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1 / 1)

淵停退三步。

這陡然出現的異狀,眾人心中大駭。

長空中頓時烏雲籠罩,天空瞬間暗沉下來,駭人的驚雷聲滾滾作響,逢人見了,許是以為哪位大能飛升度劫。

雷雲交織成一個漩渦,像是要將人吞噬的絞刑架。

那落下的是天雷,威力不亞於曆劫,劈下一道就足夠叫人粉身碎骨。

可是陸寒雲離破境界還太遠,這不是天劫,而是他的死劫。

在上清峰隻有他和顧淵的時候,佛門一位高人坐化前送了顧淵一卦,顧淵將機會給了陸寒雲給他謀取先機,隻是那卦象為大凶。

陸寒雲命中有兩次死劫,度不過就是一個死字,這劫數,讓他那能架海擎天的師尊憂心地皺起了眉。

陸寒雲一身微末的修為,一道雷就能叫他魂飛魄散,他自然注定挨不過劫數,本也惋歎自己的命運,卻見顧淵為其萬般操勞,他才不至於心灰意冷。

可是,顧淵卻收了墨鈞。

死結此時而至,陸寒雲隻覺命運難料,劫由心生,或許冥冥之中都有定數。

他尋生的意誌已經消失殆儘。

手中的落霞決然地剜下自己的脖頸。

“寒雲!”

“不要!”

哧——!

劍刃劃開皮肉。

劍身落地,一聲爭鳴!

脖頸的傷口湧血,像是紅珠揮灑,濺了一地,也濺了一身。

陸寒雲任由自己的身體倒下。

顧淵心頭一顫,他直逼向陸寒雲,一道天雷直接朝他打下,他不退不避承下了這一擊落雷。

他的動作沒有停緩,隻是悶哼一聲含著一口腥甜,將倒下的人給接住了。

顧淵接住了陸寒雲,將人抱在了懷裡,他一手想要給陸寒雲止傷,一手抓起陸寒雲的手腕就將自己的真元渡給對方,陸寒雲喉嚨嘔血,這破開的軀殼再也縫合不了。

傷口血流如注,好像在一刻要流個乾淨。

陸寒雲的血全都灑在了顧淵身上,白衣徹底染紅,成了刺目的丹朱。

“凝魂丹,我有凝魂丹……”單映雪撒了一地的丹藥,跪在地上去尋去拾,她手指在發抖。

“上仙!您能救下他的對不對?”

“上仙……”好不容易找到丹藥,她期盼地看向顧淵,可沒有得到回應,看著陸寒雲毫無好轉的身體,心涼木訥。

有這丹藥也注定無濟於事,顧淵抱著陸寒雲,灌入再多修為也沒保住陸寒雲的命,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把落霞劍的劍刃乃是玄鐵打造,可毀人魂魄噬人血肉,他摸到陸寒雲的那一刻,這軀殼裡魂魄就沒有了。

雷劫已經停了,烏雲散去。

死劫未能渡過,便是一個死字。

陸寒雲死了……

他自刎時闔上了雙目,臨死前不再看顧淵一眼。

風過天晴,可是空中卻飄下雪來,雪凝成了霜,直逼出一股寒氣。

寒氣傾入人體,直損靈脈。

單映雪立馬嘔出一口血來,朝後倒去。

三長老立馬察覺不對來,將昏迷的人帶至身後:“不好,是劍氣!快退開!”

“顧上仙!”

一聲顧上仙,並沒有止住這次風雪。

一層猛烈的寒霜從顧淵周身蕩開,地麵上凝結了冰,場上的其他人儘數被殃及,三長老儘全力阻擋也被重傷。

墨鈞被擊飛了三米遠,在地上滾落了好幾圈,寒氣凍住了他的筋脈。

“死了!他還是死了!”他攤開雙手,滿意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仿佛停不住,一邊撕心裂肺的吐著血,一邊是得意近乎瘋魔的笑。

“真是可笑,顧淵!你是半仙之人!到頭來也不能得償所願!”

