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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362 字 4個月前

噪音。

醫生本已回到工位上,見他們還沒走,又折返問怎麼回事。

賀川這才開口問:“你剛提到,這隻貓可能遭受過虐待?”

“是的。”醫生用專業詞彙重新解釋了一遍,“它有輕微的胃炎,白細胞低,澱粉酶高,可能是長期饑餓或者攝入腐敗性食物所致。

“另外,長期缺鈣導致後腿無力,皮膚受過多次外傷,還有多處毛發脫落。

“也就是說,這隻貓可能從出生不久就受到前主人的虐待,直到被遺棄。”

醫生這次放慢了語言速度,江汀終於勉強聽懂這具身體的健康狀況。他想起這隻貓在被自己抱住時一直在發抖,這可能就是某種被人類傷害的應激反應。

診室怪安靜的,連隔壁打針的狗崽子叫聲都能聽見。

賀川默了會,突然問:“那它應該很難信任人類才對。”

“是的。”醫生點點頭,“這種貓對我們通常有應激排斥,所以即便將來被送到救助站可能也會因此很難被領養。”看賀川麵露疑惑,她笑著補充道,“不過,它看起來很喜歡你,這是很難得的。”

賀川跟邵明輝都愣了愣。他們隻是偶然在車裡遇見了這隻小貓,隻覺得它可愛可憐、除了偶爾吵鬨並無太多排斥,甚至跟賀川有種彆扭的引力。

他們沒想過會成為被特殊信任的人類,更沒想過這份信任竟然如此珍稀。

邵明輝麵露難色:“我們很榮幸,但是,我和我朋友的個人情況……確實都不適合養寵物。”

賀川忽然把手插進兜裡,靠著門,看向跟玻璃箱裡的小動物。

江汀失落地低下頭。又一次被丟下的心情並不比想象中更差,可能是因為有前車之鑒在,他連失落都沒有表現得太激烈,隻是安靜地臥著,下巴枕在前腿上,隻有眼睛掩飾不住委屈。

邵明輝跟醫生說完“再見”後掏出車鑰匙,扔給賀川,問他走不走。

賀川忽然轉身,拔腳朝向玻璃箱。

江汀被他的影子遮住,有點發懵地抬頭。

賀川伸出手,“跟我走嗎。”

脈搏與手背的筋絡有些明顯,小貓看著它,過了兩秒才弄明白情況。

比起與素不相識的誌願者打交道,江汀當然是選擇被前·暗戀對象帶走。

小貓開心地跺了跺腳,伸出前爪,跟賀川碰碰拳。

想的想的。

“剛還不讓摸。”賀川眉頭微皺,用隻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有事求人時又乖了。”

小貓可不接受這種汙蔑,也擔心賀川因為這種誤會不要自己了,趕緊向前蹭兩步,兩隻前爪合在一起上下晃動,後腳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看起來很像人類撒嬌。

賀川反應很冷淡,“勢利小貓。”

可是眼神分明帶著笑意。

江汀恍惚覺得這樣的賀川不常有。因為賀川的童年屬實不算快樂,他父母雙亡,隻身麵對叔叔家都冷漠、酒精和拳頭,所以很少會笑,大多時候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防禦姿態。

江汀曾經以為自己多少可以得到特殊待遇,如今看來,自己還不如一隻寵物來得成功。

第4章 跟我走嗎

江汀身處刺眼的光圈裡,懵懵懂懂地看著賀川。

賀川眼中的依舊墨色好濃,江汀很難分辨他究竟在想什麼。

“跟我走嗎?”賀川以為小貓是困了,又湊近了重複道。

江汀還沒來得及反應,賀川便站起來,“不叫就證明答應了。”

江汀:“嗷?”

賀川看著他說:“成交。”

江汀:我這不是叫了??

邵明輝被整不會了,一臉無奈地問:“養貓?你認真的?”

