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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鄉裡 青銅穗 4274 字 4個月前

,定然又會追根問底。

他一麵要嚴防晉王知悉,一麵想到宋湘啪門那目光簡直可怕,他又得儘快安撫好她。

馬車拐上驛道,離京城越來越近了。

看著路兩旁熟悉的景致,他乍看到完好的宋湘而放鬆的心情,漸漸又緊繃起來。

等擺脫掉那樁被強迫的婚姻,他自然是好好走一遍不一樣的人生的。但在那之前,他還有暗敵待除,前世圍場被暗算之仇,山埡裡被殺之仇,這些統統他都要清算,並且是儘快清算。

去了封地的兩位王叔在離京上千裡甚至千餘裡的地方,且因為殺手明顯是衝著他本尊而來,並沒有衝向更有威脅性的晉王,暫且可以先排除。

那麼王府裡的那幾位……

晉王有妻妾五位。這樣的陣仗看著不小,但其實放在皇親貴胄裡並不算多。因為宗室子弟不能任職,王府進項都靠封國納賦和分封所得的爵祿。為了領取更多爵祿增加進項而多生子的子弟不要太多,但晉王膝下總共隻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

晉王妃生過一兒一女,嫡長子早已夭折,長女敏嘉郡主嫁給了武定侯世子。王妃作主納進來的雲側妃生下晉王次子陸曜,次女柔安郡主,周側妃原也是姫妾,生下晉王三子陸昀後晉為側妃。

餘下兩位夫人,一位是生下了三郡主的月熹夫人,剩下的蘭馨夫人便是排行四子的陸瞻的生母。十七年前生母難產過世,恰好王妃久而不孕,便收養了陸瞻為嫡子。

光是看這個內宅布局,都知道不會是什麼簡單局麵。

可惜的是,前世被晉王夫婦保護的無微不至的他,直到自屯營裡服役半年回來查清真相後才看清,原來利欲真的可以薰壞人的心。

“世子,前麵進城門了。”

重華叩響了車壁。

陸瞻略凝神,說道:“先去附近農家買隻雞來。”

重華愕然。

雞買來了。

陸瞻接進車廂,舉劍抹了雞脖子,雞血全撒在自己腰腹上。完了把雞丟出車去:“城門下若有人來問起,就說我腰腹重傷,需速速回府。”

他隻是傷了腿,正一正骨,有太醫藥方侍候,十天半天行動不成問題。但原本該是今早歸府的他拖到太陽落山的如今才回城,定然會有人在城門下守著。

應付城門將領是其次,主要是他想看看,自己“重傷”的消息透露出去後,有些人是什麼反應。

夕陽斜照在晉王府重重琉璃瓦頂上,後宮景致最好的明華宮裡,正傳來焦躁不安的踱步聲。

“已經快天黑了,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宮中豎立著的鑲西洋玻璃的九天飛仙楠木屏風上反映出的身影筆直高挑,一身金線精繡的雲錦華服在夕陽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發髻上插著的赤金鑲紅寶展翅鳳凰步搖因為主人難掩的激動而亂晃,也在堂中灑下了一絡光影。

“王妃不要憂心,世子已經成年,懂得怎麼保護自己了,不會有事的。”

掌事女官侍瑛是晉王妃從娘家陪嫁過來的,見狀連忙安慰她。

“說好了今早到家,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沒見人,我豈能不憂心?”王妃轉身衝向她,說完又指向門外:“今早起來我就眼皮直跳,不行,你讓人去遞個話兒給五城兵馬司,若是看到了,讓他們即刻來報我!”

侍瑛躬身退下,才轉身跨了門檻,門外就有小太監匆匆行來:“稟王妃,世子回府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侍瑛瞅了眼晉王妃,也忍不住逼上前兩步追問太監。

“世子是乘馬車回來的,聽說受了極嚴重的傷!身上衣服上全是血!”

“哐當!”

