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1 / 1)

肖像的八分都減弱了兩分。

而最讓顧淵不悅的,是那相同的聲音卻吐出一個求字。

‘求’。

求字難開,他何曾聽過這個字。

“住口。”

陸寒雲並沒有因此得到顧淵的憐惜,而是一聲冷漠的訓斥,大概隻有厭惡到極致才能發出那樣的刺骨的聲音。

顧淵看著他瘦小的身板,不滿意道:“太弱了,你這般懦弱的性子有天賦也是可惜。”

陸寒雲甚至聽到了顧淵極其具有嘲諷的哼聲,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不成想顧淵也會說這些尖酸的話。

如若示弱的方式都在顧淵身上行不通的時候,他也可就真是無計可施了,今非昔比,陸寒雲總是習慣把對方看作自己過去的師尊,說說軟話,顧淵就會放自己一馬。

現在他已經不是顧淵的弟子,陸寒雲搖搖頭暗嘲一聲,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因為幸運才得了顧淵的照顧,現在的他在顧淵眼裡又能算作什麼?

陸寒雲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曉之以理:“仙人,你總不能就這麼平白拘著我,您與我等凡人不同,豈能黑白不分?”

他這話也落了一個空。

顧淵隻掐了掐手指:“寅時已到。”

他大手一揮,就點燃了窗台邊的火燭。

屋子裡一下子有了光亮,暗黃的光線,牆麵還有跳動的燭火的影子,顧淵的臉頰照亮了一角,眸光幽幽,拂袖間點燃了整間屋子裡的蠟燭。

白燭圍成了一個圈,光都照在了陸寒雲的身上,他驚訝了一瞬,目光掃過整個屋子。

這房間裡的布置處處都透著一股詭異,牆麵上貼滿了符籙,發黃的符紙上覆蓋著新紙,一層疊著一層,幾乎覆蓋了牆麵的每一寸位置,符紙還牽著紅線掛滿了鈴鐺,單看布置,就叫人覺得毛骨悚然透著邪氣。

他抬起手,自己的手心還沾染了暗紅的印記,那是人血凝固而成的血塊。

陸寒雲猛地朝腳底看去,地麵上赫然是一個巨大的陣法,連血腥味還沒有散,地麵上幾乎被血痕覆蓋,那是顧淵的血。

陸寒雲這下是真的腿軟。

因為那陣法的正中央,還擺著一座冰棺,附著了一層法力,讓人甚至察覺不到冷氣。

那棺材裡很明顯還躺著一個人。

陸寒雲即有些恐懼又覺得好奇,但是當他再想爬起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腿部像是灌了鐵鉛和著這地麵黏在了一起。

“天門開,地門開,陰魂散,陽魂來……”耳畔傳來輕微的念咒聲,顧淵清冽的聲音放平顯得格外低沉,他似乎正在催動一種陣法。

仙人施法本該一身正氣,但是就這周圍環境而言,違和至極,處處都透露出一個詭異。

陸寒雲人正處於陣中,他周圍突然生出了一股牽製,將他的所有退路給封鎖,假使這是一個祭壇,那麼他就是一個祭品。

好事不來,壞事連連。

他真是倒了大黴,陸寒雲想。

顧淵甚至連他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直接給他嘴也附帶了一個封禁術,然後全心貫注都投入了起陣裡,陸寒雲隻能瞪大著眼睛看這陣法在眼前催動實施。

顧淵口中念著咒語,目光也一直落在那棺材上,唇齒開開合合。

緊接著,牆麵上的鈴鐺開始作響。

叮鈴……叮鈴,叮鈴!

屋中自起風。

鈴聲的響動越來越激烈,滿屋子的鈴聲灌入耳中,陸寒雲覺得頭疼欲裂,腦子裡有一股抽筋剝骨的撕裂感 ,像是要把他從這軀殼裡剝出去,他深覺自己那脆弱的魂魄給受不得這樣的拉扯,要成了即將被滅的小鬼。

難不成顧淵這是獻祭了他的魂魄?

