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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鄉裡 青銅穗 4358 字 4個月前

你們欺負我

晉王府三個侍衛站在院子裡,正像根木樁子似的被鄭容轉著圈的打量。

“重華是啥?”宋濂問。

宋湘看了眼他:“我是說賣糖人的叫春花。”

宋濂搔了下後腦勺。

宋湘走進去:“你怎麼在這兒?”

重華從來沒見過像鄭容這樣眼神銳利,這樣行動靈活,神韻裡還透著很不好惹的婦人。乍看得有人進來,緊繃的臉頓時就亮了:“宋姑娘!”

宋湘打量著他們。

重華把包袱取下來:“在下是奉我們主上吩咐前來。那日我家主上撞傷了姑娘,極為過意不去。

“又從鐵牛那裡聽說了姑娘的家世,可巧姑娘竟還是我們主上的舊識。因此我家主上便特地備了份薄禮,命小的前來給姑娘鄭重賠罪。”

“賠罪?”宋湘把挎著的籃子放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世她陪他同甘共苦都沒受到過尊重,如今倒因為被他撞了一回,就這麼被看得起了?

“我與你們主子素不相識,些許小事我也不計較了。他為什麼還要吩咐你們來賠禮?”

重華也不知道為何非得為賠這個禮不可,但他知道,今兒不把事情辦成,回去肯定少不了問責。

他說道:“上回是因為我們出門在外沒有準備,區區小錢不敢拿出手。回去後主上就吩咐在下,故而今日是懷著誠意鄭重前來。”

宋湘順勢在樹下石凳上坐下,一麵擇菜,一麵盯著鄭重其事的他們。

前世她到死都在被陸瞻漠視,這輩子他卻上趕著來賠禮,他腦袋莫非是摔壞了?

她望著他包袱:“那是什麼?”

“噢,”重華連忙拿著包袱上前:“便是我們主上吩咐在下帶的一點薄禮。”

說完他把她麵前一把小白菜挪遠點,騰出一塊地方來解了包袱,一樣樣地拿起來給她看:“這是宅子的地契,鋪子的地契,這是銀票……我家主上萬般囑咐要我等給足誠意。”

他還沒數完,旁邊鄭容就已經斜眼掃到他臉上了。

宋湘擇菜的手停下,也看到了重華臉上。

重華被看得有點不自在,嘿嘿賠了個笑,站開了一點。

宋湘垂眼望著這地零零總總的一堆,順手拿起一張來。

沒錯,貨真價實的,宅子挑的是官戶雲集的西城民坊,鋪子挑的是東城旺地。還有銀票一千兩,整整齊齊。

可是因為撞昏了她一下,送來的東西比他們家家產還多,這不是太奇怪了嗎?何況當日他們來賠禮的時候她就沒搭理了,為什麼他們還會再來?而且還是帶著這麼重的禮?

“你們主子……”宋湘揀了根菜在手:“他還說過什麼?”

這絕對不正常,姓陸的就算不是狂妄無禮之輩,這也太過了。

當日那八十兩銀子就完全已經夠表現誠意,按說被她冷拒之後,他也該就此罷休才是,怎麼會又變本加厲?

重華在柔弱的宋姑娘麵前此刻竟然感覺到一點壓迫感,他想了下,如實道:“我們主上還說宋姑娘是弱女子,若日後遇見姑娘有難處,我們也要力所能及地幫一幫。”

他一個高高在上盛寵加身的皇孫,居然還說了這種話?

宋湘望著他,愈發連氣息都要停止了。

陸瞻出身尊貴,雖是庶子卻在王妃悉心教養下,心性與嫡子無異,他向來高高在上,雖沒有過肆意橫行的先例,但也絕對不是一個會對萍水相逢之人如此婆媽的人,他這是怎麼了?怎麼完全跟換了個人似的?

為什麼他要以重金補償?

他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哦,不對!

前世把她拋棄在潭州,且她還因為他送了一條命而言,她不是路過的阿三阿四,不是他侍妾通房,更不是他的奴仆下人,她是他明媒正娶育有兩子的妻子!他怎麼會沒做過虧心事?

可那都是前世的了……

除非……

宋湘心念一動,手裡的菜葉已經被她揉出了漿汁!

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可能,可是既然她能重生,為什麼他就不能呢?

她驀地站了起來。

如果陸瞻也是從前世回來的,那麼所有的疑問豈非就可以解釋了?

他急著回京,卻又在看到她的時候停下來,讓人給她賠禮,如今又喚人送了重金來,這處處都透著他跟她在這之前還有彆的瓜葛。

以及他還說她是什麼的弱女子!那不正是前世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嗎?

柔弱,無用,沒見識!

是因為她在他看來壓根不值得交心,所以他才會連她有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都不知道,否則,他又何必特地點出這麼一句?

宋湘心下透亮,冷哂了一聲。

不過很快她又凝住了神色,如果他當真也是從前世回來,那他是什麼時候死的?孩子們又怎麼樣了?

那可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肉……

她情不自禁就朝門口走去。

“宋姑娘!”

一直在等著她表態的重華倏然喚住了她,“你要去哪裡?”

宋湘止步,她抬眼看著門外廣闊山野,蜷起的十指又鬆了下來。

去哪裡?當然是想去找陸瞻問一問。

但是好不容易才借重生之機擺脫前世枷鎖,難道她此刻又還要送上門去?

