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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233 字 4個月前

掌,滿臉火辣辣的,卻仍要昂著並不威嚴的頭顱,將這個時隔四年的謊言編得圓滿又得體。

“喜歡的吧。”江汀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落寞,帶著破釜沉舟的孤勇,“不過沒什麼意義,我們很久沒見了。”

賀川聽完,久久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淡淡應了一句“嗯”,好像沒什麼情緒起伏。但在江汀看不見的暗處,賀川的手掌心內布滿了因為用力隱忍而深陷掐出的指痕。

“這麼久沒聯係,還喜歡。”賀川忍著心裡的酸,咬牙吐出這句話,“挺不容易的。”

“嗯。”江汀趴著,語氣有點悲傷,“所以現在不想喜歡了。”

賀川的表情明顯有鬆動:“嗯?”

江汀猶豫了,但還是決定開口:“每天猜測他在哪裡、看到了什麼真的很累,我不想這麼累。”

江汀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嘴巴乾得很,最後顛三倒四地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最後很堅決地告訴自己:“我不想再喜歡他了。”

賀川是哥哥,是老師,是愛而不得,更是這輩子抹不去的人,不喜歡賀川幾乎是不可能的。江汀試了這麼多年都沒成功,或者說以為自己可以成功,可一見到賀川才知道努力全白搭——但他努力一定要做,好像隻要言語上暗示、激勵了自己,這件事就一定能成一樣。

賀川看著小貓,自嘲地想,自己居然可以跟他感同身受。

賀川蹲下來,心疼地點點小貓因為委屈而溼潤的眼睛,嘴上是安慰,心裡卻有點惡劣狠毒的暗喜:“那就不喜歡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是那個人的損失。”

江汀“嗯”了聲,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不喜歡賀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邵明輝回來時,一人一貓的表情都不太好,尤其是賀川。他本來就生得凶,眉毛再擰起來,整個人都透著種獅子圈地似的低氣壓。

邵明輝雖然比他們倆狀態高點兒,但表情也沒多好看,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麼了?”

賀川自然不可能跟他明說,回了句“沒事”,反問道:“你的小朋友怎麼說?”

“什麼就‘我的小朋友’了,你彆太離譜啊。”邵明輝跟被蜜蜂蟄了似的,趕緊揮揮手,“沒有的事兒。”

賀川伸手搓了下眉心,又找來個杯子倒滿酒。

邵明輝看著覺得很受傷:“誒,這就沒勁了啊,剛我找你喝你不喝,自己怎麼還倒上了?”

“腦子有點亂。”賀川說。

邵明輝安靜下來,坐下:“怎麼了這是?跟哥聊聊?”

“聊不開,得自己想。”賀川一邊說,一邊往江汀那邊看了眼。

賀川自己都覺得這種行為很幼稚。他向來自控力超強,強到連愛江汀的本能都可以控製。可是,就在江汀說他“不再喜歡她”的時候,賀川的能力突然消失了。他開始不自覺地靠近江汀,有意無意看著江汀,甚至當著江汀的麵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賀川是不是瞟向江汀的樣子真的很滑稽,也很少見。

可惜,江汀剛剛在賀川本人的助推下決定了不要再為戀愛內耗。所以,他隻認為賀川是眼睛痛。

痛就痛吧,江汀既然決定不再喜歡,就不會再管賀川一點!

這麼想著,江汀拉了下賀川的衣擺,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像在讓他難受就少喝。

賀川會意,放下了酒杯,手在籠子外比了個撫摸的姿勢,卻並沒有碰到江汀。

邵明輝一臉嫌惡地旁觀賀川對小貓的過分關心行為,問他:“你就是這麼‘想’的?”

賀川倒是大言不慚:“嗯,它能讓我安心點。”

邵明輝“哼”道:“我看是讓你更亂吧。”

賀川眼神很敏銳,看到邵明輝僵硬的嘴角,很快反應過來:“你還沒回答我。”

邵明輝不解:“回答你啥啊?”

賀川指了指手機,“小朋友?”

邵明輝緊張了一下,隨後故作輕鬆的擺擺手,“沒啥,就是約我出去吃飯。我說我在店慶,沒空。”

“絕情。”賀川評價道。

“怎麼就絕情了,話咋這麼難聽呢。”邵明輝摸著後腦勺,左手刮了下鼻尖,清清嗓子道,“確實走不開嘛。”

賀川向來不給人留麵子,拆穿道:“上回也走不開嗎?”

邵明輝笑道:“哪有上回?沒有。”

“一次在我家,一次在公司。”賀川細數,“一次吃完飯,一次剛下班……”

“停。你怎麼突然變得話這麼多?人設崩了啊。”

邵明輝頭疼地捏著鼻梁,見賀川不說話看著自己,自覺這茬確實也躲不過,索性收起了插科打諢的性子,椅子一拖,被子一放,語氣放緩,問:“你真覺得,我這麼做不合適嗎?”

“你指哪方麵?”

“我對Carl,態度是不太好,是吧?”

賀川審視地盯著他:“你介意?”

