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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親自看著桓羿用了才放心的。

哪裡是因為太忙太累,恐怕是因為人還沒有緩過來,一時不敢見自己。

桓羿暗悔昨日逗她得太過,恐怕一時半會兒是過不去了。但是另一方麵,又為甄涼露出的這種小女兒情態高興。她平時那樣的穩重大方,好像泰山崩於前也能麵不改色,走出去自然人人稱讚,但桓羿私心裡,卻也心疼她不知吃了多少苦,才養成這樣的儀態和性情。

如今這樣,倒像個小姑娘的樣子了。

既然甄涼害羞,桓羿自然不會強求。隻是每日都要過問幾次。

這種話,其他人自然不會瞞著甄涼,每次都是原話複述一遍,又說她,“女史這幾日都不曾往前麵去,殿下一直惦記著呢!得空了也走一趟,好讓殿下安心。”

甄涼當然也知道一直這麼避著是不可能的,她隻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這段時間本來也差不多了,於是她拿起自己寫好的未來二十年的大事記,去了桓羿那裡。

好在對於這段時間的逃避,兩人都心知肚明。見了麵,桓羿也不問原因,直接切入正事,倒是省了甄涼尷尬。

她將自己寫好的東西呈上,“我這幾日能回憶起來的東西,都寫在上麵了,殿下且看。若有什麼疑問之處,我再為殿下解惑。”

桓羿接過來一看,也覺得這種方式能夠避免提到一些彼此都尷尬的內容,遂點頭道,“不錯,阿涼有心了。”又說,“我慢慢看,你也坐下等吧。在我這裡,不必如此拘束。”

甄涼卻已經完全愣住了,呆愣愣地應了聲,按照桓羿的指令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這才陡然回過神。

桓羿剛才叫的不是甄女史,是阿涼!

上輩子,他也是這樣稱呼她的。但是那時,這個名字是他看著甄涼取的,知道其中的意思,所以才故意這樣叫她,讓她能早些忘記這個名字所附帶的種種前塵舊事。

他當然也做到了。每當甄涼聽到他用溫柔的聲音喚自己的名字時,都能感覺到心裡的暖意和甜意。

名字隻是名字而已,賦予它更多意義的,是叫它的人。

甄涼沒想到,現在這個桓羿也會這樣做。——在她將重生之事和盤托出之後。

明明有很多地方自己故意含糊其辭、輕輕帶過,可是冥冥之中,或許真的有所謂的感應吧?

再多的糾結,在這一聲“阿涼”裡,也都能解開了。

這一生,還能回到他身邊,陪他度過這段最艱難的歲月,避開命裡的坎坷與波折,已經是上天格外垂憐了。

更多的,甄涼不敢求,也不能求。

她端端正正地坐著,視線落在桓羿身上,終於不再是透過他看向某個隻能永遠留在回憶中的人,而是真正地看向眼前這個活生生的桓羿。

第035章 溫柔漩渦

正晃神間,甄涼便見桓羿已經迅速翻看完了手裡厚厚的一摞紙,然後——伸手將之丟進了火盆裡。

“哎呀!”甄涼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畢竟是費了好多功夫寫的,又經過數次查漏補缺,上頭的內容太多,叫她從頭再寫一遍,都未必能這樣全麵。就這樣燒掉,未免可惜。

“彆擔心,我已經記下了。”桓羿道,“這件事你知我知,絕不能再有第三個人知曉。寫在紙上的東西,留著終究是隱患,還是燒了乾淨。”

“我知道殿下記憶力出眾,可是這些內容太多太雜……”甄涼依舊有些擔憂。

桓羿笑道,“不必過分憂慮。你寫出來時,自然是求多求全,我看了才知道具體的情形如何。可我記的時候,隻要大略不錯,記清楚關鍵的幾件事、幾個人,便足以掌控全局了。”

“甄涼,我們不能太依賴這些先知的消息。”見甄涼雖然點頭,但麵上尤帶著不安,桓羿怕她覺得是自己不重視,便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存在已經是最大的變數,我們改變的東西越多,這些先知的消息便越不可靠。到最後,可能局勢徹底變化,它們就完全沒有用了。”

甄涼聞言一怔,她確實沒有想得太多。對於現在什麼都沒有的他們而言,這些消息當然是非常重要的。至於自己的行為帶來的變動,那也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至少在桓羿安穩地度過墜落山崖的劫難之前,甄涼很難不去在意。

但是桓羿說得對,她重生至今,已經帶來了很多變化,雖然微小,可是千裡之堤,正是潰於蟻%e7%a9%b4,不可不防。一味將未來的發展奉為圭臬,等到真的生了變故,反而無法應對。

“我明白了。”甄涼冷靜下來,看向桓羿。

他正伸手拿起火鉗,輕輕撥開那一遝紙,讓它們燃燒得更充分。跳躍的火光映在他臉上,照出他平靜的表情。甄涼被這平靜所安撫,也覺得這幾日自己的情緒過於躁動。

其實她已經得到了很多從前沒有的珍貴的東西,而且從今往後,這條路上再不是自己一人踽踽獨行,大可以不必將自己繃得太緊。

桓羿以前就說過她這個毛病,凡事都追求至善至美。可這世上,哪裡有真正的至善至美?

見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桓羿才又笑道,“其實在我看來,這許多的消息裡,最珍貴的,不過是幾個人的名字而已。”

他說到這裡,微微停頓,抬起頭看了甄涼一眼,狀似無意道,“他們既是你朝夕相處的同僚,總不至於會忘記。除此之外,彆的就是忘了也沒什麼可惜。”

甄涼不由點頭,“確實如此,還是殿下想得周全。”

的確,桓羿之所以能成功,不單是因為他的才能,更是因為身邊有一幫真心幫助他的人。這些人,後來都在前朝後宮有了自己的位置。甄涼日日與他們打交道,又怎麼可能忘記?

