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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還是有人處心積慮,這麼小的女孩子,在這樣的世道怎麼活下來?

這件事導致兩家人徹底決裂,不久之後,段崇文就在回京述職的時候得到了新的機遇,轉遷他處,沒有再回到銀州。

再之後,段崇文被派到江南維州,官途重新走上了正軌。

而今段家突然派人過來,穆家又表現出了這麼明顯的歡迎,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那位走失的段小姐,已經被找回。

這讓甄涼頗感意外。原本弄明白之前那些問題的時候,她猜想過自己或許就是那位走失的段小姐,但是如果段家已經把人找回來了,自己又是怎麼回事?

“後天要去府衙嗎?”甄涼琢磨著這個消息,“那我少不得也要走一趟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有親自去看看才知道。

做出這個決定之後,甄涼便暫時將這件事放下了,開始處理生意上的事。雖然隻是順帶,但是既然來了,那也該多用點心思,至少不能把本錢都給虧了。

然而這一整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寧,很難像平時那樣靜下心來。

一開始甄涼並沒有太過在意,也沒深思其中的緣故,直到夜裡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她才漸漸回過味來。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在為後天的事而忐忑。

這讓甄涼十分吃驚。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太在意這件事的,之前也確實是這麼想的。然而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心情卻還是不免受到了影響。

無奈隻能承認,她確實不是那種沉穩有度、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能鎮得住場子的人。

以前能表現得淡定從容,一方麵是許多事都在預料之內,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桓羿就在身邊。有他在,甄涼就有了主心骨,自然什麼都不用擔心。

甄涼翻了個身,看著透過窗欞照在地麵上的月光,突然十分想念桓羿。

反正也睡不著,她索性坐起身,穿好衣服,點起油燈,在桌前坐下,鋪開紙張給桓羿寫信。

之前,她一直沒有跟桓羿說過自己調查的結果,不過現在真相已經近在眼前,倒是可以寫一寫了。連自己的擔憂與忐忑,也都可以儘數在信裡告訴他。

這一落筆就有些收不住,等寫完了,甄涼才發現,自己竟寫了厚厚的一遝。

這樣的信自然是沒法寄出去的。

她對著油燈出了一會兒神,拿起寫好的信紙,一張一張在燈上點燃,看它們儘數燒滅成灰,然後才提筆重新寫了一封信。這一回就簡潔多了,隻寫了一張紙,簡單交代了一下自己到銀州城之後的事,就住了筆。

不過經了這一遭,甄涼倒是冷靜了不少。再躺回去時,也能睡得著了。

第二日一早她就起來了,收拾了禮物拎在手裡,帶著一個護衛登上了那位張戶吏家的門。之前打算徐徐圖之,所以沒急著接觸,但好在已經跟他的夫人搭上了線,所以如今登門拜訪,倒也不顯得突兀。

聽到甄涼的來意,張夫人也不免有些為難,“這……您是知道的,府衙裡的事,按理說是梁知州管,但咱們銀州城,管事的其實是大將軍府。這些瑣事他們雖不會過問,可是衙門裡有他們的人,都看在眼裡。大將軍最重規矩,要將姑娘帶進去查看文書,是萬萬不能的。”

一邊說,一邊將甄涼的禮物推了回來。

甄涼又伸手推了回去,“我也知道此事為難,不過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這樣吧,明日我跟張大兄一起去衙門,他找到文書之後拿出來,讓我看一眼,然後再放回去。如此總不算是破壞了規矩。”

這倒比之前的容易得多。

銀州城確實規矩重,但是百姓們住在這裡,就是要過日子的,要過日子,就難免有些事情需要拜托到衙門裡。這也是早已有之的舊例,隻要不出格,將軍府那邊往往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夫人看了一眼桌上的禮盒,她剛才接到手裡,就打開看了一眼,都是貴重的香料。

聽說京中今年弄了個什麼品香大會,好大的聲勢,凡是上榜的香料,價格都翻了不知幾倍。盒子裡的這幾種,她都聽說過,價值必然不菲,最重要的是,這是銀州城裡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拿出去必然人人稱羨。

她心裡舍不得,又聽甄涼肯退步,便猶豫著道,“這想來能辦。但我聽當家的說,明日少將軍要到府衙來,不若換個日子?”

“不,就是明日。”甄涼道,“正是因為少將軍要到府衙來,所有人都會去他麵前露臉,張大兄辦起事情來才方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穆長征身上,自然就不會有人注意到這樣的小事。

張夫人最後也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隻說要先跟張戶吏商量一下,但禮物既然收下,想來此事不會有問題。甄涼回到客棧,天黑前果然就等到了她送來的消息,讓她明日到衙門那邊去等。

上回穆家迎客,弄出好大的陣仗,但其實馬車直接進了門,根本沒看到客人是什麼樣子。不過今日不一樣,他們要進州府衙門的大門,總不能再乘馬車進入。

甄涼有些好奇那位段小姐會是什麼模樣,所以一大早就到了府衙門口,在對麵的酒樓上挑了個位置坐下,一邊吃早餐一邊等。

一直等到巳時初,才遠遠瞧見一行車馬停在了府衙門前。

那位甄涼遠遠看過幾次的穆少將軍從馬上跳下來,殷勤地湊到後麵的馬車旁,說了幾句話,然後車簾子才掀開,先下來的是個白麵書生,而後才是一位身著白衣的小姐。

看到人的瞬間,甄涼有些失望。

倒不是這位段小姐不好看,其實單論長相,可以稱得上“花容月貌”四個字,但甄涼第一眼注意到的卻不是長相,而是她身上那種柔弱無依、楚楚可憐的氣質。

如果是身體不好,荏弱一些也是常理。可是依甄涼看來,這位段小姐身體健康、麵色紅潤,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用這樣一副身體擺出弱柳扶風、淚光點點的姿態還不違和的。

