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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不敢懈怠,每日從天明抄到天黑,不過兩天時間,竟已抄了十卷。

成總管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大為吃驚。他本以為甄涼是在敷衍了事,然而細細翻看過去,每一卷卻都寫得端端正正,並無一字錯漏。他心裡有些驚奇,便將這些經書送到了桓羿案前。

桓羿翻開其中一卷,眉頭就輕輕皺了一下。

“殿下?”成總管見狀,連忙出聲詢問。

桓羿搖了搖頭,他隻是覺得這筆跡有些熟悉——其實乍一看不太像,可是有幾個筆劃的轉折勾回之處,卻分明就是他的習慣。

桓羿小時候調皮,寫字總不肯安安分分地寫,非要在其中加入自己的東西。宸妃縱容他,也從不叫改,反而興致勃勃地跟他一起折騰,母子兩個甚至編出了一套由各種特殊筆劃構成的密語。

如今,這是他唯一可紀念生母的方式了。

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而且都應當已經不在人世,甄涼是如何得知的?而她刻意練成這樣的筆跡,又是為了什麼?

桓羿默默將特殊的筆劃都檢視了一遍,並未發現藏在其中的密語,然而他心裡的那塊石頭,卻非但沒有放下,反而更加沉重了。他如今對萬事都提不起什麼興致,可甄涼卻逼著他不得不去在意。

“殿下,這經文是否有什麼不妥?”他的視線在經書上停留太久,成總管不由出聲詢問。

“沒有。”桓羿收回手,淡淡道,“既然抄好了,就送去奉先殿供著。”

他說完,靠回榻上,繼續閉目養神。隻在成總管離開時,輕聲道,“這殿裡太安靜了。”

……

甄涼跟小喜子一起將抄好的經書送去了奉先殿,一回來就覺得整個和光殿似乎有了什麼不同。她沿著回廊走了好一會兒,才陡然發現了不同之處。

今日的和光殿異常熱鬨。

這熱鬨不是人帶來的,而是各種鳥雀。因為和光殿花木繁盛,所以平常也會有一些飛鳥停棲,甄涼早起時,嘗嘗能聽到清越的啼鳴聲。然而這會兒是下半晌,還有這麼多鳥鳴聲此起彼伏,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喜公公,咱們殿裡平時有這麼多的鳥兒嗎?”她想了想,問走在前麵的小喜子。

小喜子不疑有他,笑眯眯地道,“這可不是普通的鳥兒!”

甄涼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詫異,“喜公公這話……可是有什麼說頭?”

“哈哈,聽不出來吧?這根本不是鳥鳴聲,這是百靈兒在學百鳥啼鳴呢!所以你聽這聲音雖然熱鬨喜慶,確實錯落有致、半點不亂。這一手絕活,放眼整個皇宮,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百靈兒……”甄涼念著這個名字,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這個名字,她是沒有聽過的。她所知道的,是另一個人——精擅口技,以一段“百鳥朝鳳”驚豔帝王,得封鶯妃,從此一朝飛上枝頭,卻也成為了桓羿身邊所有人不敢提起的禁忌。

原來她叫百靈兒。

原來她這時候已經在桓羿身邊了。

甄涼眨了眨眼,將萬般情緒都壓了下去,微笑著道,“原來咱們和光殿還有這麼個人,之前怎麼沒聽成總管提起過?”

“百靈兒與咱們不一樣。”小喜子回頭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咱們從鳳京回來之後,殿下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皇後娘娘十分擔憂,這才遣了百靈兒來替殿下解悶。她隻聽殿下的吩咐,平日裡就住在自己的院子裡,深居簡出,旁人也不會去打擾她。”

她也是皇後派來的。

甄涼微微蹙眉,旋即展開,似是隨口道,“皇後娘娘果真對殿下十分關切。”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小喜子的臉色。

小喜子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這是自然。都說長嫂如母,皇後娘娘從前還是楚王妃時,就對殿下十分照顧,如今殿下回來了,也是處處安排妥當。”

處處安排妥當?甄涼想起自己這幾日的見聞。茶房裡用的是貢茶,卻是陳了不知幾年的;書桌上擺的是端硯、徽墨,卻是早些年時興的,如今早已被澄泥硯、蘭煙墨所取代;至於抄經用的宣紙,也不是時下流行的花樣。

好像處處都用了心,又好像處處都敷衍了事。

就連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人都能感覺到不對,可是小喜子這個幾乎是跟隨桓羿一起長大的身邊人,卻一無所覺。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古怪?

甄涼自從發現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心裡想的一直是怎麼來到桓羿身邊。為此她費了許多的心力,耗費數月功夫,才終於做成了這件事。

在這之前,她很少去想來到桓羿身邊之後,要做什麼。因為在她印象裡的那個攝政王叔桓羿,運籌帷幄、算無遺策,世間沒有能難得住他的事,是甄涼心裡最可靠的存在。

雖然她也想過,二十年前的桓羿,未必是自己想的那樣,卻也沒有想過,原來他這時的處境,竟如此艱難。

也是……如果不是處境艱難,如果不是深陷危機,他又怎麼會遭遇那樣的厄難?