都是隔世的事了,打聽那些又還有什麼意義?如此糾纏不清,究竟於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們主子就是前陣子被八卦的那人嗎?那要趕他們走嗎?”鄭容也過來了。

宋湘靜默片刻,轉身走回來。

她拿起當中一張銀票,上麵有他陸瞻的私章。

——罷了,沒有什麼比輕鬆自在地重新活一輩子更重要。

不管他是不是也重生了,這一世就是這一世。他於她而言,從此以後就隻是貴胄圈子裡高高在上的皇孫而已。沒有什麼“恩人”的前提在,此事過去,他們自然再不會有什麼交集。

想到這兒她說道:“倘若我要是不收,你們是不是還是不會死心?”

重華輕咳:“姑娘執意不收,我等自然不敢無禮。隻是我們主上賠罪的心意被拒,隻怕會不安。”

“那行,”宋湘重新坐下擇菜,“這一千兩銀子我收下,鋪子宅子你們拿回去。”

重華覺得這一千兩銀子收下也差不多了,正待點頭,卻聽她又道:“但我有個小小的條件。”

“姑娘請講。”

宋湘道:“我一個鄉野女子,你們屢次找上我,已讓我十分忐忑。今日為了息事寧人,我願意接收你們的賠禮,但是我又害怕萬一我收了錢,日後你們又再登門。

“你看我一個弱女子,萬一你們要欺負我,我打又打不過,家裡也沒人幫,屆時又該如何是好?”

重華微頓:“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不要鋪子和宅子,但希望你們主子能親筆寫張文書,保證不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第14章 她比他還急著了斷?

重華倒沒想到這姑娘這麼有性格,按說主子使出這種大手筆賠禮,一般人都是忙著打聽他來曆還來不及吧?

這位不但不打聽,反而話裡話外透著不想搭理,收個錢還收得這麼勉為其難,也是怪了。

不過他的任務隻負責辦事。

告彆宋家回到城裡,直接找到仍在延昭宮養傷的陸瞻,把來龍去脈說了。

陸瞻倒也沒想到宋湘會這麼不待見自己,按說他不過撞了她一下,他派人賠禮她給他甩臉子也就罷了,他準備那麼厚的禮讓人登門,她居然還拽成這樣?

這怎麼跟印象裡的她不一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而且他給出重金賠禮難道還有錯?他還得寫保證書求著這位姑奶奶收錢?

陸瞻總覺得有點不對:“你沒找錯人?確實是宋家?確實是……宋湘?”

重華深吸氣:“世子,屬下要是連個人都認不清,您也彆用我了,直接打發我去掃豬圈得了。”

陸瞻收回目光,不再問了。

“世子,那這文書……”

重華提醒凝眉出神的他。

他收回目光,看了眼拿到麵前來的文房四寶,然後提起筆。

他著人去賠禮,本意也是為了從此之後無牽無礙,先不管她到底為什麼這麼拽,總之她也這麼想,那這不是說明大家有了共識?

這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麼!

他既是隻恨此事斷得不夠乾淨,那麼就是寫下這道文書又有何妨?

幾行字的事,很快就寫完了。

吹了吹墨跡,想到這一紙文書送過去,從此之後就跟前世拜過天地的她再無瓜葛,七年的婚姻生活以及活生生的兩個孩子的印記也將全部抹煞,他心底又生出幾分難言的感覺。

“世子,這宋姑娘是不是太過分了點?”重華覷著他神色說。

陸瞻斂目把信折起來。

女人嘛,哪裡有不作的,瞧瞧晉王府內宅裡那些個?不過,即便他不在意,可是得寫下保證書才肯收錢這事,怎麼還是讓他覺得她像是比他還更著急著想要一刀兩斷呢?

“世子,皇上派王公公過來探視。”

門口太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又一次遐思。

他咬了咬唇角,將文書飛快塞入信封交給重華:“送到宋家去。請王公公進殿。”

眼下纏繞周身的事情還一團亂麻呢,與這相比,那樁壓根談不上合意的婚姻又算什麼?如今就該果斷了結,全力以赴處理正事才是。

乾清宮的太監王池是皇帝潛邸時起就跟隨著的心腹,眼下皇帝特派他到來,多半與興平縣的事有關。

陸瞻坐在東邊隔間裡吃茶,很快即見魏春引著王池進了殿。王公公與皇帝同歲,雙鬢已白,清瘦的身子微躬。

“王公公!”

陸瞻站起來。

王池搶前幾步攙著他坐下:“老身可生受不起,世子快請坐!”說完躬身行了個禮,雙方才又安坐下來。

陸瞻等太監上了茶,揮手讓魏春他們出去了。屋裡沒了外人,陸瞻便道:“皇祖父近日龍體可安?”

“皇上康健著呢。前些日子還說入了秋要去狩獵,獵幾副好皮毛給自己做件狐裘。”

王池說完將手上的一盒田七放在桌上:“這是皇上賜給世子的,特地交代收下即可,不必跪謝。”

陸瞻聞說如此,仍是起身朝著皇宮方向深施了個禮,才坐下:“不知皇祖父可還有彆的吩咐?”

王池點頭,自懷裡取出一封信:“世子從興平縣帶回的信件皇上都細細看過了,讓老奴把當中的這一封家信拿回來給世子,這家信中提到的隴川縣的唐震,皇上讓世子再去查查這姓唐的底細。”

陸瞻展開信看過,說道:“這唐震雖說是何家的管事,跟徐洛接觸多些,但直接查徐洛不是更好?”

徐洛即是興平縣令,何家則是指徐洛的表舅、工部侍郎何楨。

徐洛當初是憑何楨提拔才當上這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