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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283 字 4個月前

道:“沒事的。我爸媽他們是什麼樣子,你也知道。他們本來就有錯在先,不可能為難你。”

賀川低著頭,有點局促地說:“他們現在不會願意見我的。”

江汀想了想說:“那就下次再試試看。”

如果是四年前,兩個人可能都還不夠成熟,會因為這些所謂的真相去爭去搶,去碰個狗血淋頭。但江汀知道自己這麼多年接受了多少的愛——賀川也是如此——他們沒理由一邊拿著愛和家裡的房子車子,一邊說什麼不要家裡管。

賀川點頭說“好”,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祈禱:“希望叔叔阿姨彆把我趕出來。”

江汀打趣他:“怎麼會,他們小時候很喜歡你的。”

賀川“嘖”道:“小時候我又沒跟你談戀愛。”

“喲,你也有緊張的時候。”江汀可算是抓住某人小辮子了,“這麼慫?”

要是平時,誰敢說賀川慫,那要麼是那人眼睛瘸了,要麼是賀川轉性了。

但現在賀川不得不承認:“嗯。”

小情侶手拉手地上樓,等待電梯打開。進門前,賀川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又被江汀堅定地握回來。

心跳很快,比升學麵試那時還要快。

不知道過了幾個三秒鐘後,門終於打開了。

賀川努力將嘴角調整成最完美的微笑弧度,用從未有過的溫和語氣,像對待最苛刻的麵試官那樣,問好:“叔叔阿姨,你們好。”

江岸先是看到江汀,露出慈愛的笑,隨後看到兒子身後的賀川,笑容立刻凝固在臉上。

這是賀川。

當初賀光差點讓江汀的腿廢在馬路上,江岸驚慌失措,將最深的怨念投射在曾經非常欣賞的孩子身上。現在這個孩子告訴自己,他喜歡江汀。這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接受。

江岸板起臉,語氣凝重:“小川,今天你先回去。這是我們的家事。”

“爸,”江汀不等賀川開口,擋在男朋友的麵前,“他特意陪我回來,就是想跟你們好好聊聊。”

江岸不容分說:“要聊,也是我跟你先聊。讓他回去。”

江汀不聽:“有什麼話不能當他的麵說?”

“回去。”江岸冷冷的重複道。

父子倆對峙了好一會,賀川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說:“沒關係,我回先酒店。叔叔,等下次您願意見我了,我再過來。”

江汀因為委屈,眼圈有點紅,他抓著賀川的手臂,不舍地說:“哥……你彆走。”

“好好的,彆吵架。”賀川小聲勸著,將手中的禮盒放在進門玄關外,又回頭跟江汀道彆,“我就在樓下陪你。”

江汀鼓著嘴,倔強又乖巧的模樣實在讓人心軟:“那,晚上能視頻嗎?”

賀川笑道:“當然可以。”

江岸在一旁臉色已經不能看,他警告地咳嗽兩聲,江汀才回過神,指著禮盒說:“這些都是川哥特意從美國帶回來的,心意你們要收。”

“知道了。”江岸黑著臉,一把將江汀拉進家門,“我們先一件一件地解決。”

紅木的大門有些年頭了,啪地一聲關上,動靜不小。

與此同時,賀川忽然收起笑容,恢複平日裡那副生人勿近的凶狠模樣,打車去了北池路。

北池路上是當地的監獄,賀光就在這服刑。

賀川這些年沒怎麼來探望過賀光,但多少從街坊鄰居的口中得知了一點關於他的消息。比如他的前妻是如何改嫁去了外地,又是如何在離開後一年內迅速有了新孩子。

親屬探視的時間很嚴格,賀川進去也沒什麼好說的,冷冷地看著對麵。

賀光見到他,情緒很激動,礙於身處位置才沒大喊大叫:“白眼狼!你還敢來?”

賀川冷笑,“我憑什麼不敢。”

“白眼狼……我們賀家墳頭倒黴,養出你這麼個敗類!就跟你媽一樣,克星!晦氣!”賀光隔著保護柵欄並不能有太多動作,隻能坐在椅子上大罵。

賀川充耳不聞,異常平靜,緩緩開口:“這麼多年,我是不是第一個來看你的?”

賀光愣了下,隨即眼露凶光,衝賀川吼道:“你想說什麼?看我笑話是不是!那個婊子……虧我對她那麼好,你們都是畜生!畜生!”

賀川覺得跟他也沒什麼好說的,聽他罵了會,等人罵不動了才開口,像念判詞似的,緩緩開口道:“被你占的那個安置房,我賣了,錢一部分拿去給爺奶跟爸媽遷墓,回老家選了個風水好的地方新修的。另外,你前妻也拿了小部分。”

賀光直直盯著他,眼裡布滿了紅血絲,像遲暮的猛獸發出呼哧呼哧聲。賀川沒管,兀自說道:“她改嫁之後就懷了寶寶,現在過得很幸福。”

賀光睚眥欲裂,發瘋似的衝他喊,畜生,滾,罵得很難聽。賀川沒管,反正是狗叫。

“你傷害過的那個人,現在是我對象。”賀川說到這才認真起來,麵露凶色,惡狠狠地盯著對麵,咬牙說,“還是那句話,敢動他一根手指頭——”

賀川沒出聲,隻比了個口型:“我能讓你一輩子出不來。”

*

江汀沒有先找爸媽,回自己的小公寓把行李都放下了,才打車回老家。當初他爸媽出首付,讓他自己在市裡買套小公寓,按揭自己還,這樣既離北京近,又省得隔代人住一起鬨矛盾。所以,江汀平時不跟跟爸媽不在一起,隻會回去吃頓飯。

這個家當初花了大價錢裝修,兩口子的審美都不錯。但現在看多少家具擺設多少都有點陳舊,夫妻倆都忙於工作,疏於打理,天花板一角甚至還因為潮濕而起泡。

江汀比兩口子回家都早,獨自坐在沙發上,盯著牆角的脫皮,莫名有點心疼。

一家三口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刨去賀川這個變量來說,他們算得上非常和諧的家庭。為了讓這個和諧的假象持續得更久,誰也沒有立刻切入正題。

夫妻倆一個勁兒說“瘦了”“黑了”,問他在美國怎麼樣。江汀也陪著繞圈,給家裡看在西海岸拍的照片視頻,又跟他們介紹自己領養的一隻貓。

“怎麼跑那麼大老遠去養貓?”白靜丹不理解,“你回來不能養?”

