都很新鮮。
陸瞻在潭州過過一年庶民生活,倒也罷了。隻是那黃狗子不認識他,總在虎視耽耽盯著自己,讓人不能不防。
但是這狗子在胡儼麵前走來走去,卻又並不防著他,心下又頗為複雜,不知胡儼到底跟他們得熟到什麼地步才招到狗子待見的?
再看到宋濂,他想起上回在何家外頭騙他找不到姐姐的事情來,便說道:“好久不見,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一下?”
宋濂騎在梨花背上,說道:“陸世子,我好想你!”
“少來這套!”
“胡公子,進來喝口茶吧。”
這時候門外宋湘端著茶進來了,立在門下招呼。
胡儼走進來,茶水也上來了。
宋湘在京城備了些茶點帶回來,另還有一盤子水靈靈的香瓜。
陸瞻一看就知道這瓜是她自己種的。
前世在這兒住著時,吃的喝的都是她親手所做,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扭頭看向了西邊那兩間他曾經住過的屋子。
第97章 在女人手下討生活
胡儼在認真地喝茶:“這茶倒是很特彆,雖然有些青澀,但是彆有一番風味。”說完他麵向陸瞻:“前陣子聽人說,江南今年雨水好,茶葉品相上佳,但是我總更偏愛秋茶,宋姑娘這茶雖是春茶,但茶味微澀,頗合我意。”
宋湘聞言道:“這是自己種植的茶樹,不知什麼品種,當年家母隨手種了幾棵在屋場邊,自給自足。胡公子喝得慣就好。”
胡儼點頭:“我對茶葉也有些許心得,不知這樹種在哪裡?我是否辯認得?”
“胡公子有興趣,我引著去看看便是。”
宋湘說著起了身。胡儼看到默聲未語的陸瞻,邀請道:“世子一道吧?”
秋鳴又看了眼他。
陸瞻瞧著宋湘指著的那片地方,並不遠,也就在十來步外的屋外頭,放眼望去一覽無遺。算了,他就不湊上去了。他起身道:“你們去,我在院子裡隨便走走。”
胡儼也就隨意了。
陸瞻步出門外,在院子裡石凳上坐下。
宋濂把瓜盤端出來,也爬上他旁邊凳子上坐下來,拿了塊瓜塞給他,自己也拿了一塊,然後跟他排排坐著,看向門外興致勃勃討論茶樹的那倆人:“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陸瞻神色漸斂:“小小年紀怎麼眼神不好?”
“誰說我眼神不好?每次看到你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呢!”
陸瞻目光涼涼,身子向後倚在石桌上。
門外那排茶樹才種了幾年,並不大,她能在燕京這樣的氣候下種出茶葉來算很稀奇了。在王府那幾年不算,在潭州時他們吃的用的都有官府送過來,但是宋湘自己也種了菜,所以餐桌上常有新鮮菜出來,偶爾也還有魚蝦上桌。
陸瞻至今還記得那些味道,真是鮮美……
“您想啥呢?”啃瓜啃得一臉瓜汁的宋濂忽然看他。
陸瞻長吸氣:“我在想,隻要跟著你姐,是不是不管去哪兒都餓不死?”
宋濂停住咀嚼:“你想跟我姐?”
陸瞻看了眼他,坐直身:“沒有。”
宋濂繼續吃瓜:“有也不打緊,畢竟我姐這麼好看,這麼善良,這麼能乾。除了凶了點,其餘沒啥。”
“你倒是看的挺透。”陸瞻睨著他,然後望著那雙相處融洽的人,又道:“你姐她不要我了。”
“我姐她要過你嗎?”宋濂從瓜皮裡驚異地看向他,“我怎麼不知道?”
陸瞻屏息半日,回神之後望向他:“我忽然想起來,咱倆是不是還有點事情沒聊完?上次在何家……”
宋濂忘了咀嚼。歪頭想片刻,他說道:“騙人是我不對。要不我補償你一點什麼吧。”
陸瞻嘴角抽抽:“你有什麼能補償我?”
“我姐成親的時候,我分喜餅給你吃!”
陸瞻臉色能陰出水來:“那真是謝謝了!”
“不客氣!陸大哥您也請我吃過飯,這是我應該報答你的。”宋濂一臉理所當然。
陸瞻一把抓住他後領子:“小小年紀就學會耍人,說吧,想要我怎麼處罰你?”
宋濂掙紮:“壞人!虧我還跟我姐說你對我好,還說你幫過我!”
“你還會幫我說好話?”陸瞻覺得稀奇。
“哼!”
陸瞻把手鬆了:“你姐怎麼說的?”
宋濂恨恨:“為什麼要告訴你?”
陸瞻想了下:“明兒開始,我就讓人在村口擺個烤肉攤子,隻要你去就可以白吃。”
宋濂默了默:“當真?”
“當然真!”
宋濂便拍了下大腿,說道:“好吧。我覺得我姐聽完生氣了。”
“什麼?”
