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1 / 1)

然是商人的行事,所有的園子都是對外出租的。像甄涼這種品香會,需要一個安靜風雅的地方,這裡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因為這一帶相對比較安靜,風景也好,又可以隻租不買,所以其實也是許多官員金屋藏嬌的地方。

商人們想要討好某位大人的時候,便可以直接連園子帶裡麵住著的人,全都送給那位官員。等到對方調離江南,園子又搬不走,他們還可以收回來,再送給下一個。

甄涼送這些富人出門時,就有一輛外表十分低調的馬車,剛好從門口經過。

本來大夥兒都沒注意到這輛馬車,誰知它拐彎的時候,竟撞了一個瘸子,對方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立刻就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車夫不得不從車上下來,與那被撞的瘸子商議,但好像沒有談攏,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甄涼的客人們也被這動靜驚動,紛紛看了過去。段夫人一看到那車夫,麵色就微微一變。甄涼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確認自己的計劃沒有出錯,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見有人麵露好奇,便適時道,“怎麼吵起來了?不如咱們過去看看,若有需要,也可以替他們主持公道。”

“不可!”段夫人幾乎是立刻開口反對。

但是都不需要甄涼說話,其他人已經紛紛讚同起甄涼的提議,還有人奇怪地看著段夫人,“為何不可?您平時不是一向憐貧惜弱嗎,那人是個瘸子,車上的人似乎身份不低,說不準就有倚勢淩人之事。咱們既然看見了,又怎麼能錯過?”

難得出來一趟,難得遇到熱鬨,怎麼能錯過?

還有性急的,已經往那邊走了。

反正這裡平時沒什麼人來,也不用擔心拋頭露麵被人看見。

走近之後,立刻就有人認出了那車夫,回頭問道,“段夫人,這好像是你們家的馬車?”

段夫人見有人認出來了,也隻得硬著頭皮站出來,詢問那車夫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在倒不是倚勢淩人,而是那瘸子敲竹杠,攔著路不讓他們走,定要十兩銀子的醫藥錢。

見沒有熱鬨看,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在了那輛馬車上。

雖然車上的人還沒有下來,但是段夫人的一雙兒女已經出門走親戚去了,她自己又在這裡,能乘坐段家的馬車出門的人,不用問就知道是誰。

果然,似乎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車簾子掀開,一個身材高大、麵貌儒雅的中年人從車上下來,與眾人打了個招呼。

甄涼站在人群中,看向那中年人。

這就是她血緣上的父親。可是,跟見到穆家人時的激動緊張情怯不同,此刻,甄涼心中隻有一片冷淡與陌生。

短暫的寒暄過後,段崇文再次上了馬車離開,夫人們也回到園子門口,各自上了自家的馬車。隻是道彆時,所有人看向段夫人的眼神,都已經變得微妙了起來。

沒人問段大人去哪裡,但是大家此刻心裡都各自有了猜測。

雖然很少出門,但是這些夫人們大致上還是知道這片園子是什麼地方的。甚至其中好幾位夫人,她們的丈夫都在這裡養了人,平日裡也不是沒有抱怨叱罵過。

在那樣的時刻,段夫人總是人群中最令人羨慕的那個,因為家裡沒有這些糟心事。可現在,她們親眼見到段大人出現在了這裡……

段夫人哪裡忍受得了這樣的眼神?她憤怒地回到家,就冷著臉坐在正堂,等著段崇文回家,好質問他。

結果這一等就是一整夜,這一晚,段崇文並沒有回家。

段夫人原本是滿腔憤恨和怒火,但漸漸就變成了心慌和害怕。她的男人就是搶來的,所以她更知道男人是怎麼回事。

當初段崇文跟穆夫人新婚燕爾,也是琴瑟和諧,可那又怎麼樣?她來到段家之後,不過短短一年時間,就勾得段崇文納了她做小妾,甚至搶在夫人麵前生下了長子,徹底穩住了自己的地位,逼得正室夫人鬱鬱寡歡,最後死於難產。

所以這些年來,段夫人沒有一天鬆懈過,用儘所有手段,將段崇文的心栓在她和孩子身上。

這是她平生最驕傲、最得意的事。

直到昨天她才發現,或許那一切都隻是她以為的。段崇文確實沒有納妾,對她,對孩子也都很好,可是他在外麵的時候,究竟在做什麼,她是不會知道的。

這是她第一次發現,但會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嗎?

段夫人不相信。

但正因為這樣,她反而清醒過來了。憤怒和質問是沒有用的,隻會把丈夫推得更遠,讓彆人有了可乘之機。

段夫人站起來,動了動因為長久不動而變得僵硬麻木的軀體和四肢,轉身進屋,將段崇文的朝服取了出來。他要上衙,肯定要回家來換衣服,這就是她的機會。

果然,天才剛剛蒙蒙亮,段崇文的馬車就停在了門口。

他本來是放輕了手腳進門,不打算吵醒段夫人,看到她端坐在正堂上,不由嚇了一跳,“夫人怎麼醒得這麼早?”

段夫人一聽,眼淚“嘩”的一下就流出來了。她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段崇文,無聲地流淚。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是她保養得很好,這麼哭起來還是很好看的,段崇文一下子就心軟了。

他自知理虧,便走過來安慰段夫人。段夫人趴在他懷裡哭了一場,才抽抽噎噎表明自己的大度,“你若是有看上的人,隻管抬進門來,我難道是那等苛刻的主母嗎?你如今這樣行事,那麼多人看見了,我的臉麵往哪裡放?”

