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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著出去了,甄涼這才坐下來,陪著成總管飲茶。

甄涼捧著茶杯,幾次想問桓羿的事,但轉念又想,待會兒就能見著人,完全可以自己去看、去問,也就沒有說出口。但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隻得沉默。

倒是成總管態度自然,打量了她一番,含笑道,“瘦了。”

“隻是旅途奔波所致,其實精神倒比從前更好了一些。”甄涼道,“出來一趟,也增長了不少見識。”

“這話跟殿下說的一樣。”成總管忍不住笑道。

等馬車到了行宮,見到桓羿,甄涼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桓羿也瘦了很多,之前那一年裡,她費儘心思幫他養出來的那一點肉,不過幾個月不見,就又都掉光了。

穆大利和過來送貨的夥計被成總管領著去了彆處,甄涼是一個人過來的。她站在月亮門下,看到桓羿,立刻停住了腳步。

行宮的規模不大,但該有的東西都有,院子裡挖出了一個小湖,從山上引活水注入,湖中鋪了一層層的荷葉,偶爾能看到幾株蓮蓬,幾朵殘荷。湖邊是一株巨大茂密的楓樹,桓羿就在這楓樹下,正襟危坐,白衣似雪。

“站在那裡做什麼?”桓羿正在伏案書寫,沒有抬頭,卻像是頭頂長了眼睛似的,突然開口道,“過來。”

甄涼猛地回過神來,這才重新邁出步子,走到他麵前。

這時她才注意到,桓羿麵前的桌上堆了厚厚幾摞文書,全都是等著他處理的。

難怪人瘦了。

甄涼隻猶豫了一瞬,就在他身邊坐下,動作自然地拿起一摞文書,一一翻看整理,有緊急的就單獨挑出來,讓桓羿先批閱,其他的則分門彆類放好,方便他之後取用。

看了一會兒,她覺得這樣還不夠簡便,索性在筆架上取了另一支筆,在空白的紙上簡略地寫明每一份文書的重點,夾在其中。這樣桓羿隻要眼睛一掃,就能知道其中的內容了。

宮中皇帝身邊那些內侍,做的就是差不多的差事,以減少皇帝的負擔。

所以他們的權力自然也很大,因為皇帝不會自己去翻看每一份奏折,所以他能看到的,就是太監們篩選過後,送到他麵前來的。若是想要提攜誰,隻需將他的奏折放在前麵,保證皇帝能看見。而與誰有仇,便將他的奏折放在最末,自然可以殺人不見血。

這樣的權力,自然也很容易讓人警惕。所以帝王對內侍是既不能不用,又要多加防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也分成幾個派係,互相製衡,這樣,就沒有誰能一家獨大。

桓衍現在在桓安、何榮和潘德輝之間做的,就是這樣的安排。

不過桓羿的情況又不相同,上一世,他身為攝政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代皇帝批閱奏折,但卻不方便這樣任用太監。於是就大力提拔女官來幫忙處理文書。

那時,甄涼也是這樣在他身邊幫忙的,早就已經養成了習慣,所以很快就進入了節奏。

兩人互相配合協作,不知過了多久,等桌上的文書全部都處理好,被收進了箱子裡,桓羿放下筆,才笑著道,“有阿涼在,果然事半功倍。”

“賑災的局麵,似乎並不樂觀。”甄涼道。

“這不是早就可以預見的事嗎?”桓羿輕歎一聲,“所有人各有各的打算,至於底層的百姓如何,誰會在意?”現在他們之所以在意,也隻是因為已經掀起了民亂,可是即使如此,其實也沒有幾個人的視線落在那些亂民身上,依舊是在各自博弈而已。

更可悲的是,那些叛亂的百姓,確實不堪一擊。現在還沒有開戰,他們的處境已經相當糟糕,如果不是他在暗地裡堅持,恐怕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甄涼看著他,認真地道,“殿下在意。”

桓羿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知道,阿涼也是在意的。”

“我在意,是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甄涼說,“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得到殿下的幫助,我也隻是和所有人一樣,在各自的危機之中,為了生存掙紮而已。”

可是桓羿不一樣,他或許沒有經曆過這些事,但他看見了,並對此心懷憐憫,願意施以援手。

這是他和朝中那些蠅營狗苟之人最大的不同,也是甄涼心甘情願追隨他的原因之一。因為知道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所以才能全力以赴。

甄涼已經準備好了,桓羿若是開口詢問,她就說出自己的所知的一切。

但桓羿竟沒有問,而是說起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種種行動,以及接下來的打算和安排。這些是之前書信裡不方便說的,但現在甄涼既然在這裡,桓羿也不會瞞著她。

“什麼?殿下親自去見了亂民首領?!”甄涼嚇得直接站了起來,十分不讚同地道,“這也太危險了!”

“但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桓羿道。

甄涼卻根本沒有被安慰到,緊緊皺著眉頭,“殿下的安危,並不隻關係你自己一人。就是不為了自己,也總該為身邊的人著想。”

桓羿聞言,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鄭重地道,“阿涼若是擔心,以後就跟在我身邊看著我,如何?”

