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竟無一處相似之處。大人仁厚寬和,忠義俠膽,你小小年紀,就能血刃無辜,玩弄心計,將所有人都當做傻子。當日口頭一諾,時期已過,從此你的生死,便與我無關了。”
說罷,他看了奄奄一息的汛龜一眼,道:“她今日可如此算計我,他日,便也能如此對你。”
“同僚一場,我勸你另尋生路。”
說罷,驟然抽身,像是螢火一樣,飛掠南邊。
那是昭芙院的方向。
鉤蛇第二次進了昭芙院,此時天已放亮,院子裡的雪絨花一簇簇團著,擠在一起,和著漫天的柳枝,成為院中的一道奇景。
一路暢通,無人阻攔。
西邊的小竹閣上,小小的孩子跪坐,眼瞼微垂,細嫩的手指搭在古琴的弦上,一撥一頓,清越的鳳%e5%90%9f聲響起,清涼的靈力遊走各處,將院子裡每一處包圍,鉤蛇身上的傷像是被靈泉清洗過一樣,漸漸有了愈合的趨勢。
蒼天巨柳枝頭,麵目清雋、溫潤出塵的男子閉目聆聽,一片綠濤中,他長發如瀑,與柳枝糾纏,溫柔乾淨得不可思議。
鉤蛇知道他。
昭芙院中地位僅次於南柚的大妖,戰力巔峰,是清漾心心念念想挖走的人。
東邊的長廊簷頂,兩名大妖雙手枕在腦後,神情愜意放鬆。
這裡和樂安院的緊繃陰冷相比,可謂天差地彆。
一曲畢,鉤蛇心中的戾氣也散了大半。
“彩霞一事,多謝姑娘出手相救。”鉤蛇抱拳。
南柚夜裡沒睡好,沒什麼精神的嗯了一聲,問:“可願留在昭芙院?”
鉤蛇沉默了許久,半晌,咬牙,道:“聽從姑娘吩咐。”
屋裡,彩霞聽著熟悉的應答聲,食指化為刀刃,在光潔的肌膚上輕輕一劃,血液滾落在契約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浮現,又很快消散。
她的耳邊,恍惚又響起南柚的聲音。
“——我曾對進昭芙院的每一個人說過,信任,我隻給一次。你和鉤蛇可以留下來,但得和月勻一樣,同我簽訂契約。”
“如何抉擇,你自己思量之後,再做決定。”
南柚的愉悅心情並沒有持續很久。
因為雲姑來找了她,說星主和夫人又起了爭執。
南柚以手扶額,操碎了心。
流芫覺得十分稀奇,道:“姑父姑母感情那樣好,也會發生爭執嗎?”說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不輕不重地歎了一口氣,安慰地拍了拍南柚的肩膀:“我父母親也這樣,嬤嬤說,他們心裡埋著一根刺,一見麵,一說話,那根刺就開始紮人,而且永遠也拔不出來。”
那根刺,是流焜。
而星主心裡的那根刺,是上秧。
南柚甚至都沒問雲姑具體經過,就知道肯定與上秧有關。
一路上,雲姑將事情伊說細細說出:“夫人與上秧仙君見麵了,在西加亭上的暖閣裡商議了一些事情,這事王君也知道,但今日兩人用膳時,王君始終冷著臉,這夫人的脾氣,姑娘也知道……”
應當說不止流枘,所有鸞雀皇族的性情皆高傲到了骨子裡,不論對著誰,都決計做不來熱臉貼冷屁股的事。
一個不肯全然信任,一個不屑過多解釋。
爭執疏遠,在所難免。
“其實這麼多次,我也明白了,他們要吵要鬨,要聚要散,其實都是勸不住的。”流芫情緒罕見的低落下來,“兩個人分明都不想再看見彼此了,便是勸說之人說得天花亂墜,也隻會讓他們更厭惡對方。”
南柚看著流芫皺成一團的小臉,愣了一下,旋即抿緊了唇。
青鸞院,流枘才淨了手準備調香,就見到兩個小姑娘手牽手地走了進來,她將手裡的香料放下,親昵地蹭了蹭她們的臉蛋。
“小六跟右右住得可還習慣?”流枘輕聲細語地問,眼中盛著柔和笑意。
流芫很喜歡這個姑姑,她點了點頭,貓兒一樣地眯著眼睛靠在流枘的懷裡。
“右右呢?可有乏力疲憊的感覺?”流枘又撫了撫南柚頭上的揪揪,“蛻變期也該來了。”
南柚搖搖頭,看過書的她,知道自己的蛻變期是在五日之後,剛巧是深淵大開,流芫等人挑選坐騎的時候。
流芫知道南柚和流芫有話說,吃了幾塊糕點之後,就主動去了後院瞎逛。
“右右,又是為了母親與你父君爭吵的事來的?”流枘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額心,聲音溫柔:“小孩子家的,就不怕被你父君訓?”
南柚在她懷裡蹭了幾下,撒嬌一樣地哼:“母親有話好好跟父君說嘛。”
“這次,是母親不對。”流枘撫了撫女兒嬌嫩得和花骨朵一樣的麵頰,她蹙了蹙眉,輕歎了一聲:“右右去幫母親哄哄你父君,好不好?”
南柚登時睜圓了眼。
能讓她的母親說出這番話來,她父君夜裡到底被氣得有多慘。
南柚眼珠子轉了轉,她手指動了動,仰著小小的臉蛋趴在流芫的膝頭,試探地問:“是因為母親見了上秧仙君,父君才生氣的?”
