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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320 字 4個月前

熟練地起鍋燒水,將肉切碎,丟儘咕嚕嚕冒泡的鍋裡。他廚藝還不錯,算是從小練出來的,江汀曾經沒少吃他煮的東西。

貓食不能放太多的鹽,更彆提亂七八糟的調料,不過好在江汀從小學舞,本就對飲食嚴格控製,所以清淡的食物恰好能下口。

江汀實在是餓壞了,等肉碎稍稍涼了些便撲上去,將碗%e8%88%94個精光。

邵明輝一直離他距離稍遠,聽見小貓進食聲才跑過來,迅速掏出微單相機,笑道:“哎喲,慢點兒吃呀,湯都沾臉上了。來,看鏡頭——”

“嗷?”小貓疑惑地抬頭,拿爪子擦擦胡須。

沒沾上臟東西呀,乾嘛要拍我呢?

賀川親自上手給小貓擦乾淨,回頭擋住鏡頭,“這你都要留照片?”

“記錄生活,你懂不懂?”邵明輝有模有樣地拍完,還誇小貓可愛。

賀川懶得再管他,因為拿毛巾沒法戴手套,隻能光著左手給貓擦臉。洗臉巾在小貓嘴角摩梭兩下,揉得兜兜直發出“嗚嗚”的哼唧聲。

“好了。”賀川說,“吃完沒?”

江汀:“喵!”

飽了飽了!

賀川拍了下他的頭,“真挑食。”

這頓晚餐過程確實很艱難,但好歹是讓兜兜填飽了肚子。江汀覺得應該替兜兜感謝一下賀川,畢竟自己比起普通小貓確實有點挑。

那就用自己的方法“賄賂”一下賀川好啦。

江汀伸出白團子似的爪子:“喵嗚。”

你過來。

賀川不明所以,沒動彈,於是江汀主動向前一步,在他%e8%a3%b8露的左手上撓撓。

江汀知道賀川所有的秘密,所以連蹭的地方都很精準,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賀川的腕骨——他知道賀川很喜歡被摸這裡。

%e8%a3%b8露的皮膚很薄,薄到小貓的胡須可以感知到脈搏跳動的頻率。它很快,大概跟江汀心臟跳動的頻率一樣快。

貓靈敏的本能將一切感受都放到最大,江汀既期待又緊張地貼著賀川的手腕,又轉移到手背,最後慢條斯理地,用鼻尖嗅嗅修長的手指。每一根都蹭得很慢,好像在品嘗什麼了不得的條狀藝術品,連微微顫唞的指尖也不放過。

賀川忽然覺得哪哪兒都癢,趕緊抽回手,欲蓋彌彰地搓搓鼻子。異樣的舒適感從手腕處蔓延至全身,仿佛渴了很久的旅人忽然跳進沙漠中的泉水。

邵明輝注意到不對勁:“咦,你手腕怎麼紅了?”

“沒紅。”賀川板著臉。

“就是紅了啊。”邵明輝盯著他臉看,“嘶,好像耳朵更紅。”

“都說了沒有。”賀川不耐煩地否認著,快步走進廚房。

第7章 P-兩個世界

被一隻貓勾出皮膚癮來,真的很丟人。

賀川懊惱地搓搓耳朵,媽的,差點露餡。

賀川以為倒黴小貓一定不知道,自己身為皮膚饑渴症患者,手套和包裹都是隱藏癮症的工具。所以,他要忍得非常辛苦,才不至於讓自己在擼貓的時候太像個變態。

作為貓咪的江汀卻沒他想象的那麼笨。畢竟是朝夕相處了十八年的人,還能有什麼秘密。

*

江汀第一次聽說“皮膚饑渴症”就是因為賀川。心理醫生說,它的誘因並不美好,是賀川長期缺愛與遭受毆打所致。

賀川從小父母雙亡,爸媽那本來有套爺爺奶奶留下來的老房子,可房子在鄉下,自建的,又經曆了拆遷重新安置,產權本來就不清不楚的,城裡新分的安置房就被他叔叔賀光給占了。賀川沒法,跟著這個叔叔一塊兒去了城裡。

