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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呢?

邊上,孫寡婦自己聽著心裡就拔涼拔涼的,她不懂什麼癌症,但是不能懷孕是大事。

孫二這人呢,孝順,“沒事,媽,我就是不能生,國中也不是那種人。”

她借口來這邊,是給孫寡婦看病的。

自己強撐著,給孫寡婦做了一套檢查,就小腦那邊有點萎縮,其餘的沒有任何問題,身體除了老化就沒有問題。

“這個事情,你跟你哥商量下。”

“媽,不用,我沒事兒。”

她第一次帶孫寡婦出來,到大城市裡麵。

這邊比北京要開放很多。

她跟國中說她媽眼睛不是很好,在這邊多一段時間。

然後帶著孫寡婦去玩,這裡有很多的舊家具市場,還有二手市場。

“彆給我買衣服了,我這個年紀了,買了也穿不了了,你年輕穿著好看,小妮兒啊,你錢好好留著。”

孫寡婦不要衣服,什麼也不要,她還能活多大年紀啊,給孩子攢錢來著,以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就逛逛挺好的。

孫二自己抿著唇,臉就一下子側過去了,“有錢呢,錢多,你能花多少錢,我媽年輕多漂亮啊,你養女兒賺的,當閨女的不給買衣服鞋子,你想想誰還能帶你來啊,你這輩子不就是這一次有機會出來嘛,就想吃什麼吃,想買什麼買,我錢很多。”

“哪兒來的錢?”

“我們工資好,待遇也好,公婆跟大姑姐也給錢。”

她就一直這麼說,孫寡婦不懂啊,那當政府人員,那就是大官兒啊,乾部家庭條件好她信了。

一輩子就特彆的滿足,孫二側過臉去,自己抿著唇,眼裡麵都是帶著淚光的,不能看她媽,一看她媽眼淚就下來,她一想到,要是她真的不行,情況不好,那她媽怎麼辦呢?

一個老寡婦,一輩子了,最大的成就就是倆孩子,結果她還這樣。

但是她不能說啊,也不能哭啊,她不能給孫寡婦看見啊。

“老板,這個給裝起來,我媽穿好看。”

她錢多,多的花不完。

買很多東西,然後晚上的時候,睡不著,一晚一碗的睡不著,她老想著這個事情,想著自己的病。

覺得命運真的造化弄人。

她怎麼就年紀輕輕有腫瘤呢,醫生也說了,很少見,年輕人一般不得病。

之前西愛生死未卜,現在她又是前途未知,真的是造化。

心裡麵就憋出來一股子勁兒,她跟自己說,我就是真的癌症,我也要治療,我也要好好活著,我得活下去,我不能就這麼給打敗了,咬緊牙關,看看最後誰能熬死誰。

人是最頑強的。

西愛覺得也是如此,她自己現在跟過街老鼠一樣的跑著躲著。

因為她想回去,她帶著種子,兩大箱子。

都是檢測合格的。

帶著往北邊走,南邊不能再走了,這個國家已經癱瘓了。

“我們一直往北走,很近,我問過人家了,隻要一天的時間,就能到開火區。”

到了那邊,就有解放軍。

“那要是在到這錢,給越南軍抓住了呢?”

“如果抓住了,我們分開跑,我們不是中國人,你說俄語,記住了。”

然後就走啊,自己拄著個破樹枝,虎子從後麵看著,就從來沒有看到她這麼能乾的時候,這麼有精神的時候,真的是勁兒勁兒的。

那麼虛的一個人,平時不是生病就是嘰歪,結果就頭也不回的走。

眼神都很凶狠。

頭也不暈了,腦袋就特彆的清晰,她的那個方向,就從來不會錯,早上怎麼判斷北,中午怎麼走,晚上怎麼看星星,你看她一肚子的貨啊。

這時候才知道書其實沒有白讀的。

但是很遺憾,今天晚上沒有星星。

“但是你聽見有開炮的聲音了嗎?”

“聽見了,但是離我們很遠。”

“我們可以過去。”

“有流彈。”

西愛靠著樹,這是一大片的沼澤,很難走,樹木叢雜。

晚上的時候濕冷的很,有瘴氣,蟲蛇那麼多,炮聲在耳邊。

她手插在口袋裡麵,衣服還是很整齊,就是臟一點。

擼著頭發到臉後邊,然後仰著脖子,她看見樹枝上垂下來的,是一條小蛇,但是走不動了,起不來了,她側過臉去,當沒看見。

過會兒再看,已經沒有了,也許已經爬走了,也許已經爬過來了,“如果我們不過去,越南人撤退的時候,也許會遇上我們,然後就地解決。”

“如果越南人進攻的話,我們的人撤退,那就離著希望更遠。”

虎子坐了很久,很久,然後站起來,扶著西愛,“走。”

伸伸自己到最南邊,一線。

榴彈炮一個一個的,因為我們前期傷亡慘重,這邊地形複雜,而且多瘴氣,最後想了個辦法,火攻,用榴彈。

一個下去,天空都亮了。

從早上打到晚上,越南人的飛機在頭頂上盤旋。

手榴彈一個一個的,每一座房子,每一個戰壕都要反複交手,這裡是自稱為世界第三軍事強國的越南。

曾經得到我們的援助,打敗美國人獲得了大量的先進武器,最後翻臉把矛頭指向了我們。

這裡是諒山,北麵山地,南麵平原,易守難攻。

這裡駐守的是越南王牌軍,人民軍師第三師,伸伸在本子上快速的寫下來。

第246章 最可愛的人

因為是前鋒部隊,所以後麵的救援跟不上。

你如果看到過,就會知道,其實一些人不是死在彈藥之下,而是因為沒有及時救助,部隊帶不走,也救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死去,然後就地掩埋。

匆匆的,隻能撕下來你的%e8%83%b8牌,帶回去成為烈士名冊上一個個字符。

“能給我拍個照嗎?”