她本來是覺得,外麵那個的身份必然見不得人,不然不會養在那裡,段崇文應該不會糊塗到把人抬回家。如此以退為進,既可以展示自己的大方賢明,又能讓段崇文跟外頭的人徹底了斷。

誰知段崇文聽她這麼說,卻立刻心動了,“夫人此話當真?”

段夫人恨得咬牙,可自己開口說的話,怎麼可能立刻就反口?也罷,把人抬進門來又如何?到時候自己有的是手段整治她。於是忍著恨意問道,“那你也要先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段崇文是個在政治上很有抱負的人,所以這些年來,全然沒有將心思放在女色上。再加上段夫人看得緊,便也一直相安無事。

這回到江南來,他身負皇命,自然更不能亂來。雖然知道這裡有著各種各樣的享受,但是段崇文始終克製著自己,沒有與那些人同流合汙。

然而幾個月前,皇帝來了一道密旨,告訴了他許多信息,讓他暗地裡查訪清楚,然後上報。

所以這幾個月,段崇文都在暗中調查此事。隻是他的身份太敏[gǎn],盯著他的眼睛不知有多少,剛查到一點眉目,就被對方發現了。於是就有人暗中聯係他,錢帛女色,要什麼給什麼,隻希望他能罷手。

段崇文自知查到了關鍵處,將來的前程都在這上麵,怎麼肯罷休?對方送上的禮物,自然都被他拒絕了。

然而彆的都好拒絕,獨獨人是自己長了腿的,防不勝防。

上個月,段崇文偶然撞見有人欺負良家婦女,便救下了那女子,對方從此就視他為救命恩人,幾番糾纏。一個千嬌百%e5%aa%9a的美人,又是十六七歲水蔥一樣的年紀,更深諳男女相處之道,沒多久段崇文就把持不住了。可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所謂的良家婦女,就是那些人要送他的“禮物”。

既然已經受用了禮物,再想撇清自然就遲了。再加上對方也承諾,不會讓他難做,願意付出一部分代價讓他好對上麵交差,又額外送了他一份大禮,段崇文也就半推半就地應了,帶著他新收的美人搬進了一座位置偏僻的園子。

昨日忽然被段夫人及其他人撞見,他也嚇了一跳,原本是打算過去說一聲就走,暫時避一避風頭的。可是美人一流淚,自然就絆住了他的腳步,答應在那裡用飯。後來席上飲了幾杯酒,就什麼都忘了。

這會兒回家換衣服,本來還有幾分心虛,不料賢妻如此大度,頓時大喜過望,便將事情和盤托出。

段夫人聽說裡麵還有這樣的內情,心中的恨意反而平複了許多。這是有人惡意算計,段崇文自然也是身不由己。不過既然是這樣,那就更應該把人抬回來了,養在外麵,始終是個隱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將這話一說,段崇文更是感激涕零,連聲讚歎她,又將此事全權交給她處理。

然後自己換了衣服,匆匆上衙門辦公去了。

段夫人這才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本來是想親自登門,羞辱對方一番,再把人接進來。但轉念一想,自己這麼登門,要不了一天消息就會傳遍整個維州城,以後隻怕沒臉見人了。於是隻派了身邊的陪房過去,讓她把人接進門來。

……

段夫人這邊才有動靜,甄涼就收到了消息。

她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原來也沒有我想的那麼多……深情厚誼。”

穆夫人難產的事,是否還有內情,目前尚不得而知。可是這位段夫人連五歲的小女孩都不肯放過,這是可以確定的了。如此手段用儘,就是想把所有礙眼的人都除掉,隻剩下他們親親熱熱的一家人。

段夫人這麼想,甄涼尚且還可以理解,但段崇文呢?

當年那兩人拿的可是銀州府衙開的差役身份文書,說段崇文毫不知情,甄涼是不信的。

無非是在妻子兒子和她這個前任留下的女兒之間,選擇了前者罷了。

還以為他對段夫人和那個兒子,會是多麼有情有義,但其實也不過如此。甄涼甚至還沒來得及做點兒什麼,段崇文就已經再次做出了選擇。

權勢,財富,美人,在這些東西不衝突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做了決定。

那就怪不得她了。

就在段夫人把人接進門的第三天,她還沒想好該從哪裡來時折騰這位美人,一個消息就先傳遍了整個維州城,並且引起了巨大的震動與恐慌。

那些亂民在安分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突然乘船順流而上,攻破了江南文家設置在清水河邊的一座莊園。

說是莊園,但其實占地麵積幾乎有一個小鎮子那麼大,裡麵生活著幾千人,而且莊園外麵有高大的圍牆阻隔,每日有家丁日夜巡邏,甚至還有望樓、箭樓之類的設施。雖然沒有正規軍駐紮,但防守也可以說是密不透風。

然而就算是這樣,還是被攻破了。

更要命的是,文家的幾位重要人物,就住在這個莊園裡,被一網打儘了。除此之外,莊園裡還搜到了很多東西,特彆是與各處往來的信函。那些亂民自然不會替他們遮掩,反而大加宣揚。

所以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文家以及其他幾個家族,一直在秘密用金錢和美色腐蝕江南的官員們,到現在為止,江南官場上過半的官員,都已經被他們拉攏過去了。

甚至,那些亂民聲稱,他們手裡還有具體的名單!

段夫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