“我姐根本就不想提到你。我跟她說到你的時候,她一個字也沒回應,還趕我做功課。”
陸瞻望著他,翻了個白眼沒言語了。
說到這裡宋濂又道:“昨天我在鋪子裡看到你了,你怎麼不進來?你是不是跟我姐吵架了?”
陸瞻鬱悶:“我哪敢跟她吵?”
“說的也是,我也不敢。她揍起人來可疼了!關鍵是被揍了我們還不能跟女人計較。”
這話可說到了陸瞻心裡頭。“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心得。”
“沒辦法。誰讓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人呢?跟你說吧,在女人手下討生活你就得機靈點兒。不然她們一個不高興就不給你肉吃,還給你加功課。而她們自己呢,常常大半夜地背著我喝酒吃鹵肉!打量我不知道呢,早上起來角落裡一堆肉骨頭!”
陸瞻有點好奇:“她還喝酒?”
宋濂連忙捂住嘴巴。
陸瞻把他手給掰下來:“都說完了還捂什麼?”
“那你千萬不能告訴我姐!”
“告訴了會怎樣?”
“要麼揍我,要麼功課翻倍!”
“這麼慘?”陸瞻挑眉。他接著話題:“你功課怎麼樣?”
“還不錯。每次先生都誇獎我。不過挨戒尺也挨得多。”
“為什麼?”
“因為我在彆人書上畫小烏龜。”
“你為什麼要在彆人書上畫小烏龜?”
“有個人家裡親戚做官的,天天說我沒爹。”
陸瞻頓住了,坐直身:“誰呀?做多大官?”
“不知道做多大官,反正挺看不起人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陸瞻臉色有點不好看:“那後來呢?”
“後來先生也打他板子了。”
陸瞻凝眉:“你姐知道嗎?”
“沒。我是男人,我得保護我姐,我怎麼能讓她為我操心呢?”
陸瞻沉默,完了揉揉他腦袋:“回頭再有這樣的事,你可以告訴我。”
宋濂抬頭:“你要幫我出頭嗎?”
“看在你要請我吃喜餅的份上,我能不出嗎?”陸瞻沒好氣。
宋濂高興起來:“陸世子,你真好!”
陸瞻睨他:“怎麼又不叫我陸大哥了?”
“我姐不讓我叫,說我逾禮了。”
陸瞻略默:“我讓你怎麼叫你就怎麼叫,不逾禮。”
“那好吧。”
陸瞻看著埋頭啃瓜的小腦袋,隱隱泛出些心疼。
沒爹的孩子在人眼裡都孤兒差不多了,鬼靈精怪的濂哥兒是個男孩兒尚且被人欺負,身為女孩兒的宋湘這幾年這樣的閒言碎語隻怕也沒少聽過。
又想到她在王府裡受人冷眼也不肯說,便愈發不是滋味,她所受的苦楚必然比她說出口的還要多得多。而他明知道她沒有父親了,那會兒卻也不懂得體貼珍惜她。
第98章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
由此可見她的出色並非偶然,而是她自立自強的結果。陸瞻心底的內疚,進而變成了打心底而生的尊重。
他或許,是真的從沒了解過她。
想到這裡他忽然又記起宋湘還有個二叔,遂問道:“你二叔差事妥當了嗎?”
“妥當了,昨日就已經去張家灣上任了。”
“張家灣?”陸瞻略默,“他去了東路廳?”
“是啊。去那裡任經曆了。”
朝門外張望了半日的重華聽到這裡也湊過來:“楊鑫去通州查的那個案子,被告的同知正是東路廳的同知。通州也正是東路廳轄內。”
陸瞻知道已經想到了一處,不由自主往外看去。胡儼與宋湘還在那兒不知聊什麼。
宋瑉的事轉交給皇帝後他隻是關注到宋瑉接到委任令為止,並沒有關心他具體去了順天府哪個衙司,想了下他便正經跟宋濂道:“濂哥兒,我有點重要的事想跟你姐姐談談,胡公子甚少來鄉間,你能帶著他四處轉轉嗎?”
宋濂沒說二話:“這就去!”
陸瞻等他走了,使了個眼色給重華。重華就也到了門外:“宋姑娘,我們世子想跟姑娘談談令叔。”
宋濂適時趕到:“胡公子,您想上我們村裡去轉轉嗎?我們村很大。平時經常有人到我們這兒來消遣呢。”
胡儼本來就是來玩的,聞言欣然應允,去了田間。害得秋鳴又狠狠跺了一腳!
宋湘看了眼院子裡,走了進來。
“世子尋我有何要事?”
“我方才聽重華說令叔去了張家灣,我正好有件案子,想他或許幫得上忙。”
宋湘聽他果有事情,神色也緩下來:“確是去了張家灣,你有何事?”
陸瞻便把蔣家那案子說,然後道:“我懷疑搞不好蔣旺那遺囑是確有其事,他正好在東路廳衙司,想讓他幫忙探聽些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