江汀頭回見到賀川和他叔叔,是在一個雪天。他們的老家在北方靠海,下起雪來比加州更甚。雪好似篩子抖鹽,在外麵沒呆一會兒就能積一肩膀的白。

當時還在上小學的江汀正在房間內做作業,遠遠地看到一個小孩兒來到隔壁門口。那個人隻比江汀大兩三歲,穿著皺巴巴的校服,冷得直嗑牙,卻背著與身形完全不相稱的蛇皮袋在艱難挪動。

大人隻拎著倆行李箱,在小孩兒前麵走得飛快,一邊走一邊罵:“你說你爹媽咋想的?人都沒了還留你這麼個拖油瓶。我呢,養你都算仁義,他媽的,半分錢撈不著,還得當這個爛好人。”

“賀川?人呢!”男人見沒人回應,回頭發現孩子落下好遠,氣得往回大跨三步,“磨磨唧唧的,現在你吃的是老子家飯,放機靈點懂不懂!”

賀光的聲音好大,大到三層樓以下的燈全都亮起來。有幾戶人家被吵醒了,開窗衝他吼,叫他大半夜的彆擾民。

賀光衝樓上比了個中指,“滾你媽的,再狗叫一聲揍你!”又指著孩子說,“啞巴啦?”

“房子是爺爺奶奶留給我爸媽的。”賀川隻淡淡地回:“我沒吃你家飯。”

賀光一下子被點著了,巴掌“刷”地朝男孩頭上掄過去,“你再說一遍?”

小男生的個頭還沒竄到多高,本就扛著超負荷的袋子,哪經得住這種力道。

賀川被扇得重心不穩,袋子的重量將他往後壓。他踉蹌兩下後倒在地上,繩子猛地脫落,把校服拉鏈扯掉了。

賀光走路搖搖晃晃,一副沒醒酒的樣子,完全沒想管孩子摔得如何,仿佛就是想讓他吃點苦頭。

“娘胎裡真是生不出兩種人。”賀光徑直走著,快到門口時回頭啐道,“你媽那婊子死前跟誰跑的都不一定呢,還敢說這房子是你爸媽的?彆說老爺子現在已經沒了,就算他活著,這房子我也是想要就要!”

後麵賀光又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它們對江汀來說過於陌生,以至於都不太能被加載出是哪些字。

江岸跟白靜丹就絕不會在孩子麵前說這些,他們連生氣等負麵情緒都很少有,遇事情總是會用商議解決。所以白靜丹來電話時,江汀懸著的心立馬放下了。

白靜丹安慰道:“寶貝,你沒事吧?”

小江汀帶著哭腔的奶音說:“沒事的,媽媽,我很乖,在寫作業。”

“那就好。隔壁叔叔的事情居委會剛跟我說過,他們家情況……比較特殊。”白靜丹補充道,“總之,你在家呆著,不要開門,等爸爸媽媽回去,好嗎?”

江汀問:“他們是壞人嗎?”

白靜丹向來不會武斷地對孩子說善惡,所以隻說:“他們是鄰居。”

“可是叔叔好凶啊。”江汀抽泣說,“叔叔好像還打了小哥哥。”

白靜丹無奈道:“你先把門鎖好,媽媽馬上回去啦。”

白靜丹在醫院工作,事情多起來經常顧不上孩子。江汀隻好咬著筆頭,擦擦眼睛,決定做一個勇敢的小男子漢。

他大著膽子朝窗外看去,發現那個小哥哥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跟著進了屋。隨後,隔壁響起一陣激烈的打鬥,木椅斷裂的聲音伴隨著男人的咒罵,還有鍋碗瓢盆雜碎的動靜。