“我會的。”甄涼承諾。

已經過去了的事,她也沒有繼續糾纏。低頭思量了一會兒,才道,“殿下打算利用這些人來給江南的官員們施壓,倒是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我猜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桓羿道,“不然不會這麼頻繁地登門拜訪那些官員。”

甄涼心頭猛地一震,心跳也跟著變快了很多,但她還是繼續道,“雖然都在江南為官,但這些人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就算那些豪族和富商一直在設法拉攏,也總有些官員沒有受他們的籠絡。若能分而化之,讓這部分人為我們所用,就能省很多事。”

桓羿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他雖然身份尊貴,但其實是沒資格插手當地政務的。但如果有一部分官員願意為他所用,表麵上就可以置身事外,不必將自己牽扯進去。

不然,到了桓衍麵前,到底是先處理江南這些亂象,還是借題發揮先處理掉他,還真難說。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桓羿隻略想了一想,便道,“不過,在事成之前,你恐怕要繼續留在維州城裡了。”

甄涼現在這個身份,幾邊都不沾染,非常乾淨,是最好不過的。借用這個身份,比桓羿自己出麵去說服那些官員,要容易得多。

甄涼原以為他會問自己怎麼知道哪些官員可用,哪些不可用。畢竟這些內容,她從前並沒有告訴過桓羿。然而桓羿卻沒有問,商量了一些細節之後,就跟著她一起去看了送來的貨物,然後又讓成總管把人送了回去。

離開之前,甄涼回頭看了他一眼。桓羿也正站在原地,目送著她。

對上他的視線,甄涼心下一顫,猛地回過了頭。

……

回到維州,甄涼就將自己手底下的人再次散了出去。但這次不是漫無目的地收集各種信息,而是有針對性地去打聽一些緊要的消息。幸虧這群人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經驗十分豐富,所以儘管某些消息藏得很隱秘,但還是被她打探到了。

甄涼在自己的房間裡坐了一整夜,麵前就擺著搜集回來的各種消息。

天色亮起來時,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取出其中一份,讓大吉想辦法送到行宮那邊去。那是一個地名,甄涼要求桓羿通知那些亂民,用最短的時間,將這個地方攻克下來。

而她自己,則是帶著另一份消息出了門。

這段時間,下麵的人在搜集消息,甄涼自己也沒有閒著。

一開始,她是讓大利登門去跟彆人談生意的,因為自己身為女子不方便。但在打開了最初的缺口之後,她就讓大利放出消息,說東家是個女子。結果也不出甄涼所料,她很快就被這些官眷們請了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些官家夫人和小姐們,平常不方便出門,待在家裡也沒有太多的正事,有事沒事就會聚在一起,賞花喝茶閒談,打發時間。這樣的人,對新鮮事自然是最感興趣的。

甄涼一個女子,竟然做起了行商的生意,走南闖北,自然很讓人感興趣。

再說她之前送上去的各種商品,也確實都是平時少見的,質量也很好。聽說了她的事,召她去見見麵,自然也就很正常了。

借此機會,甄涼也成功地跟這些夫人們建立起了初步的交情。

其中就有她的目標,段崇文的現任夫人。在江南,沒有人知道這位段夫人曾經是妾,後來才被扶正,所以她是大部分人都羨慕的存在:兒女雙全,丈夫一表人才不說,還一往情深,這些年來都沒有納過妾室,處處尊重體貼她,讓那些被小妾和庶女折騰得頭疼的夫人們如何不歆羨?

大概是因為生活裡沒有什麼壓力,處處都舒心無比,這為段夫人保養得也很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身材纖細嫋娜、說話輕聲細語,完全是一副養尊處優,從未受過苦的模樣。

所以她也是各種夫人聚會的中心人物。

尤其是這兩年,兒子段啟明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奉承她的人就更多了。

今日她接到甄涼的帖子,說是有一批極為珍貴的香料,是從京城來的。因為數量極少,所以並不對外出售,而是弄了一個品香會,隻邀請有身份的夫人前往。這樣的聚會,段夫人自然不會錯過,立刻就收拾更衣,乘車前往。

這批香料果然也十分出色。

說是一批,但其實就十盒,每一盒都是不同的品種,據說全是京城今年品香會的優勝者,如今價格漲得飛快,已經是一金難求了。

“我這一批,也是機緣巧合得來的。”甄涼笑著解釋,“因為數量實在太少,賣給誰都不合適,索性就讓大家一同品鑒。”

而後才按照焚香的標準,一一試過。

這些香料大都有靜心的效果,等十種都燃過,時間也過去了許久。所有人靜坐了這麼半天,卻不覺得急躁,而是覺得自己整個心靈似乎都被滌蕩了一遍,十分舒適安然。

於是諸位夫人們都圍著甄涼,表示出了興趣。

——雖然她說了不賣,但做生意的人,哪有不賣的東西?無非是奇貨可居,覺得你開價不夠。

這種時候,就要各顯神通了。

不過現在所有人都在,她們也隻是表示出了態度,並未糾纏。既然數量少,那肯定不是人人都能買到,真心想買,肯定是私底下再派人去跟甄涼商談價錢。

所以寒暄過後,這些夫人們看著天色不早,就都起身告辭了。

甄涼舉辦品香會的地方,是她租來的一個園子。江南多園林,而且都是那些豪商世族營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那些有名的園子,除了坐落在城郊的,基本上都在這一片,一家挨著一家,家家風景不同。

而這些園林的主人,也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