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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回來了。

而這個消息,也迅速地傳遍了整個京城。

有人歡喜,有人發愁,但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在這品香大會上一鳴驚人。這品香大會的頭名,可是會送進宮裡的貢品,到時候,何愁不能天下揚名,賣出高價?

拿著皇帝的聖旨,桓羿也終於不用偷偷摸摸換裝,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宮,與自己的王府屬官們接觸了。

畢竟他不能長留宮外,總要有人去跑腿辦事嘛!

可惜甄涼這會兒倒是不能跟著他出宮了。

因為年過完了,金尚儀也已經徹底掌握住了尚儀局,摸清楚了宮裡的情況,所以也就將那製定新的宮規的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而甄涼,也終於第一次見到了桓安。

跟她想的不太一樣,桓總管身上沒有太多禦前大總管的氣勢,若不是被幾個小太監簇擁著,看起來簡直絲毫不起眼,青布舊衣、滿麵塵霜,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遍曆人間滄桑的老頭。

越是如此,她心裡就越是忌憚。

寵辱不驚,必然是有更高的追求。這樣的人自有信念,不能輕易打動。比起桓衍這個皇帝,倒是桓安更值得警惕。

現在他姑且算得上是桓羿的盟友,但這種不牢固的聯盟能夠持續多久,誰都說不清。

或早或晚,他們之間必然會有一番爭鬥。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正在跟金尚儀寒暄的桓安突然轉頭看了過來,看到他,眼中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這位就是在和光殿當差的甄掌讚吧?聽說如今也是金尚儀的左膀右臂,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甄涼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她知道以桓安對皇宮的了解,不可能像桓衍那樣被輕易糊弄過去,但卻沒想到他對自己的了解這麼深。

甄涼不得不承認,金尚儀之前說的是對的,她自以為低調,其實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裡。

“桓總管謬讚了。”她很快收斂起種種思緒,低頭行禮,“甄涼愧不敢當。”

金尚儀也道,“總管就不要誇她了,年輕人哪裡經得起?”

桓安一笑置之,果然將話題轉到了宮規上。他對於後宮的管理,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大部分都是當年高皇後在的時候製定的,但也相應地做了不少修改,更契合如今的情況。

好在金尚儀也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兩人互相牽製,都想爭取主動權,倒是不至於弄出太過離譜的東西。甄涼在一旁執筆記錄,倒是大致對桓安有了一點了解。

他是個嚴於律己、更嚴於律人的人,但也不是不懂得變通。至於揣摩人心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沒多久就摸到了金尚儀的脈,進退都能卡著她的底線,偏偏又表現得十分坦蕩,不會令人生厭。

好在兩人都忙得很,能騰出來的時間不多。

等他走了,金尚儀忍不住籲了一口氣,“不愧是太-祖皇帝和高皇後都倚重的人,果然不可小覷。”

“陛下和皇後娘娘如今也十分倚重他。”甄涼補充道。

金尚儀聞言,目光閃爍不定,她本來是想借桓安的力來達成目的,現在隻怕努力一場,功勞反而被他分去。之前是她小看了桓安,如今還得另外想個法子牽製住他才好。

甄涼見她有了防備,也不再多言。

……

接下來的日子,宮中一派平靜,沒有特彆需要籌備的節日,一切不過按照舊例敷衍過去。

桓羿要出宮,甄涼便將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尚儀局這邊,親眼見證金尚儀和桓安聯手製定的宮規漸漸成型,自己也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

她跟桓安也逐漸熟悉起來,雖然心中仍然防備,但甄涼也不得不承認,桓安確實各方麵都挑不出錯,想要讓人對他產生好感,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想到這樣一個人才,上輩子徹底埋沒,沒等發揮就被桓衍處置掉,這輩子也不能為桓羿所用,不免有些唏噓。

相比起宮中的平靜,倒是宮外,隨著天氣逐漸轉暖,也開始變得熱鬨起來。

一是因為品香大會的事。不但京城的商人聞風而動,積極應對,就連京城之外那些產香的地方,聽說了消息之後,也都帶上自家的香品,趕到京城來參與這項盛會。

聽桓羿說,連胡商都來了好些個。他們從西域帶來了不少香料,這些香料從前就備受追捧,最稀有的甚至價比黃金,自然信心滿滿,要在品香大會上奪魁。

另一方麵,京城如此熱鬨,也是因為各地采選出的秀女,已經陸續入京了。

秀女們入京,坐的都是一式的油壁香車,每逢看到這樣的京城,都能引起不少百姓圍觀。京城百姓消息靈通得很,不多時就能打聽到這個秀女是哪裡選送上來的,家世如何,長相如何,雖然看不見車中的美人,但也免不了議論品評一番。

甚至秀女尚未入宮,就已經有人猜測起哪些能留在宮中,又能封什麼樣的品級。

要說所有秀女之中,聲勢最大的,自然是從江南來的。

江南水鄉本來就出美人,何況今年江南的手筆也著實不小,彆處最多也就送四五個人過來,他們一口氣送了幾十個!車隊進京的那一日,可是好一番熱鬨,引得半座城的人都來圍觀。

聽說除了官府遴選的秀女之外,還有一部分是江南富商主動獻上的。

年初皇帝更改了對江南的限製,允許百姓自行處置土地,又撤銷了商人每年兌換鹽鐵茶券的上限,可是在江南掀起了好一番的波瀾。聽說今年江南有九成的土地要改稻為桑,人人都在盛讚皇帝的賢明,商人們更是感恩涕零,才會主動獻上這麼多美人。

