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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小將們了,他們總是盼著東風壓倒西風,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壓到西風的機會的,因此殷切的希望西愛加入他們。

仇視謾罵的,當然是劉小兵那一個派係的。

西愛欣然加入了死對頭隊。

她自己拿出來稿子,開報告會,時間地點人物故事情節都非常的合情合理,讓聽的人無一不氣憤,一瞬間,她就受到了重用,成為了這個派係的後勤委員。

這是多好的一個位置啊,西愛很受重用。

第133章 氣死了

開完一場之後,馬上又受邀去彆的場子開。

“一會兒晚上我們要有大事辦,你一起來。”

西愛點點頭,跟自己說話的,是個管事兒的,她欣然應允,“不過晚飯去哪裡吃?”

經費有限,這個派彆明顯的窮,因此這一位清了清嗓子,“不拿人民群眾一針一線,當然是回家吃。”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西愛就回去了,她自己夜不太想坐車走,那擠來擠去的跟沙丁魚一樣的電車,這個天氣進去活像是受罪一樣的。

然而她又不好騎著自己的摩托車,畢竟她現在要好好做個人,作為一個弱勢群體,是萬萬不能特殊化的。

國人幾千年的劣根性了,見不得彆人好,彆人有的我沒有,要我如何心甘情願的去幫你呢,所以不能騎。

她自己就有點懷念了,懷念人力車了,這好好兒的日子,不給人家火活路了,就人力車都多少年了,養活了多少車夫,說不給人坐就不給人坐了。

她就在路邊找個店吃了,也不走了。

你說大晚上的帶著她去乾什麼啊?

西愛自己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事兒,也不知道哪裡弄來了兩輛車,塞罐頭一樣的擠進去,她也是其中一個瘦弱的沙丁魚,就想起來阿Q當年被拉走的時候,也不知道要去乾什麼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問也不能問。

隻能裝作自己很懂的樣子,一句話不能多說。

車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人遞給西愛一個紅袖章,西愛就自己戴上去,跟在後麵往那燈光底下走。

一個高台子,像是唱大戲的,她眯著眼睛,老覺得有一點兒熟悉。

上麵拉著橫幅,還有椅子,還有桌布擺著呢,像是領導的位置一樣。

下麵有人腦袋上沒了頭發,狗啃的一樣,有的脖子上掛著牌子,也有的西裝革履的,打扮的體麵也極力維持體麵的微笑,但是無一例外的,都是瑟縮的膽怯的,陪著小心的心驚膽戰的在那裡。

烏泱泱的人,很多都是戴著紅袖章的,但是看出來都不是一起的,旁邊有人說,“咱們等開始了,第一波上去就是了。”

西愛點點頭,“行。”

上去乾什麼?

她不知道。

第一波是她們,那後麵是不是還有一波啊,她往前跟著人群走,然後看見那燈光下的橫幅,很長很長,終於看清楚了,寫著聯合大會。

聯合大會,就是把這附近的人都找出來,甭管是白天黑夜的,隻要給你戴著帽子,隻要大家說你有問題,給你定性了,那要開會,你就得來,來了檢討你自己,又或者遇到不夠“文明”的人,少不了頭破血流,拳打腳踢的。

隻要你成了則樣的人,那麼好像誰都能半夜從你家裡把你拉出來打一頓,誰都能在這樣的時刻站在台上對你指手畫腳打你巴掌,又無情的揭發你,加諸於無謂的罪名。

這倒是成了一個徇私報複的好場所了,往日裡什麼仇什麼恨的,儘管來吧。

等著西愛走到跟前兒,已經是開始了,他們很遺憾的沒趕上第一批上台的人,倒也是沒有遺憾的,她就瞧著帶著他們過來領頭的那個人上去。

掏出來一張名單來,瞧瞧,都是有名單的,名單裡麵詳細記錄著哪個人的哪個問題。

原本在下麵低著頭的人,全都上去了,什麼樣兒的都有,甚至有個是開著車來的,西裝革履的,麵帶微笑的檢討自己,心平氣和的承認自己的錯誤。

西愛覺得有意思,很想問問他什麼心情,據說這是哪個廠子裡麵的領導來著,現在出於群眾與資產階級道路的分界線上,端看大家怎麼界定了,成為群眾到人民當中去,還是成為當權派資產階級,就在一念之間。

所以他不至於挨什麼打,他現在還僅僅是來參加一下,看一下這個社會的惡意而已,但是鞋子掉了一隻了,心中一直等著另外一隻掉下來的時候,該是如何的心驚膽戰大概隻有自己知道吧。

也不知道是那一位小將發明了這一招,踢蘿卜,人在上麵站著,那麼高的台子,然後批判者上去就是一腳,看著人掛著牌子跟倒栽蔥一樣的,從台子上咕嚕嚕的滾下去。

然後施暴者欣欣然的開心,旁邊的觀眾也是哄然大笑像是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滑稽戲一樣的,有親朋好友在下麵的自然是緊緊的低著頭,生怕受到牽連,又覺得內心悲哀。

不敢走,也不敢去扶,更不敢站出來指責了。

那台子上滾下來的人,摔的烏煙瘴氣的,鼻青臉腫的,然後像是過街老鼠一樣的滾爬著趕緊走了。

挨了這麼一下,今晚可以消停一下了。

後來西愛才知道,今晚的這種活動,叫“鬥鬼。”

