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聯係了。”
宛如抬眸,水扇一般的睫毛抬起,宛如台上曲終人散,幕布緩緩席卷。
那一瞬間,兩人對視,恍如台上台下,周圍漆黑一片。
宛如突然記起來那一天,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在讀的是俄語版的《駱駝祥子》,裡麵有一句話,這世間的真話本來就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沒有胭脂的年代,女兒的臉隻為情郎紅,課後阿裡有了胭脂,便分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
她自己心裡麵笑,胭脂對於一些人來說,用不用的,臉都不會變,比如現在的她,微笑,“什麼意思呢,小孫跟伸伸一起長大的,來往也算是正常,不算是什麼事兒吧?”
“你知道要我說出來嗎?”劉江深深的看著她,看到她的眼睛裡,“宛如?”
“你說的是什麼呀,這麼嚴肅,彆不是有什麼誤會吧。”她依舊笑著。
像是不懂一樣,台上人唱著悲歡離合戲,可是戲開唱了,便不能斷,一曲到終了。
她的就是一出木偶戲,後麵千絲萬縷的線牽著她的胳膊腿兒,不聽話的,就換下一隻木偶。
劉江卻攥起來拳頭,緊緊的抿著唇,突然紅了眼圈,痛苦的閉了下眼睛,咬著牙,“你,是特務,是不是?”
“是不是啊,宛如?”雖然問,卻篤定,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聲聲崔人淚。
桌子上的湯碗打翻,潑落一地的魚湯,變冷凝固,成為了腥。
碎片在地上翻轉,割破一切。
宛如隻覺得砰的一聲巨響,便什麼也聽不到了,隻看見他站在自己眼前,像是塞了好幾團棉花一樣的,遠遠近近的傳來衣物的摩挲聲。
她張嘴想說話,卻像是靈魂被釘在了地麵上,多想飛走啊,多想飄在天上啊,她這麼多年,無數次的,都想消失,永遠的消失。
可是人生的路,就好像是越走越窄,越走越危險了,終於有一天回不了頭了,山太高也爬不上去了,可是下不來了。
隻能跳下去,她抖動著嘴唇,半天沒有說出來一句話,隻是拉著他的手,看著他。
那樣的眼神,劉江哭的無聲,仰著臉看著頭頂。
是,她是。
她瞞不住,劉江一定有證據了。
她也不想說謊了,她這一輩子,說了無數的慌,夠了。
“我求求你,求求你,”她哭著求他,“那邊還有我的親人,我的父母都在那邊,他們過得很好很好,我求求你,我自己來解決這個事情可以嗎?”
“你怎麼解決,怎麼解決啊宛如,你死了都救不了他們的。”
劉江想著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啊,都是留在這邊多少年的了,當年遼沈戰役的時候,大量的人直接原地隱藏了,有的成了平民百姓,隱姓埋名的活著,有的不甘心,整日裡做著複辟的美夢。
他無力的拍著桌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為什麼還不死心呢,現在的日子多好啊,你們怎麼就看不到呢。”
“你對我單位的事情向來關心,對我的行蹤一再的追問,我但凡出差,你必定前後羅列清楚是不是?”
“我沒有,我對你沒有惡意,開始或許有打算,但是後來,我便再也沒有了。”
宛如漸漸冷靜,她並非鐵石心腸,“我很糾結,一直都很糾結,所以才會有馬腳露出來給你發現。”
“劉江,是我對不起你。”
“這個事情,我來解決,不會牽連你。”
劉江豁然站起來,“你不要做傻事,宛如你是良善的人,我不會看錯人,我希望你能回頭,給自己一個機會,行不行啊?”
他語氣裡帶著一絲的哀求,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愛國,他接受的教育還有經曆家庭背景這些,都不會要他去包庇宛如的,他想很久很久,可是還是不會被宛如策反的。
“人都會錯,可以改。”
宛如笑了,哭著哭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落淚了,人怎麼能單純成這樣呢,她是良善之輩?
她良善嗎?
她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特務啊。
手底下有過多少人命的。
她做過很多很多的暗殺,給我們的建設有很多很多的破壞,也搜集了很多很多的情報。
她對整個世界都壞,可是就對著小孫好,就對著劉江下不去手。
無數次的,她有很多很多機會,可以把劉江賣了,從他身上套取國家一級機密,沒有那麼困難的對她來說,可是她沒動,她有點理解安會計了。
理解為什麼安會計當年,單獨的要小孫出去了,人非草木,都有情。
“劉江,你去舉報我,知道嗎?”
“你親自去,拿著證據,舉報我。”
她這輩子,到底活成了什麼樣子啊?