就是忘了,見到人,自然又想起來了。

桓羿垂下眼,笑了一下。

甄涼沒有否認“同僚”這個說法。看她對女官的諸多事宜這麼清楚,處置起諸多雜事遊刃有餘,上一世多半也是以女官的身份入宮。

女官當然很好,嗯,再好不過。

確定最後一角紙片也被燒成黑灰,絕無可能留下痕跡,桓羿這才收回手,將火鉗放回原處,抬頭對甄涼道,“快過年了,我想,和光殿也該裝飾一番。不如阿涼陪我寫幾幅對聯?”

“好。”甄涼剛振奮起精神,也正需要找點兒事情來做,聞言連連點頭,自覺上前取出筆墨紙硯,接了清水回來研墨。

研墨需要好一會兒,桓羿也不急,就坐在一邊看她。

片刻後,甄涼沒好氣地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史記》塞給他,“殿下若閒著,就多看史書,借古通今。”

桓羿也不辯駁,就低頭看書。

屋子裡靜靜的,隻有火焰燃燒的嗶啵聲,翻書的沙沙聲,以及甄涼磨墨的聲音。窗外寒風料峭,和光殿周圍種了許多樹,風刮得樹梢獵獵作響,卻更襯出屋裡一室安寧。

磨好了墨,兩人才想起沒有紅紙。甄涼本來說遣人去尚寢局那邊要。她如今交友遍布六宮局,在這些小事上是極為方便的。

但桓羿卻道,“我記得剛搬來時,為了修整宮殿和庭院,內務府那邊送了不少木料來,應該沒用完,隻是不知放在哪裡了。其中有劈得整整齊齊的木板,很適合用來做春聯,比紅紙更有意趣。”

甄涼知道以桓羿的審美,是不喜歡大紅大綠這樣的顏色的,便忍笑道,“那我帶人去找一找。”

“難得今日清閒,同去吧。”桓羿道。▼思▼兔▼網▼

可想而知,成總管等人聽說自家這位爺竟然來了興致,不但要寫春聯,還要親自去庫房裡找木料,自然是大驚不已。但桓羿有心情玩鬨,這是好事,誰也不會攔著,倒都想跟著,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去開了庫房。

這和前頭桓羿讓成總管從宮中庫房搬回來的珍貴物品不同,這些木料都是堆放在雜物庫房內,裡頭亂七八糟什麼都有,這一番折騰,倒是找出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什麼拆下來的秋千架、花園裡用來耬草的工具……甚至還找到了一個木頭做成的人物模型,有手有腳,就連腦袋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隻是上麵鑽了許多細細的孔,乍一看有些嚇人。

找到這東西的是半夏,她還以為是木頭被蟲蛀,才有這麼多孔洞,隨手丟在一旁,又被甄涼瞧見,撿起來細細端詳半晌,才判斷出那些小孔都是人體%e7%a9%b4位。

“看來是學醫用的。”桓羿被這邊的動靜驚動,也走了過來,聽他們說完,便道,“隻是不知是什麼時候,什麼人留下的。”

他頓了頓,看向甄涼,“這東西留在庫房裡也是浪費,不如送到太醫署,若能物儘其用,也不算枉費了。”

甄涼了然地點頭。

上一世,桓羿跌落懸崖,除了被廢去雙腿之外,其實還受了彆的傷,之後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後來他做了攝政王,倒比之前更忙,這般折騰,還能安穩地活了二十年,自是少不得名醫在一旁看顧。

這位俞太醫的名字,也在甄涼所寫的資料上。倒難為桓羿一看到這木人,就想了起來。可見他說自己記得了,的確不是敷衍甄涼的話。

未來的杏林聖手,如今還隻是太醫院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醫士,但他其實家學淵源,在醫道上又有天賦,水平並不弱於一般禦醫,隻是太年輕,所以要在太醫院苦熬資曆,等待升遷。

此時施恩,自然正是時候。

甄涼點頭,先將這木人放在一旁,才繼續翻找。

差不多將整個庫房翻了一遍,才在角落裡找到被雜物覆蓋的木板。這些木板恰好都是桃木所製,而且裁剪出的大小也正適合寫對聯。隻是放了太久,木頭積了灰塵,看起來有些舊。

於是一下午的時間,都在洗刷這些木頭,等晾乾之後,還要重新刷油上漆保養一番,最後才好在上麵寫字。

所以這對聯不折騰不要緊,一折騰竟就耽擱了好幾日。

直到成總管那邊挑好的人送到和光殿來的這一日,才算是萬事俱備,開始寫了。

可巧這一日天氣好,難得出了太陽,風也沒吹得那麼厲害。桓羿索性叫人搬了桌椅到院子裡,就坐在庭中寫。寫完一幅,就當場掛到門上。

一時整個和光殿都被調動起來,熱鬨得很。

成總管就是這時領著一串人回了和光殿。一進門看到這樣的景象,原本有些緊張的宮女內侍都放鬆了不少。上麵的主子和善,就是大多數沒有爭勝之心,隻想在宮中安穩過日子的人心裡唯一企盼的了。

甄涼一眼看見幾個從前的舊相識,不由會心一笑。

雖然是細枝末節,但留在身邊的人,忠心可靠才是第一位的。這些桓羿從前用過的人,甄涼自然也都寫了下來。此刻笑過了,不由轉頭去看桓羿。

桓羿朝她微微點頭,也不急著留人,先問了各人擅長的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