就是把所有的所謂的人民群眾當中的鬼都給揪出來,然後集中批判,誰都可以上台去批判你,都能給你一巴掌。

這樣大場麵的鬥鬼,總是那麼的熱情高漲,隻要你被當做是鬼了,那就是走不動了,家裡人也要抬過來,也會有人一腳給你從高台上踢下去的。

西愛跟在後麵,上台,她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是皮鞋,軟軟的內層牛皮鞋,她一年四季都是皮鞋的時候多,好的皮子養腳。

走到背後去,她準備好台詞了,也準備好了自己的鞋尖,隻要踢上去,那就可以了,想必他自己也很解脫吧,比較早晚一腳的事兒,不如早早的下去。

抬腳,然後跪著的那人微微扭頭,她看到了。

西愛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劉江。

旁邊跟西愛一起來的人在高昂的□□,指著背對著自己跪在那裡的人列舉罪狀,“十年前你給國民政府做事,拿著的是汪偽政府的錢,背叛人民,就是漢奸。”

早先的時候,這人曾經為了恰飯,給當時的汪偽政府做事,無非就是文員,現在都被找出來了。

“認不認——”

“認罪,認罪。”

不認罪又能怎麼樣,不如認罪,認罪了少受罪,然後一腳狠狠的踢下去,西愛看著那人摔在下麵,半天沒爬起來。

踢,還是不踢?

輪到西愛了。

她垂眸,劉江回首,大概是看人半天不說話。

四目相對,西愛挪開視線,看著台下閃爍的燈,終究是抬起來下巴,看著下麵,“東風吹,戰鼓擂,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

“對階級敵人專政,就是人民的民主——”

然後抬腳,劉江就下去了。

那一腳,不輕不重。

西愛緩緩的落下來腳,她能看到鞋尖上的反光。

然後走下高台,緩緩的,一步一步的下台階,上車,沒有回頭看一眼。

“你認識剛才那個人嗎?”車上有人問。

西愛看著前麵,麵無表情,“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他好像一直看你,像是認識。”

“可能因為聽說我被人耍流氓了。”西愛一個黑鍋就往自己頭上扣,然後垂眸,搓著自己的手。

細節非常到位,沉默著,悲哀著,然後喊了一聲,“我就在這裡下車吧,我走一走回去就好了。”

幾個人不太吭聲,覺得是個弱勢群體,一個女孩子被人耍流氓,“太晚了,到學校下車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用,親戚家在這邊,我住一晚上。”

西愛要走,誰也攔不住,等下車,看車子走了,西愛站在那裡微微笑,她想是因為自己太漂亮了唄。

她就是想下車了,然後回頭,走回去。

劉江現在在農場那邊,正好是忙秋的時候,一個小屋子裡麵,睡得都是他這樣的人,有的人帶著蚊帳驅蚊的草藥,他不做特殊化,硬是被蚊子咬著睡在那裡。

聽著外麵聲音,馬上起來,打悶雷了,要下雨,糧食都在那裡曬著,要是沾上了雨水,不是鬨著玩兒的,一年的口糧啊。

一群人便緊趕著去收糧食,曬糧食得薄薄的一層,太陽大的時候得殷勤翻著,省的它曬糊了不均勻,要下雨的時候水汽大,就得收起來,要是連陰天了,收起來的糧食還怕捂壞了。

說著說著,雨滴就下來了,拿著塑料布去遮蓋都來不及。

最可氣的是,連個幫忙的人也沒有,有人嘀咕著,“這像是跟這些人無關一樣的,但凡是什麼活兒我們都乾著,這下雨了,連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劉江不吭聲,不能說話,不能說話,今兒說的話,明兒就是催命符。

他現在滿腦子裡麵都是西愛,心裡不是不難過的。

他想著伸伸,想著兒子。

淋得渾身濕透了,也沒有衣服好換洗,白天洗得衣服都沒來得及收,彆人都去睡了,他自己守著夜,在門口的小板凳那裡坐著。

然後就看霧蒙蒙的一個影子,在水簾子一樣的雨幕裡麵,他警備的探頭往前,“誰?”

“張西愛——”

西愛的皮鞋裡麵全是水,她沒有傘,覺得劉伸伸一家子都有毒,她回回遇到劉家的事兒,就總是下這麼大的雨。

她淋雨是要生病的好不好。

小臉慘兮兮的,看著劉江,“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於劉江,她以前也沒問,伸伸也從來不說。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問一問。

劉江看了一眼西愛胳膊上的紅袖章,對西愛的印象還停留在很早很早之前,大概就是每年他回來,帶回來的東西,十有八九的,都被伸伸拿給內院那個饞丫頭吃了。

他當年風光,海上飄著的,去過很多國家,什麼新鮮玩意都能帶回來,伸伸小時候要的最多的,就是吃的,各種各樣的吃的。

他都買回來,然後就聽劉鳳喊著伸伸,彆老給西愛吃了,自己吃。

他依然是坐在那裡,西愛站著,水滴滴答答的在腳底下成了小河,看著西愛的褲腳,“嗯,我三個月前過來的,說是要勞動改造,到這邊幫著農民秋收。”

他活兒乾的賣力,人家割小麥一壟,他也是一壟,甚至還要多一點兒,不比年輕人差,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少受折磨,少去給人家把柄。

自從伸伸走了,去陝北了,他心裡,就存了事兒,他的事兒,不能牽連到孩子。

“伸伸不知道吧?”

“彆跟他說,這裡挺好的。”

“確實蠻好的,從高台上摔下來蠻體麵。”西愛涼涼的說一句,覺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