陸寒雲感覺腦子都萬蟻在啃咬,一陣陣麻麻的疼,渾噩的感覺壓迫著他的視覺,就連顧淵的身形他都看不清了,整個人都歪倒在地上。

彆念了,彆念了!

叫喪呢!

身下的陣法也在響應,紅光浮動,一道道符文從陣印中湧出來,像是一個囚籠叫人窒息。

陸寒雲捂著腦袋,擰著眉看著那扭曲的符文猶如一張張死不瞑目的蒼白的鬼臉,這陣法簡直不要太邪門,他強撐著眼皮去給看,顧淵口中念著的咒,激響的鈴鐺……

每一種聯想都讓陸寒雲瞪圓了眼。

還真是要給他辦喪事。

陸寒雲側目,與那冰棺兩兩相對。

那冰棺底下同樣刻畫著陣法,陸寒雲仿佛都能瞧見了那棺材裡模糊的臉龐,犯了一陣迷糊。

這是回煞大陣!

正道封禁的邪術之一。

顧淵居然妄想回煞?將那死人強行從地府中召回來,而陸寒雲就成了其中的紐帶。

屋子裡宛若風雨大作,顧淵沉寂的眼眸中添了些神采,他多半在期待著,目光看著那棺材中的人,越發深沉。

然後陸寒雲就看著顧淵手指帶過一絲劍氣,直接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傷痕宛若溝壑,他似乎沒有管顧輕重,滾燙的血從手上湧出。

衣袍下的那一截手臂上,還有遺留下的疤痕,一道道交錯在一起,像是白色蜈蚣依附在手上,凸顯得猙獰可怖。

血液像是流動的線,一路朝著前蜿蜒,最後到了陸寒雲的腳邊。

顧淵麵色不改,以精血起陣。

這不僅僅是想招魂,更是想起死回生!逆天道之邪術!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湧上心頭,陸寒雲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

瘋了!不是他瘋了就是這個世道瘋了!

顧淵都開始使邪術了!

陸寒雲試著蹬了蹬腿,卻難以阻止不了撲麵而來的血腥味,他嘴巴嗡嗡了兩聲,憤恨地瞪著顧淵,甚至於有些酸鼻子。

他心裡頭呸了一聲,好日子還沒有開始就先栽在了顧淵的手裡。

陸寒雲僵直了脖子,也不知道那冰棺裡躺著什麼人,廢得顧淵不惜動用邪術,而他就成了一個冤大頭。

顧淵絲毫沒有理會他埋怨的眼神,隻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陸寒雲性命於他眼裡猶如草木,他掐訣的手慢慢的放下,手腕上的血也凝注了,然後人轉眼靠在棺材邊,手臂伏在棺槨上。

陸寒雲認栽,看著腳底下顧淵的血和法陣完全融合,這獻祭之陣徹底被催動,一時間他被紅光籠罩,而他那好師尊八成正等著和那棺材裡的人情真意切。

顧上仙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我呸!

狗屎王八蛋!

陸寒雲心裡頭已經把這兩個人罵了數百遍,等到紅光衝破整個屋子,心悸的感覺越發的明顯,他才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他又要死了。

死不可怕,死得太潦草狼狽才叫他不甘。

在陣法要將他吞噬的時候,忽地,一道光明的佛印在他眉心一閃而過,硬生生地將其給吞噬的力量給擋了回去。

頓時一股暖流湧入了他的身體。

陸寒雲身體一震,對突然舒適的感覺不明所以,原本魂魄拉扯的滋味也消失不見了,他喘熄片刻,一身冷汗卻是又驚又喜。

這紅光飛快退去,他腦袋都不疼了。

他沒有缺胳膊少腿,平安無事,喉嚨處的封禁術都解開了,也就意味著顧淵那陣法已經結束。

冰棺中的人沒有一點動靜,地上的血液瞬間變暗,好似屋子裡刮起了一道強風,牆麵上的鈴鐺和符籙全都掉落摔倒劈啪響。

火燭近乎滅了一半,這陣法失敗了。

陸寒雲從地上爬了起來,原本抑鬱的臉上都快憋不住笑。

顧淵有些錯愕,他眉眼下一片冰涼,陣法反噬他器械式地抹去唇邊溢出的血。

“為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心中一滯,站在冰棺邊盯著裡頭的人,聲音明顯酸澀發啞,原本生出念想失敗得徹底,無疑是一種錐心刺骨的酷刑。

“明明是同源,該是最相近的人,為什麼喚不回來?”