甄涼兩世為人,所認識的女子,無論身在什麼樣的處境裡,大都堅韌而要強,各有風骨,就算斤斤計較,那心裡也是有成算的。所以這樣的姿態,看在她的眼中,怎麼看都是矯揉造作。

到底是她本來的性情如此,還是段家用了什麼手段?

甄涼將最後一枚蝦餃放入口中,吃完之後便擱下筷子,下樓結賬去了。

她的預計沒有錯,這些人一來,衙門裡所有人都湊了上去。其實未必人人想在少將軍麵前露臉,但若是不去,萬一被人記起來,說不定就會有麻煩,自然是隨大流更安全。

趁此機會,甄涼進了府衙,跟張戶吏接上了頭。

然而張戶吏手上什麼都沒有,“你說的那些文書,我翻遍了整個庫房都沒有瞧見。”他對甄涼道,“不過看前後的痕跡,應該不是沒有,而是被人取走了。甄姑娘,您看這……”

“辛苦了。”甄涼朝他點頭,“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儘了力,我們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這個結果,也是之前就預料到的。

銀州城畢竟是他們的地盤,興寧縣那邊的記錄不好銷毀,這邊的卻容易。若連這樣的證據都留著,那以穆家對整個銀州城的掌控,早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所以掃尾工作必然做得很仔細。甄涼若不是先在興寧縣得到了線索,有針對性地調查,說不定也不會察覺不對。

事情了了,按理說甄涼也該離開了。不過她看了看張戶吏,又道,“張大兄,我聽說今日少將軍要過來?我來銀州城也有一段時日了,還未見過少將軍,想近距離瞻仰一番,回頭到了彆處,有人問起來,也不至於一問三不知。不知張大兄可否行個方便?”

這要求確實有點過分了。但考慮到之前自己並沒有幫上她的忙,張戶吏低頭想了想,還是一咬牙道,“那你跟我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穆家治軍嚴謹,不過百姓們對穆家人,卻還是敬大於畏,因為他們本身並不凶神惡煞,甚至不涉及到正事的時候,還相當好說話。到時候就算被發現了,解釋說是自家親戚,想過來瞻仰少將軍的威儀,想來也不會受罰,最多是之後被府衙的佐貳官們數落幾句。

甄涼就跟在張戶吏身後,進了府衙後的花園。

各地衙門的規製,跟京城的皇宮有異曲同工之處,也是前麵辦公,後麵住人。繞過衙門所在的正堂,進去就是一座小花園,將前後分隔開來。後麵的那些院子,就是各級官員的家眷們所住的地方。

穆長征一行人,此刻就在花園裡。大半個衙門的人都來了,將他們簇擁在中心,所以一眼就能看到所在。

張戶吏領著甄涼彙入這些人之中,半點波瀾都沒激起。

梁知州不在,負責迎接他們的是本州通判。這會兒,他正在介紹花園裡的各種景致,段啟明間或插一句話,都是說哪裡跟從前一樣,哪裡又與之前不同了。

而穆少將軍,則是一臉期待地看著站在段啟明身邊的女孩,似乎是希望她能夠通過這種介紹,想起些什麼。

甄涼隻看了一眼,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這位段小姐跟她一樣,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如今這是在故地重遊,希望能激起她的回憶?

意識到這一點,甄涼心底立刻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在這一刻之前,她並沒有懷疑過這位段小姐的真假,畢竟段家人總不至於膽子大到用一個假的小姐來消遣穆家吧?一旦被識破,那可不是鬨著玩的。而當年“走失”的真相隻有他們知道,現在把人“找回”也很正常。

可是這位段小姐竟然也什麼都不記得,這就讓甄涼忍不住懷疑了。

究竟是真的不記得,還是她本來就沒有所謂的“記憶”,隻不過是在作戲?

如果是這樣,那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更多了。

段家和穆家早就鬨翻了,已經多年不曾往來,如果不是這位段小姐,估計穆家也不會再認這麼一門親戚。段家“找回”段小姐,隻是為了有一個跟穆家接觸的理由?

這麼費儘心思,必有所求。

而穆家手裡握著的最重要的東西,自然就是軍權。他們將銀州城打造成了一處屏障,擋住了所有敵人!

想到這裡,一個念頭從腦海中掠過,甄涼忽然一震,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神情,露出了幾分驚愕。幸而這會兒也沒人注意到她,甄涼悄悄後退兩步,退出了人群,靠著旁邊的假山石愣愣出神。

這段時間,她深陷在自己的身世之秘之中,幾乎想不起來正事,自然也就疏忽了許多東西。

穆家軍世代鎮守銀州,至今已有百年了。而大魏立國才不到三十年,若不是當年穆平海將軍的父親深明大義,主動投向太-祖,說不定大魏根本無法拿下這座邊境重鎮。

可以想象,穆家攜一州之地歸降,□□自然也禮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