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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床足夠的大,所以我們總是一左一右的乖乖躺好,一人一床被子,一副楚河漢界互不相乾的模樣。

然而夜裡這種平衡就會被熟睡的我打破,醒過來的時候,我的胳膊或者腿至少有一個是壓在許嘉允身上的。

他嘗試過不跟我睡一頭,結果有非常大的可能會在熟睡以後遭受到我無意識的腿部攻擊。後來許嘉允總算是放棄了抵抗,再後來也開始拒絕起了和我一起睡這一活動。

我爸媽一度認為是我睡相不好給他踹跑的,對此我十分反對,畢竟在此之前我們也在一起睡了快兩年,兩年才說忍不了也是不合理至極。

他自己給出的解釋是長大了,一個人也不害怕了。

我對此是不相信的,因為許嘉允怕的不是一個人,是打雷。

我仍舊記得許嘉允和我一起睡的第一天晚上,那是剛開始上學的時候,許阿姨在醫院值班許叔叔接了急診,都沒有辦法回來,所以打電話告訴我爸媽表示希望他們可以讓許嘉允在我家住一晚。

我爸媽隻當是小朋友一個人住害怕自然是沒有多想的。

一開始是正常的,可是夜裡一聲悶雷轟隆,將我從夢裡驚醒,朦朦朧朧之間我並沒有瞧見床上有人。

我拉開床頭櫃的小燈,眯著眼看了一圈,許嘉允就蹲在牆角將頭埋進手臂裡,微微發抖。

剛睡醒的腦子遲鈍,我鑽出被子爬到床尾,打了個哈欠說:“紅紅快上來睡覺了。”

他抬起頭,麵色蒼白,花了很長時間辨認些什麼,終於在我打了第二個哈欠的時候,動作遲緩地起身,慢吞吞地回答:“哦,來了。”

我重新躺倒,接著身邊的床墊也沉了沉,我知道他上來了,眼睛卻有千斤重,口齒不清地問道,“你是害怕嗎?”

然後我就睡了過去,隻記得他好像是“嗯”了一聲,又好像是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麼。

再然後就是第二天清晨,我被我媽叫醒,看清自己四仰八叉將許嘉允壓的死死的難看睡相。

在我媽的訓斥下,我同他道歉。

許嘉允搖搖頭說,謝謝你。

那時候我已經在電視上看了好幾期“走近科學”,知道許嘉允昨晚的舉動是有些不正常的,可我不敢告訴爸媽,怕他們曉得會覺得許嘉允是怪物,以後就不讓我和他做朋友了。我也不知道許叔叔許阿姨知不知道這個事情,我也怕如果他們不知道我說了的話,他們會不會嫌棄許嘉允。

於是我偷偷跑去問許阿姨,如果一個人打雷的時候渾身發抖是生病了嗎?

許阿姨那裡能不知道我問的是誰呢?她蹲下來非常溫柔地告訴我,以前她在醫院加班的時候總會帶著許嘉允一起,後來許嘉允瞎跑進了一個房間,正好外麵打閃,他被裡麵的儀器嚇了一跳。再後來他就變的非常害怕雷雨的天氣了,一打雷閃電就睡不著覺,還會害怕的直發抖,這是一種病,是一種需要許嘉允自己去克服的心理上的病。可是這種病不會傷害到其他人,也沒有傳染性,她和許叔叔也會一直幫助他的。

許阿姨講完以後又看了看我說:“津津,這是許嘉允的秘密,你願意替他保守秘密,願意幫助他嗎?”

老實說我當時對很多事情都沒有具體的概念,但是我看過很多動畫片,那裡麵告訴我人要跟夥伴一起互相信任互相幫助。

我爸爸告訴我,想成為動畫片裡的好人,不能光用說的,要真的去做。許嘉允是我最好的朋友,幫助他是我本來就應該做的事情,於是我用力的點點頭表示願意。

我想:洛鎮可喜歡打雷下雨了,許嘉允真慘,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他。

*

書桌上的蠟燭出於安全考量已經吹滅。

我在床上躺的筆直,睡意全無,在腦子裡翻箱倒櫃,想要尋找些話題。

許嘉允被迫留下陪我,躺在距離我一米的床邊角,身上蓋著我的被子。

至於我,當然是又跟許嘉允一道從我爸媽房間裡抱來被子應急了。

“紅紅,你睡了嗎?”

要說這個小名是我給許嘉允起的,後來長大了叫的次數卻漸漸少了起來,每次隻有我心裡感到惴惴不安地時候才會這樣叫他,以提醒我們之間的深情厚誼。

許嘉允沒有吭聲。

我的房間後麵是大片的田野,就算是數九嚴寒窗外也依舊是蟲鳴陣陣。洛鎮是個沒有什麼工業的鎮子,入夜以後天空如墨,卻又有一盤圓月懸於這團墨色上,月光撒入房間照出朦朧裡的婆娑影子。

得不到回應的我偏頭看去,隻瞧見他高高低低的側影。

鼻梁高挺,線條流暢,過完十七歲生日的許嘉允,好像更加像一個大人了。我似乎是被時光丟在原地依舊吵著鬨著不肯成長往前的小孩兒。大學也好,未來也罷,要過哪一種生活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我撐起身湊過去想看他睡沒睡,這月光皎潔中分辨他是否睜眼著實有點困難,距離太近萬一他沒睡被逮到可就有些尷尬了。

於是我停在旁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手往他臉上夠,意圖用摸的方式感受一下他眼皮閉沒閉。

“你要摳我眼珠子嗎?”許嘉允猝不及防地出聲。

我一口氣吊在半中央,給自己嗆了個半死,坐起來劇烈地咳了幾聲,但同時整個人也鬆弛下來,躺了回去,埋怨道,“你沒睡怎麼不理我。”