殿中繡墩兒被帶倒,侍瑛轉頭的工夫,晉王妃已經跨出了門。

陸瞻坐在馬車上,等侍衛們抬軟轎過來的當口,打量著端禮門內的九龍大影壁。

三十六年前皇帝在神武門外自衛反擊成功,被太祖欽定為這一任的君王。事實證明太祖的決定是英明的,繼任的皇帝治國才乾配得上他的野心,打從登基至今,百姓富餘,國庫充盈,江山安定,國泰民安,這都些有目共睹。

黎民百姓對政權的擁護也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朝中縱然難免波瀾,總的來說也叫河清海晏。

晉王和彆的皇子一樣,雖然未在朝中掌有固定職權,但皇帝隔三差五地交差事給他做,比如主修皇陵,比如巡視漕糧,又比如前往邊關撫恤將士,件件差事他都勉力辦到令皇帝滿意,這就比起彆的皇子來實力要強上許多了。

加上他也明哲保身,越是被恩寵,越是被肯定,平日就越是不擺什麼架子,就連兩位側妃都是小官戶出身,可謂是宮裡朝堂都挺吃得開。

是以晉王府在整個大梁,確確實實是貴胄中的貴胄。這麵大影壁,就是十二年前皇帝賜給晉王的三十歲賀禮。

前世他迎娶宋湘進門,也是先在這塊大影壁之前磕了頭,領了聖旨,才進大殿拜堂的。

“四弟!”

影壁後頭的大門內出現了一行人,為首那人金冠華服,麵容與陸瞻有著兩三分相似,襟前四爪金龍隨著他匆匆往這邊行來的動作,在夕陽下與屋頂的琉璃瓦一樣閃閃發光。

第9章 熱鬨的延昭宮

“剛出門就聽說你回來了!你這是上哪兒去了?”

陸昀笑容可掬地到了馬車前,說著便要伸手來掀簾。被重華不著痕跡地走出來擋住了:“靖安王恕罪,我們世子方才出了點意外,身上有點不適。”

陸昀笑容凝住:“出意外?怎麼搞的!傷勢重不重?請太醫了嗎?”

陸瞻隔著薄如蟬翼的窗紗,望著陸昀靜默。

他這個三哥還真永遠都是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這世聽說他沒回,在城門下埋伏的人是他,收到他重傷消息按捺不住第一個跑出來的也是他,以及,前世趁他大婚往皇帝酒裡下巴豆粉陷害他的人同樣是他。

大婚前夕因為陸瞻不太接受這門婚事,跟皇帝鬨過脾氣,因此當夜出事連申辯的機會也沒有,就被發配去了屯營。回來後第一件事,他自然就是要給自己平反。

能在王府裡下手的顯然數來數去也不過那麼幾個人,他接連請府裡的侍衛半夜出來喝酒,約摸半個月過去,就有人扛不住了,把是夜陸昀如何指使他們中的人乘大婚喜宴之便往酒裡做了手腳的真相說了出來。

由於王妃所生的嫡長子夭折,安惠王陸曜其實算是府裡的長子,陸瞻位屬最末。作為事實存在的長子陸曜儘管沒得到世子之位,但也得到了不少關照。

反而是陸昀排在中間,既沒有長子陸曜受關照,也沒有成為了嫡子繼承了爵位的陸瞻那麼眾星捧月,是三個皇孫裡最為沒光彩的一個。

陸昀伎倆其實並不高超,但經不住他時機選的好。

皇帝雖然沒見過宋湘,但他認為晉王提出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很有道理,而晉王則認為王府已經得了盛寵,宋湘的平民身份有助於幫他去掉不少暗敵,並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宋湘那姑娘低調內斂,十分不錯,所以斷沒有賜婚聖旨下了他還反悔的道理。