江汀跟兜兜的關係過於複雜,沒辦法跟爸媽全部交代,隻有掐頭去尾:“噢,就是在路上碰到一次雪崩,我把這隻貓救了,有感情,舍不得放下。”

白靜丹立刻坐起來,關切地問:“什麼?!你遇到雪崩?有沒有傷到,身體怎麼樣?”

“沒事,我都全乎影地坐這了。”江汀趕忙向家人展示自己的健全四肢,他們這才鬆了口氣。

白靜丹問:“那……貓呢?”

江汀說:“賀川帶著它。”

屋子裡立刻靜下來。寒暄也寒暄了,圈子也兜了,感情也聊了,誰都知道現在該聊些什麼。

“爸,媽,”江汀正色道,“當初那封信,放在哪了?”

江岸表情一凜,不自然地笑:“這麼久的事兒了……”

江汀表現得比自己想象中平靜很多,沒有鬨也沒有哭,“我知道你們不會扔。我現在想看看。”

夫妻二人的動作都停滯了,晌久,江岸才開口:“三點水,你要知道,當初不讓你看,是怕影響你高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江汀坐著,語氣很平緩,“現在我成年了,有獨立判斷的能力,不能什麼事都被你們保護、都被蒙在鼓裡。”

白靜丹還想說什麼,江岸忽然扔下碗,重重道:“蒙在鼓裡?那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當時那輛車誰安排的?是賀光!他拿你的身體威脅我們,還讓你受了那麼多苦,我還敢放你跟賀家那小子出去?”

江汀有一瞬的耳鳴,眼前仿佛都黑了。他好像又看到白色的貨車朝自己衝來,耳邊是尖銳的刹車聲。

江汀捂住耳朵,無助地趴在桌上。

江岸居高臨下,冷笑道:“現在你還來怪我們不說?那是怕你接受不了,連賀川都不敢讓你知道。”

江汀一個勁兒搖頭,“不是。”

江岸問:“不是什麼?”

“他不說,不是不敢……”江汀漸漸從顫唞中平複,抬起頭,望著父親的眼睛,“他是不想讓我被他影響,跟你們鬨不愉快。他寧願讓我從你們這裡聽到對他不利的話,也不肯開口說你們半句不是。”

白靜丹聽著動容,歎氣說:“孩子是個好孩子,要不然我們當初也不會那麼幫他。隻可惜,生在那種家裡。”

“這是他的錯嗎?”江汀抬頭看著自己的媽媽,“你們真的覺得,那場車禍是他的錯嗎?一直都是我找他更多,他都不敢在賀光麵前跟我走太近。就算真的被盯上,那也是因為我……”

“都過去了,現在講誰對誰錯有什麼用?”白靜丹起身收碗筷,不想再聊,“而且他是個男人,你們在一起要遭受多少冷眼。好,就算拋開這一點,賀光總會出獄吧?萬一他被賀光報複怎麼辦,萬一牽連到你怎麼辦,這些你想過嗎?”

“都是男人,是我們的錯嗎?”江汀幾乎是在哀求,“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歡他?”

江岸在對麵,隔著一米五寬的餐桌,卻好像隔了一道銀河。

江汀把沉默當作默認,低下頭,苦笑道:“所以才會扣下他的信。是覺著我年紀小,隻要不見到他,就還能變得正常?就不會讓你們變成街坊鄰居口中的笑柄?”

“江汀!”江岸忽然重重拍下桌子,“你這麼說,不怕我們心寒?”

江汀被嚇一跳,但也沒發怵,仍舊平靜地回望過去,“對不起,我不想跟你們吵架的。我很愛你們,相信你們也是。這一切我都能理解,如果這封信換做四年前讓我看到,我們也不一定能走到今天。我不怪任何兒,隻是……想看看它。”

看看四年前的賀川經曆了什麼,想想今天的江汀又要如何應對。

白靜丹和江岸對視了一眼,似乎在這一刻才真正確認,孩子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會因為哥哥離開哭鬨一天不吃飯的小孩了。

江汀在沒有賀川的世界裡成長得很好,然後兜兜轉轉,又在最好的時候重新和他相遇。

“我知道你們一定還留著。”江汀明白,跟自己有關的一切,哪怕是一個壞了的火車玩具,他們也都會精心保留的,“我隻是想知道他當時都說了什麼,可以嗎?”

白靜丹歎口氣,去次臥拿給江汀。

那封信被燒了一角,其他地方也已經泛黃。江汀接過它時不自覺地紅了眼。它有一厘米厚,對於不善言辭的賀川來說大概已經是語言極限。江汀努力深呼吸,把它放進自己的書包裡。

白靜丹拍著他的肩膀,話裡滿是小心翼翼:“三點水,不要恨爸爸媽媽行不行。”

江汀頓時覺得一陣心疼,抬頭安慰道:“媽媽,我愛你的。我一直……都愛你的。”

白靜丹溫柔地看著他,久久沒說話,直到菜都涼了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