“也不是介意……”邵明輝這張麻醉藥都嫌鎮不住的嘴皮子突然變得很笨拙,叭叭半天沒弄明白所以然,最後隻好把心裡話說出來,“我就是怕他覺得跟我還有啥希望。明明不可能有結果的事兒,彆耽誤人家。”

賀川皺起眉,忽然前傾了點,用這種壓迫感極強的姿勢問:“為什麼沒希望。”

十點鐘的Sense,人漸漸多了起來。駐唱是來自加州大學的爵士樂團,正在唱一首愛情電影的插曲。

賀川聽得有點恍惚,回頭看了眼江汀,發現對方仍在裝睡,於是又看回走神的邵明輝。就在賀川以為邵明輝不會回答時,邵明輝突然開口了。

“你知道他跟韓修文有多像嗎。”邵明輝嘴角仍然掛著笑,但是眼眶漸漸紅了,為了掩飾表情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像到,我多看一眼都覺得有罪。”

第52章 邵明輝的日曆

賀川第一次聽到韓修文這個名字還是在大學。⊕思⊕兔⊕網⊕

年少保送,風雲學長,科創新秀——種種標簽貼在那時還是學生的韓修文身上,顯得這個人完美到失真。就連才剛入學的賀川都不得不對這個連霸半數校獎牆的名字多看兩眼,更彆提作為韓修文室友的邵明輝。

邵明輝自認機靈,仗著家裡底子厚,向來我行我素;他眼裡的韓修文,奇怪,傲慢,渾身都是所謂天才的孤僻特征。如果是在公司或北京街頭,邵明輝這輩子都不可能跟那種人有什麼交集。

就是這麼大相徑庭的兩個人,得幸於大學這個奇妙的平台,居然進了同一間宿舍,成了要朝夕相處四整年的人。

第一年,兩個人幾乎沒怎麼講話,隻有在實驗室裡才會點個頭。後來,韓修文成了實驗室的小組長,於是他們的交集又多了一個:邵明輝會在韓修文收發文獻時說一句“謝謝”,韓修文則會淡淡地笑著回複他“沒事”。

第二年,照舊如此,唯一的差彆是,邵明輝大部分時間用在了父母安排的各種商業宴請和企業實習上,在宿舍的時間就更少了,更彆提見到韓修文。直到有一天晚上,邵明輝應酬完帶著酒氣回來,暈暈乎乎地撞到剛剛洗漱完的韓修文。

韓修文的洗發水味很好聞,身體很瘦,鎖骨硌得邵明輝生疼。邵明輝醉得不太清醒,迷迷糊糊間以為對方是商店裡的人像,醉醺醺地拍了兩下他的臉。至於韓修文是什麼反應,他忘了,好像很稀奇地沒有把他推開,隻是從那天開始,看他的眼神比以前更淡漠了。不過沒關係,邵明輝有很多朋友,不差這一個。

邵明輝不算真正體驗過大學生活——在幾次應酬之後,他得出這樣的結論。他舍友的大學,是社會實踐、國家基金、實驗室和核心期刊,是深夜仍亮著的電腦屏幕,而不是東城區的觥籌交錯。這讓他有點羨慕,因為韓修文的人生是自洽而自在的,生活圈裡隻有他愛的機器或代碼,而邵明輝,甚至不知道自己愛的究竟是什麼。

人人都說,大三是分水嶺,所有人都在為未來發愁,但邵明輝有幸生在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無論是誰的未來都不需要他發愁。他唯一需要煩惱的是,他成了全宿舍最閒的人,以至於找不到能陪他打一場遊戲的人。這樣說可能有點欠揍,但邵明輝確實覺得,這樣的日子沒勁透了。

大三下學期的最後一個考試周,下課鈴響,眾人解放,院樓裡第二天就空了一大半,包括邵明輝的兩位室友。剩下一位則一如既往地努力,要留在學校為導師做實驗。邵明輝是本地人,也不急著走,於是四人間突然變成雙人房,夜深人靜時還怪尷尬。

邵明輝本以為,這天就跟以前無數個夜晚一樣,安靜,平淡,毫無交流,沒想到韓修文突然叫住了他,問他畢業後會做什麼。

邵明輝其實有許多值得大談特談的事情,比如他的父母早就為他鋪好了路,比如他可以憑借父母的人脈留在所實習公司,也可以回家混個中層,乾個跟專業沒關係的工作,閒散而殷實地過完這一生。可是這些話泵到嘴邊時,邵明輝才發現,它們隻是他的家庭希望他走的路,而並非邵明輝自己能走的路。

那天,他站在宿舍床的樓梯上,僵硬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韓修文靜靜看著他,向他的靈魂深處提問:“那,你喜歡大學嗎?”

邵明輝以前從沒思考過這種問題,他隻需要按照家裡人的意思,做一個快樂的、聽話的傻子就好。

“也不知道。”邵明輝誠實回答。

韓修文歎了口氣,學他,坐在上床的樓梯上,摘下厚厚的鏡片,放手裡擦拭,“賓大跟我們專業有個合作項目,方向跟你很合適。”

邵明輝因為不明白韓修文這句話的含義,所以隻顧著看他。韓修文穿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色的睡衣,剛洗完澡,頭發很順地垂下來,褲管很寬,蕩啊蕩的,顯得腳踝骨骼很明顯。摘下眼鏡後,他的臉也顯得更瘦了些。

邵明輝看了會才意識到失禮,收回眼神,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看過你的論文,連汪教授都說你有天賦。”韓修文不知是因為冷還是緊張,一直在搓手,“他手裡有兩個名額,挺多人報名的,你……想不想試試?”

皮膚很白,指節被搓紅了。邵明輝看著他出神,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

邵明輝的成績隻能算是上遊,談不上拔尖,也不覺得自己在學術上能有什麼天賦,而且名額的競爭實在激烈,所以他對申請留學的事並沒抱多大希望。以至於,最後答辯名單出來時,邵明輝自己都懵了——他居然成為全校五個成功申請者之一。

這麼好的機會,邵明輝不可能放棄,所以花了很大力氣來說服家裡。邵明輝的父母覺得,要想從技術條線人員往上爬實在太苦,倒不如直接進職能或者管理部門來得快,但邵明輝很少對一件事表現出十足的爭取欲,邵父母最後也就沒攔他,隻對他提了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