賀川淡淡地說:“嗯。”

“不是,”邵明輝把他拉到一邊,“你知道在美國收養一隻動物有多麻煩嗎?你不找工作、不開酒吧了?而且你商碩那邊還沒結業吧,哪來的時間養它?”

這些賀川都已經考慮過,他辦事兒不可能憑頭腦熱,凡事都得思量清楚了才會去乾:“我剛問過,條件我都符合,時間可以擠出來。”

“不是,你現在領養還得辦手續啊。”邵明輝看了看表,“再耽誤一會兒該來不及回家了。”

邵明輝住在離海較遠的市區,賀川則近多了,所以賀川把車鑰匙扔回去,說:“你先開車走,我過會抄近道,走回去。”

“近道也得兩公裡呢,雪都沒清乾淨,你也不怕凍死。”邵明輝看了看貓,歎口氣,“真搞不明白你。”

賀川這邊跟邵明輝掰扯的功夫,已經轉身去找前台要申請表填了。

邵明輝跟在他後邊,沒走,嘟囔道:“唉算了算了,等會兒還是一塊兒開車走吧,反正你家近,大不了我去你那湊合一晚上。”

賀川寫字的手頓了下,抬頭看著他。

“看什麼看,那不然我還能給你撂這兒嗎?”邵明輝煩躁地摸摸耳朵,跟著他,幫他一塊填材料,嘮叨個沒停,“也不看看外麵啥天兒,還‘走回去’,你這抱著隻貓打算上哪走?少墨跡,一塊開車走。”

賀川提醒:“你明早要去機場。”

邵明輝除了開酒吧還有自己的公司,出差是常事,明天他就得飛去紐約談事兒。從自己家到機場方便,住賀川家就遠了。

“那咋了?”邵明輝心說遠就遠吧,也就是早起一小時的事兒,“明天早點起唄,不就多幾腳油門嘛。”

賀川又不說話了,要交的電子材料太多,護照、學校證書等等都要複印簽字。趁著把表交出去的間隙,左手騰了出來,又薅了把小貓的尾巴。

屁股這種地方怎麼隨便讓人摸,江汀嗖地躲開了,靠著玻璃壁,隻把腦袋衝賀川。

賀川罵了句“白眼狼”,但還是填完了單子,等著對方審核。

在他第八次看鐘時,前台終於開口了:“先生,抱歉讓您久等了。我們剛剛加急審核了您的家庭情況,由於今天確實情況特殊,您可以帶它去對麵樓棟先做登記,後續再由工作人員到您家補上隨訪。”

賀川點點頭,沒等對方話音落下就拎著玻璃箱走了。

小貓聞聲興高采烈在箱子裡打轉,灰白相間的尾巴搖得特起勁兒。

邵明輝跟著大長腿走得特費勁,看貓那樣無奈地笑:“你就嘚瑟吧!”

江汀不但嘚瑟,心裡還美呢,眼睛開心到都眯成了條縫,還玩起毯子的流蘇,窸窸窣窣地吵死人啦。

他們穿過一段很長的走廊後,來到一間粉藍色的小屋子,門牌上用英文寫著“登記處”。

工作人員操著口帶方言的英語,給小貓拍完照,確認完性彆、年齡後一通敲鍵盤,最後例行詢問道:“先生,請確認它的名字。”

賀川和邵明輝都沒想過這茬,麵麵相覷。邵成率先擺手拒絕,“看我乾什麼,是你想養,你自己取名。”

“……”賀川實在不擅長這些,讓他憑空造出個可愛的名字,還不如讓他去做BHS模型,磨蹭半天才對工作人員說,“都行。”

連英文都沒來得及換。

“噗嗤——”邵明輝突然笑得前仰後合,敲敲玻璃箱,“寶貝兒,聽見沒?”

小貓對“寶貝”這個稱呼表示嫌棄,皺皺鼻子,耳朵甩了甩。

邵明輝笑得喘不過氣,眼淚都出來了:“你爸想管你叫‘都行’,哈哈哈!”