流枘有點頭疼,笑了一聲,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些不一樣的情緒:“是。你父君不知怎的,從前雖然也不待見上秧,但總會看在他的身份上,不至於怠慢,這次竟孩子脾氣一樣,說甩臉就甩臉,還是在那麼多人的麵前,他作為一界之主,終歸也要注意一些。”
但這話,誰說都行,由流枘嘴裡說出來,落到星主的耳朵裡,那些字眼便不再是單純的字眼,而是可以燎原的火。
“母親找上秧仙君,是要商議什麼事嗎?”南柚鼻尖動了動,神情有些為難,“母親不跟右右說,右右不知該如何哄父君。”
“右右如今開始臨政,這些事,母親沒什麼好瞞的。”流枘遲疑了一下,將事情原委同她細說:“上秧娶的,是四海湖畔的小郡主,名喚梔思,兩人成婚後,小郡主的身子每況愈下,在五十年前去世了。”
“但上秧用藥圓壺拘了她的一縷殘魂,又用萬年冰床安置她的肉身,親自上九重天求了丹藥,下四海取信物,如今隻差一物,便可重塑仙體。”
南柚問:“是何物?”
“鸞雀族正統皇脈身上最長的那根尾羽。”流枘緩緩道。
“這怎麼可以!”南柚下意識抗拒:“鸞雀族尾羽何等珍惜,隻可交付伴侶,代表廝守繾綣,而且尾羽脫落,對母親身體也有傷害,父君絕不會同意,我也不答應。”
“右右。”流枘笑了一下,拉過她軟乎乎的小手,說:“母親欠他的,一根尾羽,若能全數還清,對母親而言,亦是一件好事。”
“母親為何不當麵與父君說?”南柚問。
流枘:“我若是直接同他說,青鸞院的屋頂都得被掀翻。”
南柚:“……”這倒也是實話。
“那我等會去星輝殿找父君說一說。”南柚拍了拍小手,一副“此事包在我身上”的神情,把麵容冷豔的女子逗得彎了眉眼。
“那就有勞我們右右了。”
南柚袖子裡揣著那顆記音珠,行至門口,她咬了咬唇,突然回過頭。
“母親這麼做,是因為我嗎?”
“嗯?”流枘疑惑地挑了挑眉。
“是因為我每次一聽到母親與父親爭吵就急著趕過來,母親知道我不喜,為了讓我開心,所以才勉強同父君服軟,和平相處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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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敲打
南柚也沒想到自己會將這些話脫口而出,但不可否認的是,流芫說的那些,對她或多或少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書冊中,流枘隻是個微不足道的配角,前期出現了幾次,很快就回了妖族,臨走前將身邊的大妖都留給了她,自己則避世不出,直到南柚出世的消息傳出,她才作為一個有些瘋癲的固執反派形象出現。
南柚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若是如書中一般,她並未趕來勸她父母親,是不是她母親也就如書中軌跡一般,跟著她外祖和舅父回妖族避世了。
她是唯一的變數,亦是流枘願意妥協的直接原因。
父母親恩愛如初,是南柚的心願。
可若是兩個人心有了隔閡,誰也不願意回到從前,她真的願意看到她的父母親因為她,一次次爭執之後和好,如此反複循環,直到徹底消磨掉兩人的好感和耐心嗎?
南柚是不願意的。
她不願意溫柔高傲的母親失去棱角和脾氣,她不願意寵她愛她的父君鬱鬱寡歡,日日不眠。
金烏的寶珠被重新放置在了青鸞院的水池底中,於是,極北之地的風換了溫柔的旋律,天空中的雪也褪去了寒冷的溫度,像柳絮一樣,輕輕地啄著臉頰和手背。
流枘動容,繼而半蹲下來,溫柔地用臉頰抵著南柚的額心,歎道:“我們的右右長大了。”
“那母親是因為我才這樣的嗎?”南柚悶悶地出聲,清澈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流枘,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些,眼裡流露的情緒忐忑而矛盾。
“母親確實有考慮右右的情緒,但並不全因為右右。”流枘很快就想到了讓南柚如此發問的原因,“母親同你父君的情況,與你舅父舅母不一樣。”
“誠然,若不是右右如此在意,母親大概不會理會你父君的脾氣,但這並不代表我與你父君兩看相厭,不再相愛。這些時日,我與你父君爭執頗多,往往隨意的一兩句話,便能讓我們鬨得不歡而散。”
“我與你父君已經過了初成親時的濃情蜜意,也過了生你時的欣喜期待,彼此的缺點放大,猜疑,多慮,再加上秧的事,矛盾與誤會,其實在所難免。”
“母親不是一個善於解釋和顧慮他人情緒的人,但沉默絕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事情,我藏在心裡不說,你父君他就永遠也想不到,他隻能去猜,還往往是往壞的一麵猜。這不代表你父君不夠信任我,是我沒能與你父君坦誠相見,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南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神情懵懂,讓人忍不住心頭一軟。
流枘好笑地道:“右右不必想這麼多,你父君是母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亦是我與右右堅實的依靠。”
南柚神思驟然清明,她垂下了眸子,窩在流枘的懷裡,輕輕地點頭。
流芫不是很喜歡星主,用她的話來說,看見這個姑父,就跟看見她父親一樣,心情好的時候還好,心情不好,臉一板,像是要吞人似的。
南柚被她這個說法逗笑,也沒讓她進殿內,隨她帶著身邊的從侍在四周瞎逛。
她進出殿內向來不需通報,守門的從侍朝她行禮,攔也沒攔一下。
星主難得清閒,正俯身作畫,手邊放著一盞茶,茶葉的清香衝淡了墨香,聽到了腳步聲,他勾勒完了最後一筆方抬頭。
“父君。”南柚湊上去趴在桌邊細看,眼眸亮了一瞬,“父君第一次給右右作畫。”
星主將小豆丁一樣的姑