“可以。”

伸伸舉著相機,轉過身來,拍下來一張,“大哥,你叫什麼名字?”

他待人總是這樣,極為平和親近,在外麵經常喊人哥。

“吳建國。”

吳建國,18歲,接受收複148號高地戰鬥任務,主攻排,完成突擊。

灰頭土臉的樣子,炮火中沐浴的灰塵加持在他的臉上,看不出年齡的輪廓。

黎明時刻,攻占越軍1道,2道戰壕,在攻占4道的時候,頭部唄子彈擦傷,傷口十多厘米,當即昏迷,現在剛剛清醒。

他看著伸伸,“你是記者。”

“是,我都可以記下來,隻要你說。”

伸伸眼眶乾巴巴的,沒有眼淚。

太多了,這兩天的時間,他來的時候,戰爭已經打一半了。

“你記好。”

“好。”

伸伸拿著本子站在那裡刷刷的寫著,“蔣金柱,江蘇丹陽蔣家村,入戰壕時給越軍打沒了胳膊,最後手榴彈撂倒了5個越軍。”

伸伸低著頭速記,寫的很快,很模糊,他有自己的方法。

然後耳朵邊隻聽到粗重的喘熄聲,他覺得應該記下來,這些戰役中的人跟事情,他們的血淚,能記下來多少就是多少,儘力而為。

寫完沒聽到他繼續說,“然後呢?”

伸伸抬頭問,負傷情況下撂倒五個越軍,然後呢,這個人還做了什麼呢?

然後呢?

當他看到擔架上人那樣的眼神的時候,他的心就沉下去了。

帶著一點麻木的,釋然的,又平靜的樣子,像是在春天來臨的最後一個冬日,一點積雪自然而涼薄的消融。

他張開嘴,要說什麼,然後快速的合起來,咬緊了牙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眼眶溼潤的,大概是春天的春雨。

這個記錄,沒有然後了。

蔣金柱拿著手榴彈,爬到敵人的戰壕裡麵去,犧牲。

“陶文東,我們班長,進攻時候堵住了重機槍。”

伸伸的手都在抖,他知道這個人,他來的時候,這個人剛給抬下來,說是渾身打穿了,堵著敵人的重機槍,才24歲,據說他爬過的地方,留下一條7米長的血道,他為後麵的部隊開辟了前進通道。

“林小傑,苗族馬關人,副班長,他拿著爆破筒,插進了敵人碉堡的掃射孔。”

遇到火力狙擊的時候,他拿著爆破筒繞到地堡的一側,拉著□□插進去的,敵人往外麵推,他自己就用身體堵住了,最後地堡炸毀了,人也沒有了。

外麵又是一陣進攻,就在前方,炮在打,地在動。

簡易的帳篷東搖西晃,伸伸就趴在他身邊跪在那裡,本子在擔架的那根棍子上支撐著。

他耳朵貼在他的嘴巴那裡,聲音聽不清,太吵了炮火聲。

“還有小雷,他最想入黨了,所以每次都搶著去,腿斷了也不走,為了掩護我們,爬著去了敵營指揮部,他拿著——”

聲音越來越小,伸伸的手都在抖,他自己寫的什麼也看不清,他一直在寫。

他寫的是什麼自己也不知道,也記不清了,隻知道,每一筆一劃,就是一個人的一生。

然後是停頓,然後是耳朵邊的轟鳴,然後他再也聽不見耳邊的聲音了,抬眼看,人眼睛還睜著呢,對著帳篷開口的方向,旁邊是一把刀。

伸伸張大嘴巴,要哭隻能咽下去,最後隻能張著嘴,把所有的情緒都伴隨著戰火咽下去,咽下去埋藏在最深沉的角落裡。

最後隻有一行字:吳建國,雲南邊防某部二連戰士,1976年3月入伍,1979年2月23號犧牲,原籍四川雲陽,率先攻占戰壕時被流彈打傷,18歲。

伸伸記得西愛以前在東北的時候,對大姐對門的小四川很好,她說四川男兒國難打仗的時候,沒有一個是孬種。

何止啊。

打仗你要指望上海人,是指望不上的。

都說川蜀男兒窩囊,一輩子在山溝溝裡麵,可是打仗來光腳不怕穿鞋的。

都說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可是國難時候,多少四川男兒隻能魂歸故土。

又是夜幕降臨。

已經打兩天了,上麵下死命令,明天必須拿下來,必須拿下。

軍令如山。

他也想為什麼不休息一下呢,沒有幾個人是完整的了,都是帶著傷的,甚至一口熱湯飯都來不及吃。

“軍令如山,我們軍人上了戰場就是一杆槍,指哪兒打哪兒。”

“我還能做什麼嗎?”

“不用。”

“我給大家拍個合照吧。”

地上的人都在休息,很安靜,很安靜,聽到拍照,很多人其實都沒拍過照片。

“晚上能看清嗎?”

有人問。

“能看清,就是等我洗把臉去。”

“我也去洗把臉。”

“那照片到最後能洗出來嗎?”

“都彆急,今晚不能動,好好休整,明天早上五點進攻,咱們四點半拍照,大家夥洗把臉,乾乾淨淨的。”

“那敢情好,不然姑娘們都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