世家富族教養出的女兒,自然不是民間女子可比。本來選秀也選不到她們頭上去,但是為了感念皇帝的恩德,商人們還是主動將族中女兒送來了。

這個消息,倒是讓嘉義侯府鬆了一口氣。

雖然要擔心這些精心培養的女孩入宮之後成為勁敵,但有她們在,陳瑾縣主的存在也就不那麼紮眼了,至少不會被人議論堂堂縣主卻自降身份與民女為伍。畢竟江南的商人大都是世家大族的旁支,這些女孩的姓氏,說起來也榮耀得很。

三月底,各地的秀女儘數送至京城,經過初選之後,二百名秀女都被送入宮中,安置了下來。她們要在這裡接受各種規矩禮儀的教導,之後再經過至少三次的選看,最終的人選才能留下。

要安排好二百名秀女,顯然不是一項簡單的差事,整個六宮局都動了起來。

尤其是尚儀局,等人安置好了,教導規矩禮儀諸事,都是她們的職責。好在宮規已經弄得差不多了,隻等皇後審閱,金尚儀便將精力都放到了秀女這邊。——這是給皇帝選嬪妃,她自然要親力親為。

甄涼跟著她,自然也被分派了差事。

因她字寫得又快又好,就領了整理文書的工作。不但要將每個秀女的資料都謹記於心,還要挨個驗看,確認身份,以免有人冒名頂替。

結果這一看,甄涼竟是在這群秀女之中,見到了幾個熟人。

這麼說也不確切,應該說是上輩子的熟人。所以此刻,她認識對方,對方卻不知她是誰。

好在以甄涼的城府,縱然再怎麼驚詫,也沒有在人前表露出來,按部就班地確認完了所有人的身份,回到臨時辦公的地方,才將這幾人的資料翻出來,細細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她們竟然個個都有名有姓,身份完全挑不出錯來。

甄涼將資料翻了好幾遍,心底的波瀾已是山呼海嘯。

第056章 挖根斷枝

接下來的一整天,甄涼都有些心神不寧。

好在她的心事不會寫在臉上,而要做的工作大都是些重複性的部分,即使走神也不會影響,所以完成得十分順利。

原本為了就近照料這些秀女們,她們這些尚儀局的女官也在儲秀宮分了住處。但天黑之前,完成了鎖所欲工作的甄涼,還是匆匆趕回了和光殿。

她現在狀態很亂,下意識地想回到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而甄涼也沒有跟這種本能鬥爭的意思。

桓羿在那裡。

還隔著很遠,單是看到和光殿高大的殿門,光是看到不遠處那片並不璀璨的燈火,甄涼也覺得安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看到她回來,正站在院子裡說話的小喜子和小圓子都驚得睜大了眼睛。而驚訝過後,小喜子更是一蹦三尺高,大聲喊道,“姑娘回來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被驚動了過來。

他們圍著甄涼,絮絮叨叨地問了許多沒什麼意義的廢話。儲秀宮是什麼樣子,秀女們是什麼樣子,是否好相處雲雲。

甄涼一一敷衍了過去,並不覺得心煩。

等把這些人打發了,一轉頭,就發現桓羿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正看著她笑。

甄涼動了動唇,原本很容易發出的聲音,此刻卻變得有些艱難。片刻後,她才喊出那個在心裡無聲地轉了一整天的稱呼,“殿下。”

“回來了?”桓羿問。

隻三個字,甄涼鼻尖一酸,險些哭出來。

她連忙低頭掩飾,又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鼻子,“嗯,回來了。”

“今兒天氣不錯。”桓羿從殿裡走出來,“才剛吃完飯,正打算消消食,陪我出去走走?”

桓羿有所求,甄涼自然無有不應。

兩人出了門,沿著宮殿繞了一圈,轉到後麵的花園裡。陽春三月,花園裡開了不少花,爭奇鬥豔、姹紫嫣紅,西風薄暮之中有花香送來,沁人心脾。

甄涼走在桓羿身側,在一片寧靜之中,心情逐漸放鬆下來。

桓羿走到一株花樹下,突然回過頭來,問她,“發生了什麼?”

甄涼下意識地搖頭,“我沒事。”

說謊。她的不在狀態已經表現得這樣明顯,難道還以為他會看不出來嗎?

桓羿垂在身側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抽[dòng]了一下。

他以為自己跟甄涼之間是沒有秘密的,縱然有些地方沒有交流,但那隻是因為沒必要死摳細節,實際上他們是有著某種不必言說的默契的。

就連重生這樣重大的秘密,甄涼都沒有瞞著他。

“阿涼。”桓羿看了她一會兒,在甄涼以為他會追問的時候,他卻隻是道,“沒事就好。如果發生了任何事,都可以告訴我。”

桓羿不相信甄涼會刻意隱瞞他什麼,她不說,一定有她不說的道理。而他能做的,隻有給予自己的信任,讓她知道,無論何時她身後都有自己作為後盾,隨時可以回頭而不必有所顧慮。

然而這句話才說完,桓羿就發現,麵前的甄涼看著簡直像下一刻就能哭出來。

這種事她是有前科的。

桓羿的頭皮瞬間都炸了一下,緊張地盯著她,同時絞儘腦汁地去想,萬一真的哭了,該怎麼安撫她。

好在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