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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朝廷已經不太能管得了他們,已經是人儘皆知的事實了。

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任由他們在那邊胡鬨。就連先帝努力了這麼多年,也隻是稍微限製了他們一下,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所以當時桓安就說過,跟這些人合作,就要提防他們陽奉陰違,或是暗地裡使壞。

是桓衍自負地認為,自己身為帝王,他們想要什麼都能給,隻要利益足夠,未必不能收服江南。一旦收服此地,那麼這裡就會成為他最堅實的大後方,要錢要糧要人都有。有了這樣的基礎,要將整個朝堂掌握在手中,也是易如反掌。

然而事實卻是,好處對方吃了,卻根本沒有如桓衍想的那樣順服,反而繼續挑釁他身為帝王的權威。

桓安知道他的性子,所以半個字都不提從前的事,而是三言兩語就將此事定性為“忘恩負義”,仿佛一切都輕描淡寫,極大地挽回了皇帝的麵子,所以桓衍也很快冷靜下來,“也罷,此事暫且擱置,當務之急,還是賑災最要緊。”

他看了桓安一眼,卻沒有點他的名字,而是轉過頭,隨手點了一個麵熟的小太監,“你,去召中書堂幾位大人過來議事。”

“是!”被順手點到的潘順順沉穩應下,快步退出勤謹殿,一溜兒小跑叫人去了。

往勤謹殿走的路上,幾位老大人免不了向潘順順打聽一下皇帝為什麼召見。

按理說,這種事情,消息還沒有公開,內侍們是半個字都不能說的,萬一從自己這裡走漏風聲,追究下來誰都擔待不起。不過這些都是重臣,皇帝又那麼生氣,須得讓他們提前做個心理準備,所以潘順順斟酌著,最後惜字如金地道,“江南來了消息。”

他從始至終麵色嚴肅,幾位大人已經看出不好的苗頭,再聽到這六個字,彼此對視一眼,心都沉了下去。

有了準備,真正知道江南的現狀時,他們雖然震驚,但都還算穩得住,確認了消息來源,便開始商議對策。既然江南的商人指望不上,那就隻能向天下張榜,讓所有的糧商都參與進來了。

隻要運糧到受災地,就能夠換到珍貴的鹽鐵茶券。若是願意主動將糧食捐獻給官府,達到一定數量,就可以被授予官職。

對於一介白身而言,這是最快的進身之階。

雖然授官也基本上都是低品的虛銜,隻有官名,沒有職司,甚至連俸祿都沒有的那種,但畢竟是官身,不但可以得到許多便利,還能庇護子孫。畢竟商戶子弟雖然也能參加科考,可是各方麵都卡得很嚴。

若不是事態緊急,幾位宰執還不會拿出這麼具有誘惑力的獎勵方式。

即使如此,他們也在勤謹殿裡吵了一個下午,才定好最後的章程。

桓衍被吵得頭痛,所以等人一走,何榮便勸他去外頭走走。他想著最近為了這事焦頭爛額,已經好些日子沒有放鬆過,便順勢答應了。

即使在宮裡,皇帝的儀仗已經精簡了很多,但還是為數不少,遠遠地就能看到浩浩蕩蕩地人群,該回避的人自然早就躲起來了,絕不會讓皇帝看見,而有心人,也可以提前準備起來,來個“偶遇”。

可惜今日皇帝沒有跟後宮嬪妃玩樂的心思。幾個等在各處的嬪妃被打發走之後,也沒有其他不識趣的人了。

但桓衍被她們提醒,倒是突然想起來了,他的後宮裡,還有好些江南送來的美人呢。平心而論,美人是很合心意的,但是如果內裡還藏著什麼目的和打算,那就很令人厭惡了。

所以原本已經準備打道回府的桓衍腳步一頓,就吩咐道,“去蘇婕妤那裡。”

皇帝這是出來散心,桓安剛剛惹惱了他,當然沒有跟來。何榮一聽就明白皇帝的意思,當即應下。

……

甄涼收到潘順順送來的消息,不由心臟猛跳。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了!

這一回的江南水患,她是有印象的。因為是後來翻閱宮中各種奏章檔案時看見的,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前因後果都寫得清清楚楚。

上一世,借著江南水患,那些大商人大世家又斂了一筆財。至於普通百姓,大部分日子都活不下去了,一部分索性賣身給那些世家和商人,尋求庇護。另一部分則一不做二不休,聯合起來打破了一個大商人建在城外的莊園,搶奪了不少糧食財物之後,直接乘小船出海,當了海盜,行那劫掠之事。

少數依舊留在原地的百姓,實際上暗地裡都跟海盜有來往,官府每每派兵清剿,他們都會提前傳遞消息。畢竟家家戶戶幾乎都有親人就在其中,又是活不下去才當了賊,後來也時常往家裡送些錢糧,彼此之間聯係極深,哪裡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剿了?

所以直到十年後桓羿上位時,這些海盜依舊來去如風,剿之不儘,把江南鬨得烏煙瘴氣。

不過,便是因為這樣,這些江南的商人和世家,倒是收斂了不少原本的野心,沒有繼續往外擴張,讓桓羿得以從容地將彆處都調理停當,才騰出手來對付他們。

上一世桓衍身邊沒有桓安,也沒膽大包天對江南下手,尚且如此,何況這一次他給了江南那些大商人更多的自由?

