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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住她。這宮裡的女人都是對手,注定不可能開誠布公地坐下來說話,就算說了,彆人也未必會相信。隻要彼此之間沒有信任,那就永遠不可能真的和平。

畢竟你不爭,彆人未必不爭。若等到彆人對你動手時,一切就都遲了,倒不如自己主動出擊,起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再,說,不到一宮主位,實在算不得在宮裡站穩了腳跟。而從九嬪往上,主位嬪妃就那麼多,競爭自然很激烈,鶯美人想要安安生生生下孩子,母以子貴,借機晉位,可其他人又怎麼會允許?

總而言之,何榮一番話,將她說得心有戚戚,萬分惶恐,這才道,“小主如今有個誰都比不了的優勢,自當善用。陛下多來幾次建章宮,自然就沒人敢對小主不敬了。”

鶯美人點頭應了,旁邊的寶珠上來奉茶,鶯美人對上她的眼色,才想起來還有事情沒說,連忙道,“總管所言甚是,是我狹隘了。這宮中,彆的都是虛的,隻有聖眷才是一切。若是陛下不喜,就算生下龍子又如何?若陛下看重,這後宮自然會有一席之地。與旁人可以不爭,於陛下那裡,卻是非爭不可。”

她說著,表情逐漸堅定起來。

這番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都是鶯美人自身的感悟,但何榮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直到他從建章宮出來,經過禦花園時,看到園子裡蜂忙蝶鬨的景象,才突然回過味來。鶯美人說的哪裡是她自己,分明是在說他!

嬪妃是靠著聖眷過活,他們這些太監又何嘗不是?

而他最近這段時間,卻將心思都放在了鳳京那邊,生怕潘德輝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來,卻疏忽了陛下這邊,否則,那桓安上位哪有這般容易?

然而之前覺得沒問題的做法,如今想來,卻是本末倒置!

再,這樣下去,不等潘德輝查清楚他的底細,隻怕陛下`身邊先沒了自己的位置。到那時,就算把一切都捂緊,又有什麼用?

然而之前勸鶯美人的話,也可以拿來勸他自己:事情一旦起了頭,誰都不敢先罷手,生怕給了彆人可乘之機。似他和潘德輝這樣的老對手,就更是如此了。所以縱然想明白了,他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竟是被潘德輝完全牽製住了。

這讓何榮臉色很不好看,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被動之中,進不得也退不得。

他想著這些,憂心忡忡地回道勤謹殿,才到門口就被兩個小太監攔住,“何總管,陛下正在召見幾位重臣,您這會兒進去隻怕不方便,還是在一旁稍候吧。”

何榮腳步一頓,問,“是誰在裡麵伺候?”

“是桓總管。”小太監答道。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聽到這個答案,何榮心裡還是不免憋了一股氣。陛下和大臣們議事,桓安可以旁聽,他何榮就必須要回避!這一下,就不止是危機感了。

桓安現在的那個位置,從前是他的,但更從前,那是潘德輝的。

他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費儘心思將潘德輝徹底踩下去,難道桓安會那麼好心,容忍他繼續在大總管的位置上待著?無非是現在還沒有騰出手來,或者時機不對。

他現在的處境,可要比鶯美人更糟糕一百倍。

何榮看了一眼正殿的打門,倒也沒有發作他們這兩個小太監,笑著道,“那我就去後麵等一會兒。”

他踱著步子往後麵的雜務房走。說來也奇怪,平日裡勤謹殿伺候的人還是不少的,偏就是今日,一路走來根本看不到幾個人,也不知哪裡去了。放在平時,何榮必然要追究,然而今日,他心裡卻有些意興闌珊,也懶得去管了。

到了後麵的茶水間裡,才看到一個小太監在忙碌。

何榮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潘德輝那個小徒弟,被陛下留在勤謹殿當值的。原本他也是個伶俐人,又被陛下關注,說不得過兩年就有大造化了。可惜桓安入宮之後,提拔起了一批從前楓林派被貶斥下去的人。禦前的位置就這麼多,潘順順自然就越發不起眼了。

然而,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太監,看到他之後,連手裡的東西都沒放下,仿佛閒談一般道,“何總管,我師父讓我給您帶句話。”

“哦?”何榮心下震動,麵上卻絲毫不顯,“我為何要聽你師父說的話?”

潘順順道,“師父說,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您現在的心腹之患,也早就不再,是他。倒不如化乾戈為玉帛,聯手對抗敵人。”

何榮嗤了一聲,“潘德輝這是想從鳳京回來?”

來找他,倒是一步好棋。何榮也不得不承認,潘德輝在宮裡還是有些人脈的,若是他果真能回來,兩人聯手,必然能給桓安造成不少麻煩。可惜^“可惜自來隻見被貶出去的,少見還能被召回來的。”何榮歎息道,“就算是我,也無法可想。”

“回京的事,不需何總管操心,我師父自會設法。”潘順順說,“隻消何總管點個頭,不再,計較從前的些許齟齬就好。”

“我怎麼知道,你師父不是給我設個套,說不定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在陛下麵前參我一本。”何榮麵色沉沉。這就是之前所說的,誰都信不過誰,所以誰都不願意罷手了。

誰也不知道潘德輝在鳳京查到了多少,如今他手裡握著自己的把柄,何榮怎麼能放心讓他回來?