她喜歡過兩個男人,一個是小孫爸爸,那是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一個是劉江,“你知道嗎?我開始不喜歡你,就一個當兵的唄,人傻的不行,沒見過幾個女人,也不知道女的怎麼耍心眼,我要跟你在一起,很輕而易舉的。”
“我利用你的責任心,假裝自己很善良,其實我不善良,我殺過人,都是好人吧他們,死在我手裡的。”
“可是結婚了,你對我很好,你這人——”
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你這人,跟暖水瓶一樣,外麵看著是鐵皮的冷冰冰的,可是時間長了,才知道裡麵暖,裡麵是熱騰騰的。”
“我跟你說的事兒,你都能給我辦了,我說家裡煤塊沒了,你就去搬,我發現你這人耐心真足,要你乾什麼就乾什麼,我就一點一點試探你的底線。”
“可是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了,我依舊沒看到底線在哪裡,我要你做什麼,你還是做什麼,家裡的活兒外麵的活兒,隻要喊你你都乾,我發現,你這人,劉江啊,你這人,怎麼就這麼好呢。”
“你對我真好,比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好,我就喜歡你了啊。”
我喜歡上了一個要注定被我利用犧牲的人。
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其實也挺值得的了。
第67章 我們家西愛啊
感情,在絕大大數的赤城的人麵前的時候,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不過被一些東西掩蓋,被一些甜蜜支撐著,便有了錯覺,以為全部是甜的,以為所有的愛情都是美好的。
次日一早,劉江親自帶著宛如去自首了。
他位置比較高,保密工作的,所以一瞬間引起來軒然大波。
宛如一下子就進去了。
然後順藤摸瓜出來很多人。
宛如的這一次的計劃,宣告著全部失敗。
“我什麼都交代,隻是我希望你們保護我的家人,希望你們能維護一下她們,如果有可能的話,要他們在那邊好好生活吧。”
這時候,交涉的時候,她像極了一個冷血的特工。
一板一眼,麵不改色的。
“與劉江無關,是我設計他結婚的,一切的行動都是我的彆有用心。”
“家裡人也不知道,我隱藏的很深很好。”
“是,我是一級特工,經過特殊訓練營出身,有組織有計劃的破壞建設,竊取機密。”
一問一答,這一次盤問,能問三個月。
這個地方,就是釘釘子的地方,你沒有事情,進來也有事情了。
更何況是現在這時候,還有特工呢。
王紅葉在屋子裡,看著就心驚膽戰的,“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外麵的院子就來人了,一層給包起來了,直接就懟到劉鳳家裡了,宋振華的位置太高了。
其實受牽連最深的,不是劉江,是宋振華。
他是赫赫戰功出身,下一步就是將軍了。
馬上就要上去的,受到多次表彰榮譽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張平緊緊的抿著唇,“一會兒有人問話,你拿不定的,就說不知道,實話實說好了。”
“沒事兒。”
怎麼能沒事兒呢,直接就沒等問完話,王紅葉這邊還沒說完,宋振華跟劉鳳直接就被帶走了。
王紅葉聽著外麵劉鳳長哭一聲,“宋振華,宋振華,我劉家對不起你。”
對你不住。
現在是什麼時候啊?
劉江舉報有功,大義滅親,劍鋒直指。
可是特務就是特務,受牽連就是手牽連。
你得政治審查,各種審查。
接受身邊人的懷疑跟否定,調離原崗位接受審查。
伸伸就差一點就能回來了。
宋慧萍壓低了聲音,晚上的時候躺在那裡就想,跟張德順說,“前段時間張羅著要回來,說是劉江不給辦,劉鳳給氣的病了一場。”
“現在看來,他那時候大概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心裡有數呢,孩子回來了你說一樣受牽連,幸虧當年一結婚就走了,一直沒有接觸。”
陰差陽錯。
劉江說白了,他自己誰也沒說過,但是對伸伸,他保護的很好。
因為未來的場麵,是他也不能控製的。
所以伸伸回來之前,他就攤牌了,他這輩子可以不計較,但是伸伸呢?
他還小,還那麼久遠的未來,人生還沒有開始,不能就這麼打上烙印了。
劉鳳一巴掌給他打在臉上,“劉江,你好樣的,好樣的啊?”
你這麼大的事情瞞著我們,一個人拿主意。
“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這個當姐姐的,考慮過你姐夫呢?現在的結果,你滿意了吧,就為了一個女人,我真是後悔。”
“佩佩當年懷孕生孩子,我給你照顧的,一直等你回來才回的天津,伸伸是我一手養大的,比親生的還要親,我可憐他打小沒了媽,可憐我侄子爸爸不在身邊,他媽生病那時候來看病,我帶著來回的跑,到處去看病找醫生,最後給送著走的。”
“等你說要回來,我可憐我弟弟身邊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張羅著給你找個好對象,要你以後也有個家,有一份好日子操持著,天津衛的是資本家大小姐,夠不上你,我厚著臉皮攆著人家走了,你自己要娶的,結果宛如就是這麼一個玩意兒?”
“你的工作,還是你姐夫幫你使勁的,這些年,你姐夫要你報答過一次沒有,你對得起你姐夫嗎?”
“劉江啊,你對不起我,我當姐姐的,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給你做到位了,你自己摸著良心,你說你還是不是個人啊?”
一家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她現在不可憐劉江,她就可憐自己老公,可憐自己孩子,宋振華那當年,第一批接到命令,帶著人在深山老林裡麵,悄悄的摸過三八線的人啊,他有今天,是自己拿命換來的。
她的兒子們,現在在部隊裡麵,一個一個的,都是好小夥子,虎父無犬子的啊。
全部都完蛋了。
劉江跪在那裡,額頭碰著地麵,再也不肯抬頭,沒臉了。
他現在後悔,不該優柔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