顧淵灰白的臉停留在陸寒雲沾雪的臉龐上,手指顫唞地撫摸著他的眉目,將血漬抹去,每一寸發冷的皮膚都叫他觸目慟心,恍若五內俱崩。

他靜靜地抱著陸寒雲許久,直到陸寒雲嘴唇上的血色消失,安逸得像是沉眠,顧淵最初抱著對方的時候,陸寒雲還隻是繈褓中的一個嬰兒,一樣脆弱,卻無比炙熱。

他看著陸寒雲長大,第一次喚他師尊。

最終喉間的腥甜再也壓不住,脊背顫唞,顧淵口中溢出一口血來。

第3章 我又活了!

在雲深山穀裡,長成了一個小孩。

這小孩是個孤兒。

徐阿寶從小就是個沒爹沒娘的,他在泥巴地裡滾著長大,被徐大娘撿了回家所以跟著姓了徐,他咿呀學語時想叫娘卻被打過嘴,村裡人都說徐大娘是個災星,命裡犯煞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徐大娘是個孤零零的寡婦,隻要他喊阿婆,村裡人都叫他憨貨,他從小就嘴巴笨,不認字也不怎麼會說話。

可是也就是他這個憨貨被修道的仙人看中了。

徐阿寶五歲時,一身紅禪衣單手撚珠的仙人來到村子裡打聽徐阿寶這個人,仙人說他有仙緣,不受待見的他連帶著阿婆一下都被村子裡的人奉承了起來。

“沒心腸的憨貨,沒了你,我恨不得燒三炷香 拜拜福氣,誰稀罕你呀,我巴不得你快點走!到時候我省心得很!”徐大娘氣衝衝地把他丟在了屋子裡。

回來時卻帶了乾淨的新衣裳。

仙人說了一個日子,等到來接他的那一天,徐阿寶穿著心新衣和阿婆早早地就守在村門口,阿婆就抱著他。

徐阿寶抬頭看著,阿婆在哭,她抱人的姿勢很緊,手掌的老繭子紮得他胳膊疼,可是阿婆最後還是將他推遠了。

阿婆叫他走,他跟著披著乾淨袈裟的陌生人剛走出幾步,又從土坡跑回阿婆的身邊,被推開,摔倒了又爬起來再跑回去,摔破了膝蓋,弄得臉上手上都是泥巴,他還是會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不哭不鬨就是往徐大娘懷裡鑽。

徐大娘拗不過,隻好把他抱起用袖子擦乾淨他的臉,她朝仙人說著好話:“阿寶雖是看著笨了點,但是他乖巧聽話,仙人,我命不好,他跟在我的身邊就是害了他,帶他走吧。”

徐阿寶拽著阿婆的衣角,盯著仙人長袍麵無表情的看,仙人同樣也在注視著他,陌生的眼神雖不害怕卻叫他想要躲避。

仙人合眼搖頭:“不出凡塵便入不了仙道,結不成道心。”

徐阿寶哪裡知道何為道心?

最後仙人執意離去,任憑徐大娘怎麼勸說都無濟於事,徐阿寶便徹底地留下了,走不出村子,也走不出山穀 。

徐大娘無奈地把徐阿寶帶回家,先是罵那禪衣仙人心冷不憐苦命人,又揪著徐阿寶的耳朵一頓打:“你就是個沒福氣的,隻能一輩子跟著我吃苦!爹娘不要!叫你走你非跑回來做什麼!賠錢貨!”

“你這個不聽話的賠錢貨!”

徐阿寶看著阿婆又哭又笑,直到她累了,才趴在她膝蓋上,伸手抹掉了阿婆臉上的眼淚。

村裡人又開始叫他憨貨,憨貨長大了也沒改掉他的性子,任人使喚,有一頓沒一頓,泥巴地裡打滾的小孩卻長成了個高的青年,他安靜地站在土山包上,看著自己的阿婆跪坐在自己的麵前。

“賠錢貨!我為什麼養了你這麼一個賠錢貨!”徐大娘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燒著紙錢,火光打在她枯黃消瘦的臉上。

“早知道你去得這麼早,就該讓你叫我一輩子的娘!我都沒聽過一聲,阿寶,阿寶啊……”