許嘉允歎了口氣,“因為怕你聊精神了就不睡覺了啊。”

“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明天是周日。”

“嗯,但是明晚有自習,下完自習回來還要看書還要洗漱,等你睡覺就更晚了。”

許嘉允給我弄的考大學計劃之詳細隻能用令人發指來形容,不僅包括每天必做的題,連不同的課間要做哪一門科目,要寫選擇題還是主觀題,要寫幾道都規定的明明白白。

一中的晚自習從六點開始到九點半結束,我們回家大概要十點左右,照理洗洗就能睡了,許嘉允偏不。他會在進門之前給我塞兩張A4紙,上麵密密麻麻全是他出給我的題目,涉及各個科目,還明確規定早飯前檢查。

這可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嗎?

可是我爸媽已經跑偏了,在許嘉允對我的智商和能力的吹捧下堅定不移地覺得我一定可以,甚至為了讓我下狠心,打了我的七寸──錢。

初中以前我從來沒有過零花錢,我最富裕的時候就是過年,收到壓歲錢後,留下零錢,一百的統統上交。後來高中這種情況好轉一點,我媽來不及做早飯的時候偶爾給我點錢吃早飯,我經常隻買一兩塊錢的包子,省下的錢攢起來買些花裡胡哨的本子、筆之類的。

許嘉允和我爸媽達成戰略一致以後,他們拿出了從小到大幫我攢的壓歲錢,零零散散地算起來有小一萬了。

隻要我缺了一晚的題,就從卡上劃一百塊錢到許嘉允賬上去。

我一度懷疑這是個陰謀。

許嘉允可能不是想幫我上大學,他就是想騙我的錢。

可是許嘉允用這一百塊錢的罰金又從網上給我弄回來一堆沒見過的題集。

我苦不堪言又沒有辦法,隻能一邊做題一邊期盼著明天許嘉允太忙沒時間給我出題。

但是許嘉允每次都讓我失望,就好像他的一天有二十六小時,所以總能夠在我回家的前一刻遞給我薄卻重若千斤的紙張。

我想起被難題支配的恐懼,“嘿嘿”笑了兩聲,有點猥瑣,“要不然您明天少給我出點題?”

許嘉允沉默了一會兒後竟然難得地答應了。

我心中無聲呐喊,果然,許嘉允是有良心的。不過早知道這麼好商量,就應該說明天彆出題了的,哎,失算了。

這麼一想,我也沒有那麼雀躍了,但是該有的態度還是要表明的,“紅紅你真好。”

許嘉允笑了一下,“少給你出題就好了?我其他不好?”

“都好都好。”我連忙找補,可不敢讓他覺得我太現實。

“哦?”許嘉允的語氣有點興味,雙手交叉搭在%e8%83%b8`前,“那你說說,我還有哪裡好?”

這還不好說?

“那可真是太好了,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呐。”

“比如?”

“比如你來找我就很好,還陪我呆在這裡也很好,每天接送,送我上樓,教我題目,鞠躬儘瘁,死……呸,反正都很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沒了?”

……沒完了是吧?

我深吸一口氣揚起諂%e5%aa%9a的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當然了還有很多事情不勝枚舉,這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是沒齒難忘。”

“彆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不是要以……以做牛做馬為回報的嗎?到你這裡怎麼一個’沒齒難忘‘就沒了?”

古人雲,君子有容忍之度。但古人也雲,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我強忍住一拳剁他的衝動,惡狠狠道,“我勸你不要太過分。”

許嘉允悶笑兩聲,半坐起來替我掖了掖被子,“好了,把被子蓋好睡覺吧”。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開始了總在我生氣邊緣試探的危險行為。偏偏他見好就收的能力也是一流的,每次總讓我一口氣堵著不知該上該下。

15 摸著他的肚子睡覺

我們倆各自裹了被,彼此之間隔的很遠。許嘉允說睡覺以後就真的不再說話了。

我看著窗外的月亮,依舊有點惴惴不安。

前幾天我可是聽班上的女生討論過一個新聞的,說的是一個小姑娘跟她媽媽睡在一起,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怎麼都叫不醒她媽媽,一摸發現人都涼透了。

當時我還表示了震驚,這多嚇人啊,我還代入了一下自己,嚇了一激靈。

此刻我重新回想起這件事情,還是驚出了一聲的雞皮疙瘩,裹著被子不自覺往許嘉允那邊靠了靠。

要是許嘉允也猝死了……那我不得嚇瘋了?

於是我豎起耳朵,屏住呼吸,想要確認一下許嘉允是否健在。

畢竟新聞裡說了,大多數的意外死亡是沒有預兆的,這也是為什麼身邊人往往沒能及時發覺搶救的原因。

為了許嘉允的生命安全,也為了我以後的心理健康,確保他的安全,我義不容緩。

可是外麵的蟲叫和風聲實在是太乾擾我的判斷了,我隻得又往他那邊拱了拱。

我突然為許嘉允不打呼這一事感到無比遺憾。

這樣側耳屏息不是辦法,於是我又叫了叫許嘉允。

“怎麼了?還害怕嗎?”許嘉允聲音清明想來並沒有睡著,對我的靠近了心知肚明。

我把身子擺正,學他一樣睡的規規矩矩,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那個,我能不能把手放你肚子上?”

許嘉允的頭發在枕頭上摩攃發出急促的“沙沙”聲,“嗯?”

我連忙將自己的擔心全盤托出,並補充道,“你放心我現在睡覺已經很老實了,絕對不會踹你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