江汀嚇得躲到窗簾後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終於消停了。

江汀怯怯地往外看,隻見賀川正腫著右半張臉,抱膝坐在門口的樓梯上。少年穿得非常單薄,在寒風中抖得厲害,眼周一圈青紫色,嘴角因為淤血鼓起來。

黑暗中的賀川突然抬頭,眼神凶巴巴的,江汀隻在《動物世界》裡看過——像走投無路的離群小狼。

江汀其實非常怕,也很想遵守和媽媽的約定。

但新鄰居看起來真的很冷,連手指都是僵硬的。

如果媽媽在這裡,也一定會教育他,要做個勇敢且善良的小男子漢。

於是江汀小朋友大著膽子,把台燈舉得好高,高到可以照亮對麵的門洞,然後抱著自己的棉襖,衝了出去。

冷空氣讓他打了個冷戰。江汀把睡衣裹得更緊了,怕被賀光聽見,江汀隻能小小聲問賀川:“哥哥,你需要外套嗎?”

小賀川被眼前人嚇一跳,卻並沒多說半句話,隻搖搖頭。

江汀猜想小哥哥一定是很不愛說話,因為剛剛屋裡聽起來鬨得那麼凶,他都沒聽見賀川的聲音,哪怕是哭喊聲都沒有。?思?兔?網?

“你爸爸,”江汀小心翼翼地措辭,“他不讓你進屋嗎?”

“不是我爸。”賀川輕聲,“我爸沒了。”

江汀捂住嘴:“啊……對不起!”

賀川哼了聲:“沒啥。”

“那個叔叔那麼凶,對你又不好,也不是你爸,為啥你還要跟著他呀?”

“我沒彆地兒去。”

年紀與他相仿的江汀根本沒法想象:“咋能沒地兒去呢?”

賀川不耐煩了,擺擺手說:“趕緊讓開,彆擋道。”

“你還流著血呢!”小江汀趕忙攔住他,“太危險啦,椅子和碗也是他砸的?”

“我砸的。”賀川這回終於開口了,“防身。”

“啊?”江汀忽然不知道怎麼安慰了,隻怔怔地盯著他青腫的臉看,問出小男孩天真的關注重點,“那你打得過他嗎。”

這種話被江汀這種可愛小臉蛋說出來倒不惹人討厭,賀川搖搖頭。

小孩並不懂,還以為這是什麼打鬥遊戲,伸出食指,劃臉羞小哥哥:“打不過還打。”

賀川並不覺得羞,還反問:“不然?就受著麼。”

“……”江汀被問住了,“那你打不過咋辦呐。”

賀川低下頭,說著跟年齡完全不符的話:“拚命。”

“彆吧?”江汀嚇壞了,街裡街坊的怎麼就開始要死要活了呢,“要不你今天先來我家好啦,我家裡很多空房。”

這樣的邀請必然不會奏效,小賀川把外套扔回去,自己抱著手臂走遠了。

賀川下意識退到了光圈之外,夜色在兩個孩子之間劃下一道明顯的分界。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們身處不同的世界,可偏偏就是有人愚不可及。

第8章 P-渴膚症

賀光最開始願意收養賀川,其實隻是為了城裡的安置房能住得更名正言順一點。養了賀川幾年後他又覺得太費錢了,不想再麻煩,正好又相親談了個對象,所以就謀劃著給以後自己的小家庭挪窩,不打算讓賀川跟自己住了。他挑明了要把孩子送到福利院,認定賀川勢單力薄隻能吃啞巴虧。

沒想到,賀川是個有血性的。被趕走當天,賀川拎著酒瓶,麵無表情地朝自己腦門兒上來了一下。血順著額頭直流,嚇得賀光直接傻了眼。

賀川眼睛都沒眨一下,頂著血洞,毫無波瀾地說:“我要是死在這,你這房子還能住人嗎?賣都難賣出去了,是吧?”

他叔直接愣了,嘴裡直罵:“我操!你就是個瘋子!”

賀川冷笑道:“我要是真瘋,你活不到現在。”

賀光抄起長板凳,高高地往孩子背上抽。賀川反應快,躲開了,冷眼看著木頭砸在瓷磚上碎了一地。

最後警察局、婦聯、紅十字會等等都找上門來。賀光怕如果真不養賀川的話,以後鬨大了,手頭這套沒名沒份的房得搭出去,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