阿婆似乎老了,突出的顴骨兩鬢白蒼蒼。

青年盯著阿婆看了好一會兒,才發覺,阿婆是在哭他的墳。

他走到阿婆的身後,小土包上隻有個孤零零的木牌。

青年不記得自己識字,但是那木牌上的徐阿寶三字映入眼中卻叫他頓悟。

他難道已經死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徐大娘哭罵著已經力竭,他一句安慰聲也難以宣之於口。

“小友,該走了。”

身後有人聲,青年扭過頭就見一長袍人,那人身上穿著拖地的長衫,雖足不著履,可是全身卻乾淨極了衣裳不著一縷塵埃。

“你要帶我去地府麼?”他問了一嘴,木訥地跟在那人的身後。

那人隨即笑了笑:“我若是無常鬼,該握著死簿,然後再寫上你的姓名,這地府可不是什麼好去處,隻有凡人才有轉世投胎的可能,入仙道者,隻會魂飛魄散,不得往生。”

青年聽了,隻道:“徐阿寶,你可以叫我阿寶或者憨貨。”

那人卻搖頭:“小友,徐阿寶已經死了,他已過頭七魂魄都不在這人間矣。”

“你啊……再看看你是誰。”

青年頓住腳,紙錢燃燒的灰燼拂過臉龐,發梢下是一點朱砂。

他無神的眼眸掙紮出些許神智,再回頭時,身後已成夢影,小山包沒有了,徐大娘也沒了,一陣微風輕輕地吹,像是沙礫通通都吹散了,他原本酸澀的滋味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腳底下的萬丈深淵和刺骨的寒意。

青年仿佛聽見了,一聲沉啞痛極了的呼喊,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開裂,抬起昏沉的腦袋連忙問道:“那我是誰?”

那人赤足朝前,輕歎一聲:“陸寒雲,你該醒了。”

冷。

實在是太冷了。

“呼——!”陸寒雲大喘了一口氣,睜開了眼。

陸寒雲以為自己會死,就算刎了脖子沒死成,大概也會被雷給劈死,如果能選擇一種死法,那就是後者,直接被劈成焦灰,風一吹就散,那才算走得乾淨。

他沒想過自己能活,更沒想到是自己睜開眼恢複意識的時候,是在池子裡嗆水,他腦袋埋在池子裡,冷水灌入喉鼻,陸寒雲一邊咳嗽一邊從池子裡爬起來,他的身體比之前還要脆弱了幾分,抬起手,四肢瘦了吧唧的像個竹竿。

他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最後僵硬在原處,他指尖觸摸到的是一塊兒完好的皮肉。

他居然沒死?

陸寒雲頭昏腦漲,渾身濕透衣服正滴著水,他捋了捋頭發擦乾淨臉,放眼看去,四麵環山像個山穀,他人正在陌生的一片荒郊野外。

哦……準確來說,是在水裡。

而身體,也不是原來的身體。

低淺的池子像是一塊兒鏡子,水中的漣漪散去,他撩開濕漉漉的長發,水麵上倒映的模樣和他本人隻有八分像,原本的朱砂胎記也少去了一點,像是一張仿製的人皮,隻需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和自己的本貌的諸多不同。

陸寒雲扯了扯自己現在的臉,如假包換還有清晰的痛覺,他這本該是孤魂野鬼的人,似乎占了彆人的身體。

他盯著水中影,眉頭一皺,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使了邪祟的歸魂之法把他從修羅鬼域給拽了回來,可是在幽幽深穀中,他沒有感受到一絲血氣,四肢靈活,周身靈氣通暢,想聚氣都比以前更要輕而易舉。

他這算是借屍還魂?

正當他有些困惑之時,身後傳來悠長的一聲笑語。

“小友,你可算是醒來。”

陸寒雲頓時抖了一個激靈,聞聲看去,那岸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人,帶著一副鬥笠和一身蓑衣,遮住了他的身形好似一個漁翁,可是這裡沒有湖泊,清池裡也無遊魚。

他聲音中厚,陸寒雲看得不夠真切,隻能瞧見一個背影。

對方在池邊閒坐,陸寒雲可以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