所以從那時起,甄涼和桓羿就推測江南要亂了。

然而這種事,就算提前知道,他們能做的其實也有限,畢竟桓羿現在的處境其實也並不好,自身都難保。

不過他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這大半年來,桓羿明麵上領著一群紈絝,今日品香,明日選花魁,入眼都是些詩酒茶花,沒乾過一件正經事,但實際上,他早就已經加派人手,在暗地裡收糧,以便關鍵時刻用得上。

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但眼下還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得先看看朝廷那邊如何處置,他們才好跟著應對。

除此之外,甄涼更擔憂的,是張巧娘那裡。

從來前朝和後宮的事,都是牽連在一起的,何況桓衍本人也沒有多大的氣量,因為江南之事,遷怒宮中這幾個美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才這麼想著,就聽有人來六宮局傳旨,說是皇帝去了張婕妤那裡,讓他們備著要用的東西。

第068章 陛下恕罪

皇帝喜新厭舊的速度雖然快,但距離張巧娘被封為婕妤還沒有多久,所以聽說皇帝要來,她身邊的人都不免興奮,陛下果然沒有忘記自家主子!

後宮裡的高位嬪妃不多,但是低位嬪妃卻著實為數不少。張婕妤所住的清涼殿裡,就住著兩位才人。能被賜居這裡,她們自然也是曾經得寵過的,都生得花容月貌。可惜君心如水,寵愛注定不能長久,皇帝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她們了。

如今清涼殿裡住進來一位得寵的婕妤,兩人自然也有些想法。所以這段日子,一直在著力巴結她。

此刻聽說皇帝要來,兩人都急忙換了一身最好的衣裳,跑到主殿這邊來恭喜張婕妤,也是提醒她,有好處不要忘了她們。最好是在她這裡多盤桓一段時間,等到皇帝來了最好。

可惜等來等去,始終不見皇帝來,張婕妤借口要去梳洗更衣,說沒空招待她們,兩人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張巧娘的大宮女把人送走,回來就嗔怪道,“小主性子也太好了些。”明知道這些人是來乾什麼的,也好聲好氣地招待著。萬一陛下真被搶走了,那且有得鬨呢!

不過她是宮女,這種話不好說,所以就隻輕輕點一下。

張巧娘微笑道,“大家都不容易。再說我孤身一人在宮中,又沒有家族可以倚靠,總要有人互相幫襯。你放心,我也不是爛好心,什麼人都幫,總要好生考察人品,才會決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至少清涼殿這兩個,就不合適。

大宮女聞言,這才念了一聲佛,“果真是這樣才好。”

張巧娘笑了笑,沒有多言,問她,“六宮局的人可來了,都安排在哪處?”頓了頓,又道,“我過去瞧瞧。”

低位嬪妃身邊伺候的人是有數的。像張婕妤身邊就是四個宮女兩個小太監,小廚房自然是沒有的,都是讓人去尚食局那邊領餐。餘下的事,就被六個人包圓兒了,這樣,多少會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平常還好,接待皇帝自然就不夠了。所以六宮局那邊,會臨時派人過來幫忙打理。

張巧娘待人和氣,自然也從不怠慢這些人,每次都是親自出麵接待,隻是這回被那兩人絆住了。

這會兒她匆匆趕到後麵,隻轉了一圈,打了個招呼,就聽得前頭說禦駕到了,於是又匆匆往前麵走。行走的間隙裡,她微微側頭,瞥了一眼手中的那張字條。這是方才打招呼的時候,有人借位塞進她手裡的。

小小一張字條,上麵寫著“江南水患”四個字。

張巧娘瞳孔一縮,差點兒忘了往前邁步。好在她經受的那麼多訓練果然不是白給,須臾之間就控製住了自己,甚至跟在她身後的人,都沒有察覺異常。

路過第二重門時,張巧娘動作迅速地將紙條折成一小塊,借著扶門跨門檻的機會,將之塞進了門邊的石縫裡。

桓衍的表情果然很嚴肅,不像是來尋歡的,更像是來找茬的。

張巧娘態度如常,把人請進殿內,將其他人打發了,自己親手捧了茶奉給他。整個過程中,桓衍一直在盯著她看,直到張巧娘半跪在他麵前捧上茶盞,他才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茶盞一晃就掉了下去,砸在張巧娘腿上。好在茶水晾到了剛好入口的程度,並不算燙。但即便如此,張巧娘也不由瑟縮了一下,驚叫一聲,抬眼看向桓衍,“陛下……”

“你們江南人,是不是都這麼會裝模作樣?”桓衍冷嗤,一把推開了她,“說吧,你進宮的目的是什麼?”

他其實也就是隨口一問,並不覺得這些美人真的帶著什麼目的。畢竟他並不是那種會彆美色所迷的人,送這些人過來,多半隻是為了討好她。

誰知這個問題一出口,就見張巧娘慌張又焦急地爬起來,口中喊道,“陛下恕罪,陛下饒命,臣妾也是被迫的!”

還真有問題?桓衍幾乎壓不住自己心裡的驚愕,謔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麵沉如水,“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朕尚且還能饒你一命!”

張巧娘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地開口講條件,“陛下,妾飄零無依,被奸人所騙,每一日都如身在地獄,直到入宮之後,才覺得自己像是真的活了一回!臣妾可以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說出來,隻求陛下憐惜,讓臣妾繼續留在宮中,侍奉左右。”

她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也確實一個字的假話都沒有:之所以進了宮才覺得自己活著,不是因為帝王恩寵,而是因為在這裡遇到了同道中人,看到了希望。

大抵真情總是動人的,桓衍雖然不會對嬪妃動情,但是這些女人眼裡心裡都隻有自己,他自然隻有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