顧淵之所以會如此說,隻是因為那回煞大陣至關重要的東西,乃是死者最親近的人,但是關他丫的什麼事?他才複生多久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吧?

“為什麼……”顧淵又問了一遍,他好似遲鈍眼中隻剩蒼涼的悲意,身形一顫,扶著棺槨手攥緊血肉裡,發白的臉像是要再嘔出一口血來。

此類的陣法向來消耗極大,精血哪是隨隨便便就流的?

陸寒雲盯著他手腕上結痂的手,能在大乘期修為的人身上留下疤,那傷口該有多深?

也許一次不夠深,但是反反複複在同一處割開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那邪法顧淵一定試了多次,像是要廢了那隻手。

就算大乘期的修為這麼折騰也會虧損,而這人還一副黯然失神好似失望至極的模樣,他沒好氣地嘖了一聲。

顧淵簡直是魔怔了!

陸寒雲往冰棺走近。

他倒是要看看他死的十幾年裡,有誰能叫顧淵這麼放不下,叫他那仙風道骨的師尊鬼迷了心竅。

顧淵是他曾經的師尊,是人人瞻仰的顧上仙,是能使出天下一劍的無雙劍尊,若是有朝一日顧淵因他人墮落,才叫他更不甘心。

那冰棺設有顧淵的陣法,可以叫屍身不朽,裡頭躺著的人頂是一張沒有血色的臉,可是五官卻是極好的,眉目舒展安靜祥和,梳戴整齊,頭頂發冠,高挑的身體穿戴的錦衣一絲不苟,配飾樣樣齊全,雖是一個死人也能叫人一覽風采。

陸寒雲當真是看傻了眼。

他盯著棺材,心愈發覺得急促。

這冰棺裡躺著的,居然是他自己?

“寒雲……”

身後傳來一聲痛苦的呢喃聲,像光駑的海潮猛然衝撞他的心%e8%83%b8,陸寒雲身體一抖,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第7章 師尊饒命!

陸寒雲咬緊了唇,連眉頭都不經意間皺了起來。

那低啞的聲音喚的不是現在的自己,可這短短的寒雲二字,還是激起了他心底的起伏,帶來深刻的刺痛。

冰棺中的人眉目緊閉,雖不再鮮活,但任誰見上一眼,也能想到那個出入塵世的翩翩白衣郎君,是個風姿卓然,溫和靈動之人。

陸寒雲曾經修為不及顧淵三分,可是仙者的氣韻倒是學到了八分,他帶著年少的朝陽之氣,鬆柏的一樣的頎長身軀立於顧上仙一側,宗門道友喚一聲“小仙君”,凡人稱一句“小神仙”。

陸寒雲看了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他以為自己死後,顧淵那樣的人大概會念及師徒之情給他屍體一個體麵,將他給葬了,就算得一個野土包他也全然不會失望,卻不曾想顧淵會把他的遺體保留在自己的屋子裡。

難不成,他每日都在與這冷冰冰的屍體作伴?

陸寒雲不由吃了一驚,他借了彆人的身,卻看到了完好的自己,屍體真真切切,就連脖頸處還留著一道狹長的疤,白皙的皮膚下,那道深壑的疤痕反倒更加明顯,成了最醒目的烙印。

所以,顧淵想要複活的人竟然是自己?

陸寒雲一陣都沒有緩過神來,他不禁困惑。

難道是墨鈞在自己死後把自己的秘密全部都說了出來,因為不能反複鞭屍,所以顧淵想把他這個大逆不道的徒弟給抓回來,然後再狠狠教訓不成?

隻是他已死乃是事實,而魂魄已經進入陽世,顧淵饒是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