那種情況下陸瞻對婚事的不樂意,已經把祖父與父親同時惹毛了。這個時候彆說下巴豆粉,隨便出點什麼差錯讓皇帝抓著,他都討不著好果子吃。

隻可惜他年少輕狂,並不能明白這個道理,一味任性而栽進了坑。

陸瞻收回目光,略凝了凝神,再看向窗外時,陸昀臉上焦急之色更甚,正在張羅給他請太醫。

馬車從城門到王府不過花了兩刻鐘,陸昀就已經收到了消息,關鍵從陸昀所住的延福宮到大影壁這段距離也不短,平日散步出來約摸得小半個時辰,他這速度可真夠快的。

十幾年的兄弟了,想來他不忿他這個庶子也能當世子,也不是一日兩日。

前世自己初初給皇帝辦事,未必能做到滴水不漏。倘若不是陸昀的人身手格外利索,那就隻能是他在興平縣行事的時候,讓他給察覺了。▲思▲兔▲在▲線▲閱▲讀▲

畢竟,偏偏在他沒有扈從跟隨的時候馬匹失控,這事也過於巧了些。

但眼下他並不想打草驚蛇。

前世他雖然從侍衛那裡得知了真凶,但那次他還是衝動了,他直接提著侍衛去見晉王,。

晉王當場氣得臉發白,除了朝廷給陸昀的郡王爵位不能動,其餘所有晉王這個當爹的有辦法處置的都給處置了,包括以養傷的名義將他幽禁在王府東北角,並下令永不許他踏出宮門一步——直至陸瞻被貶,陸昀果然都沒有踏出來幽宮半步。

但他們同樣都是晉王的兒子,陸瞻相信在晉王心裡,都是很要緊的。

或許因為晉王深愛晉王妃,以及他是晉王府的世子,父親對他陸瞻又要不同一些,但這也不能代表他能直接拿著人證逼到承運殿去著他這個當爹的親手處置自己的親兒子。

他應該可以處理得更圓滑些的,既可以達到複仇的目的,又不至於讓父親下不來台。

那之後雖然晉王對他關愛如故,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遷怒他,但是某一天的夜裡,他卻撞見了月下獨酌而醉過去的他。

父親朦朧中把他當成了王府長史,跟他說,生孩子,要麼就全是一個娘生的,要麼就隻生一個,不然還不夠自相殘殺的。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親身體會到權欲的殺傷力,也是他第一次透過父親的心傷看到自己處世的稚嫩。

“世子,轎子來了。”

陸瞻斂目,看了眼仍在車外站著的陸昀,示意開車門。

陸昀來幫忙攙扶他,一看他%e8%83%b8腹上的血,且驚道:“這是在哪兒傷的?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快!快扶上轎!”

太監們都湧上來,將陸瞻移到了軟轎上。

陸昀看陸瞻皺眉,安慰道:“我已經讓人去傳太醫了,你再忍忍!”

陸瞻嗯了一聲,起轎的時候他頭一低,就看到了陸昀衣領子上沾著的一抹灰印子。

衣裳都沒換,想他這來的也夠急的。

這樣心急而沉不住氣的人,便是能夠在幽宮裡籌謀著殺他,他又如何能做到幾年之內豢養出上百的殺手而不讓任何人發覺呢?

他若是有這般密謀殺他的縝密心思,又如何能讓一個時為愣頭青的他給揪出真相落得被報複的下場?

軟轎直接進了延昭宮,乍入眼的宮殿跟他臨離京時有著諸多女人和孩子東西的住處相差甚大,莫名覺得有些沉悶。

但延昭宮很快就聚滿了人。侍女太監,來來往往,將他侍候得無微不至。

很快月夫人帶著剛十歲的三郡主來了,緊接著門外來通報說兩位側妃也先後到了。

他們在門外謙恭的言辭,精致的釵環與衣履,滿殿鎏金的家俱用物,皆與潭州所住的冷清小院成了最為鮮明的對比。

“阿楠!”

剛轉移到床上,微啞聲音傳進來,門檻下的人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