攝政王叔桓羿麵容俊美、性情溫雅、才學出眾、能力卓絕,是許多人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唯一的缺陷就是早年曾經墜馬,摔斷了雙腿,從此不良於行。

想到二十年後隻能坐著輪椅行走的桓羿,甄涼心頭微顫。她很快深深吸氣,將波動的情緒壓了下去。

她已經回來了,回到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發生的時候。這一次,她一定會護著桓羿,不會再讓他遭受那樣的苦難和命運,讓他的人生真正完美無缺。

走在她身邊的小喜子,完全沒有發現甄涼的心情在這幾步路之間,已經轉了千百回。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故作好奇地問,“喜公公,我方才聽你說‘從鳳京回來’,這又是怎麼回事?”關於桓羿的從前,因為禁忌之處太多,他身邊的人也極少會提起,所以他早年的經曆,甄涼也所知不多。現在既然要為他籌謀,自然須得多多了解。

小喜子小聲道,“先皇和宸妃娘娘去後,殿下大受打擊,不願意留在京中睹物思人,便自請去鳳京守陵,順便為先帝和宸妃守孝。”

甄涼沒想到其中竟還有這樣的曲折,不由呆了一瞬。她不像小喜子心大,一聽就知道這裡麵恐怕還有彆的緣故。不過估計問了他也不知道,就隻道,“難怪成總管說殿下不是病,隻怕是守孝時哀毀過度了。”

“可不是?”小喜子點頭不迭,“殿下自從回來之後,胃口一直不好,到如今都沒有碰過一口葷腥,就連素齋也不怎麼吃得下。成總管勸時,還肯動兩筷子,隻是吃起東西來也像受刑,叫人看得難受。可人不吃東西,身體哪裡受得了?”

甄涼也是大為皺眉,“太醫怎麼說?”

“都是那些老生常談的話,藥也照常開,隻是不見效,如今倒是吃藥比吃飯多些。”小喜子道。

第003章 想做什麼

甄涼從重生那一日開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進入和光殿,每一步都計劃周全。但是桓羿的事,從不是她能計劃的。

隻看他需要什麼。

而桓羿的狀況,比她想的還要更加糟糕。彆的都還可以從長計議,身體卻是根本,不能任由他這樣熬著。

其實前世,桓羿的身體就不好。隻是那時他雙腿有疾,再加上朝堂上的事千頭萬緒,確實耗費心神,所以甄涼一直以為他的身體是後來才漸漸變壞的。

現在看來,隻怕是這時就埋下了病根。

她既然來了,就不會再讓曆史重演,不會再讓桓羿在三十八歲春秋鼎盛的年紀就永遠閉上了眼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但她也並沒有著急,而是先關上門抄了一整天的經書。這一回不再沉著心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動作自然更快。抄完了,她就捧著經書去找成總管。

成總管看到她手中的一摞經書,也是一驚,“甄女史有心了。”

他有心勸她不必這麼著急,但這種話又不方便說出口,隻好道,“上回女史抄的經書,咱家呈給殿下看了,連殿下也讚好。甄女史不必趕時間,慢慢地抄,不可出錯。”

“是,我記下了。”甄涼含笑點頭。

她跟成總管一樣,生就一張圓臉,笑起來的時候十分和善。大約也是因為這樣,成總管看她頗為順眼,也肯多提點幾句。

又說了兩句話,甄涼本該告辭了,但她卻沒有走,而是道,“我還有一事,要與總管商量。”

“什麼事?”成總管以為她是要什麼東西,想著隻要不是特彆難辦的,都可以允了。

誰知甄涼說出口的話,卻讓他大為吃驚,“是殿下的事。我聽小喜子說,殿下這一向胃口不好,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成總管聽她提到桓羿,本能地生出了幾分警惕,聽到後麵,見甄涼是真的在擔心桓羿的身體,臉色反倒緩了下來,“的確如此。太醫不知看了多少回,都說沒有病,隻是身體虧損得厲害,要補——可山珍海味吃不下,清粥小菜也吃不下,該怎麼補?”

“我這裡倒是有個開胃的法子。”甄涼說著,見成總管微微皺眉,便又替自己分辨道,“我知道這話有些唐突了,但我如今既然已是和光殿的一份子,殿下的事便也是我的事,自然應該儘心。我知道總管必不會信我,不過此事不需要接觸殿下,也不會對殿下有害,既然沒有彆的法子,又何妨一試?”

成總管皺了皺眉,問,“是什麼法子?”

甄涼低聲將自己的法子說了,成總管越聽,眉頭就越是舒展,“原來如戲,這簡單,你隻管安排起來就是了。要什麼東西,你寫個單子給我。”

“是。”甄涼點頭應了,臉上也露出一點笑,當即從袖子裡摸出一張清單,顯然早就準備好了。

成總管不討厭他這一點心機,笑眯眯地應了。

他現在是真的相信甄涼是為桓羿好了。這事其實簡單得很,甄涼就算不問他,自己也能輕鬆辦到。但那樣一來,也就有了私下討巧的嫌疑,顯得心懷叵測。甄涼沒有那樣做,而是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一下子就得到了成總管的好感。

然後轉頭就把清單呈到了桓羿案上。

不過他隻說是甄涼要的東西,沒說要來做什麼。

桓羿也不在意,掃了一眼,見都是些日用之物,便道,“你看著辦便是,這樣的小事,怎麼也來問我?”

“本不該打擾殿下,但她是初來乍到,無論想做什麼,總該讓主子知曉。”成總管笑眯眯道。

站在一邊的小喜子不敢說話。

那天他陪甄涼去奉先殿,一路說了不少話。小喜子並沒有多想,隻當是尋常的閒談,誰知道一回來,就被自家師父關起來審,愣是讓他把一路的對話回憶了十幾遍。

小喜子直到現在想起來還發怵呢。

好在問完了話,主子也沒說什麼,依舊讓他近前伺候,小喜子這才稍微安心了些。隻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