江汀無語了,稱呼可不能亂認,就算叫“哥”都不能叫“爸”,該差輩兒了。

而且,“都行”是什麼鬼名字?怎麼能這麼隨便,這可是小貓咪誒。

江汀後知後覺地嗷嗷叫抗議。

我拒絕!

然而賀川看起來還挺滿意,迅速拿起筆在剛打印好的登記表上一筆一劃寫下中文拚音:Dou Xing。

誌願者一頭霧水,拚了半天拚不明白這幾個字母的含義,最後用英文發音方式蹩腳地念了一遍,懷疑道:“確定?”^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江汀努力撓箱子試圖掙紮一下。

不確定不確定!

指甲在玻璃上的噪聲吵得人心慌,賀川輕輕捏住小貓的脖頸,讓他安靜。

江汀吃了癟,耷拉著腦袋不敢再亂動。

“回家。”賀川以最快的速度收完尾,離開醫院時整個人都顯得輕快不少。

中途他跑到寵物商店買了些必需品,包括新的貓窩。他現在已經學會如何熟練地抱貓,穩穩地將江汀換了個窩。因為室外溫度比較低,他把外套解開,讓小貓能鑽進自己懷裡。

江汀坐得倒是舒適,隻是賀川的內搭衛衣實在單薄,他隻需稍微動動腳,就能踩到彈性很好的某塊肌肉。

江汀愣了一瞬。

賀川以為這是被凍懵了,所以又把原來那條毯子拿來蓋在毛發上。

其實江汀隻是在走神,在不合時宜地想一首歌。

歌還是他搶走賀川耳機、一人分隻玩兒時聽到的,裡麵有句詞說,做隻貓做隻狗也不做情人。[1]

事實的確如此。至少,做貓還可以放肆地窩在賀川懷中,而不必擔心他愛或不愛。

第5章 理我

賀川抱著“都行”走進停車場,快到車邊掏兜才發現空空如也,回頭問邵明輝:“鑰匙在你那。”

邵明輝都忘了這茬,摸到鑰匙後徑直上駕駛位,“對,我開吧,你看好貓就成。”

賀川想問句“頭又不疼了麼”,憋回去了。

兩個人驅車上路。

一號公路悄然入夜,天色因為下雪黑得很早,兩側接連亮起街燈。

剛出醫院,兩個人就被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

邵明輝搓搓自己胳膊,火速鑽進車裡,把空調打開。

剛剛窗戶沒關嚴實漏了個縫,這會兒車裡涼得很,賀川不得不用毯子把玻璃箱門堵上。車開到路邊風更大了,呼呼的聲音被攔在窗外,有點瘮人。

“這風可真是見了鬼了。”邵明輝裹緊圍巾,“以後咱要是搬酒吧的話,得選個離海遠一點的地兒。”

暖黃色的路燈在賀川側臉流轉,他否定道:“不搬。”

邵明輝奇怪:“怎麼著,你喜歡海啊?”

“不喜歡。”賀川說。

“……真會聊天兒。””邵明輝給噎得直樂,“我說城門樓子你說胯骨軸子。”

江汀被毯子遮住視線,看不到賀川的表情,但他想象臉色肯定不會好看。他很能理解賀川為什麼討厭海,因為他們的家鄉就很靠近海。“家”對於賀川來說,除了暴力和外債幾乎沒彆的。

賀川父母走得早,隻能跟著叔叔賀光生活。但賀光酗酒,貧困和酒精讓他越來越瘋,隻能拿孩子撒氣。賀川被揍出來的脾氣又暴又軸,逮著機會就想還手,可半大點兒的人哪鬥得過,兩個人氣性起來了桌板都能被打斷。江家父母心善,心疼小孩攤上這麼些爛事兒,也想著給小江汀找個伴兒,才經常邀請賀川來自家吃飯,甚至過夜“避難”。

因此,賀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