好在這也在潘德輝的預料之中,“師父願意將手中所有證據都交給何總管,您隻要派個人去接收便是。若您不放心,他也願意將自己的把柄送您一份。”

如此一來,就能互相牽製了。

何榮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他說動了。他扯了扯嘴角,“那就祝你師父早日得償所願了。”

“多謝何總管。”潘順順終於放下手裡茶壺,轉身朝他行了一禮。

何榮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他麵上擺著總管的架子,但心裡卻是已經開始驚疑不定了。之前被潘順順打了個措手不及,來不及細想。這會兒何榮冷靜下來,立刻意識到,事情隻怕沒有那麼簡單。

若不是之前被鶯美人一句話提醒,意識到自己如今糟糕的處境,潘順順這番話本不該有這麼大的影響,何榮也未必會同意讓潘德輝回京。

偏偏就是這時候,就跟卡好了時間似的。要說是碰巧,何榮還真不敢信。

再,說,鶯美人是什麼樣的人,何榮還是知道的。那一番話,不像是她說的,更像是彆人借了她的口。

這件事,背後隻怕還有一個人在推動。

皇宮之中能有這麼大的能量的人,也不難猜。

……

潘順順完成了自己今日的差事,與人換了班,沒有回住處,而是去了一趟六宮局。

他現在雖然在勤謹殿當差,但誰都知道當初是皇後施恩,讓他師父能保全性命,所以潘順順與六宮局那邊走得近,也沒人覺得奇怪。

何榮偷偷跟了他一路,見他果真進了尚食局,不由眯了眯眼。

果然,此事是皇後在背後推動。

這讓何榮徹底放下了心,開始琢磨起皇後這一舉動的目的。

雖然當初桓安也是皇後舉薦入宮的,但他一直跟在皇帝身邊,對於後宮不能說毫無敬意,但也確實不怎麼關注。按理說,受了這份舉薦,好歹要去給皇後磕個頭,但桓安卻沒有去。

也許,皇後就是覺得他桀驁不馴,難以拉攏,所以才想重新將潘德輝弄回來,順便拉攏何榮。

她已經救過潘德輝一次,若能讓他回京,他肯定會直接站到皇後那邊去。再,加上自己居中調停,皇後對勤謹殿的事,自然就不會像從前那樣分毫不知了。

至於這究竟是皇後自己的意思,還是她背後曹家的意思,何榮都不在意。

對他來說,這隻意味著宮中格局又有變化,會出現他想要的機會!

在何榮琢磨著該如何利用這個機會的時候,潘順順也見到了馮司膳。

近來因為秀女入宮的事,六宮局上下全都忙得腳不沾地,尚食局自然也是如此。◇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好在她們不用到處跑,任何時候到這裡來,都是能找著人的。

潘順順先給馮司膳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將自己跟何榮的對話挑著重點說了,又道,“我師父回京之事,就全賴皇後娘娘施為了。還請馮姑姑多多在意,我們師徒感激不儘。”

“好了,娘娘允諾的事,幾時疏忽過?”馮姑姑笑著伸手把人扶起,“趕快起來吧,這裡人來人往,萬一叫人看了去,也不像樣子。”

潘順順這才爬起來。又寒暄了幾句,見馮司膳這裡忙得很,他也隻好告退出去。

站在六宮局門口猶豫了片刻,潘順順舉步離開,走的卻不是回勤謹殿的路,而是繞了一個大圈子,從儲秀宮附近經過。

這裡應該是皇宮最熱鬨的地方了,除了二百名秀女之外,還住了尚儀局的女官和一部分在這裡伺候的宮女,每日裡鶯聲燕語,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但潘順順經過的這會兒,倒還算安靜。秀女們都在院子裡排成隊列,正在接受尚儀局女官的教導。

甄涼正在埋頭記錄今日的教導情況,忽有所感,轉頭往院子外麵看去,就見一個小太監正站在不遠處,朝這邊看了過來。離得遠看不清模樣,而且她一看過去,對方就轉身離開了,甄涼便也沒有在意,隻將此事記在了心裡。

誰會派小太監到儲秀宮來打探消息?

第061章 見見世麵

宮裡人各有各立場,關注儲秀宮的人其實不少,但這大白天派人來打探消息的,甄涼還真想不出來。

或許隻是那小太監自己好奇,停下來觀望一番?

畢竟這裡住的秀女,好些個將來會成為後宮中的貴人,下麵的宮女太監當然也會好奇。說不準哪一天,自己就被派到她們身邊去伺候了。

雖然是這樣想,但甄涼那個萬事求全的毛病又冒出來了。

任何不在自己掌控中事,都不免讓她生出幾分焦慮,生怕事情會因此產生變故,非要弄清楚原委不可。但她沒有看清對方的麵容,那人穿的又是最普通太監服色,要在皇宮裡找這麼一個人,顯然是不可能的。

甄涼收回視線,端起麵前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

借助這個動作,她似乎也漸漸平靜了下來。甄涼不像桓羿,永遠都能表現得那般遊刃有餘,隻能通過在這樣細節地方去模仿他,讓自己看起來似乎氣定神閒。

如果是桓羿,他會說什麼呢?

“我們無法將所有情況都掌握在手中,些許小事,無關大局,不必在意。”應該是這樣吧。

又或者安慰她不必把自己逼得這麼緊,人不是神,不能一切儘在掌控,所以也不必指望自己計劃永遠都能按照預想的那般達成,隻要大體不差便可。

她有些……想他了。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入宮之後,還從來沒有離開過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